沒天賦有韌度：新“跳水女皇”吳敏霞的奧運傳奇

阿麗

2016年8月8日，在巴西里約奧運會女子雙人跳水三米板比賽中，吳敏霞、施廷懋以345.6分的總成績奪得冠軍。四屆奧運會勇奪5枚金牌、1枚銀牌、1枚銅牌的驕人成績，讓31歲的吳敏霞超越伏明霞、郭晶晶，成為我國奧運史上獲獎牌最多的人，締造了跳水運動新傳奇。事實上，她骨密度和血色素偏低的身體并不適合練跳水，被戲稱為中國跳水隊的“玻璃美人”。但這位自稱無天賦的跳水一姐卻克服重重困難，開辟了屬于她的跳水新時代！

倔強(qiáng)小丫結(jié)緣跳水

1985年，吳敏霞出生在上海一個貧困家庭，父親是普通工人，母親身體不好。屬牛的她，從小身上就有一股倔強(qiáng)和不服輸?shù)膭蓬^。6歲那年，上海少兒體校的教練去吳敏霞所在的幼兒園選苗子。當(dāng)時，100多個孩子站在一起量身材、測韌性，別的孩子測不了幾個項目就累哭不干了，吳敏霞卻有著超越同齡人的驚人耐力和韌性，令教練刮目相看。

就在跳水隊看上吳敏霞的同時，舞蹈班的老師也選中了她。父母一番權(quán)衡，最終只是因為上海游泳館離家更近一些，替小敏霞做主選擇了跳水。

剛接受訓(xùn)練時，由于掌握不好技術(shù)要領(lǐng)，入水時吳敏霞身上總是被拍得青一塊紫一塊，但她從不叫疼，還懂事地對爸爸說：“別告訴媽媽哦，她正生病，這是我倆的秘密?！?/p>

本就睡相不好的吳敏霞，自從練了跳水以后，就時常在夢中“撲騰”，并因此在家多次掉到床下。8歲那年，有一次跳水隊去廣西南寧比賽，父親吳鈺明陪同前往。在火車上，細(xì)心的父親知道女兒睡覺不老實，特地讓一個跳水隊的大孩子陪她睡在中鋪。吳敏霞睡在里面，小師兄睡外面。

夜色籠罩大地，車廂里也熄燈了，大伙兒昏昏入睡。不知過了多久，吳鈺明只聽耳邊“咚”的一聲響，然后便是哭聲。他猛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女兒竟從中鋪摔了下來。吳敏霞的哭聲把一車廂的旅客都吵醒了。但她特別懂事，伏在爸爸懷里哭了幾聲就又呼呼入睡了。不知道她的身體哪一部分先著地，天亮后發(fā)現(xiàn)，她除了臉上有一道紅印，其他地方都安然無恙。

“可見這小姑娘的翻轉(zhuǎn)技術(shù)練得不錯?！笔潞笥腥碎_玩笑地對吳鈺明說。而讓吳鈺明想不明白的是，外面明明隔著一個人，女兒是怎么翻下來的呢？

吳敏霞的倔強(qiáng)和吃苦精神，還體現(xiàn)在另一件事上。10歲那年，她練跳水的體操鞋底部爛掉了，但表面還完好無損，小姑娘不懂，碰到下雨天，水浸濕鞋襪后她沒有及時換，時間一長就患上了腳氣。加上她一直在水中訓(xùn)練，到后來，腳上裂開了十幾個口子。那是一段煎熬的日子，吳爸爸坦承，他甚至擔(dān)心孩子會因此放棄跳水。但吳敏霞沒有放棄，而是用無創(chuàng)膏包住腳上的傷口繼續(xù)練，腳趾一用力傷口就會裂開，鮮血滲出來融在池水里。

為了治好女兒的腳氣，父母跑遍了整個上海，最后用了一個民間偏方才搞定。掐指算來，前前后后近兩年。讓父母心里暗暗佩服的是，在漫長的治療過程中，吳敏霞沒哭過一次，也沒落下一節(jié)訓(xùn)練課！

滴水穿石的韌性“二姐”

16歲，吳敏霞被借到北京跳水隊，備戰(zhàn)全運會。由于訓(xùn)練時髖關(guān)節(jié)受傷，她返回上海療傷一周?；乇本┠翘?，父母陪著剛打了封閉針的女兒去虹橋機(jī)場。一路上，吳敏霞為了不讓父母擔(dān)心，一直忍著痛，堅持自己拿東西，還和父母有說有笑。等過了安檢口，看到父母走后，她才恢復(fù)了一瘸一拐的樣子。

不久后，成績突出的吳敏霞入選中國跳水隊。但之后的日子并不順利，悉尼奧運會落選、九運會前受重傷，在那段艱難的時光里有一種強(qiáng)大的力量支撐著她，那就是她堅守的信念——水滴石穿。

終于，歷經(jīng)風(fēng)雨的吳敏霞迎來了第一道彩虹。2001年，她與師姐郭晶晶搭檔，一舉奪得世錦賽女子雙人三米板跳水冠軍。隨后她乘勝前進(jìn)，又在世界杯、亞運會等重大比賽中屢創(chuàng)佳績。她的輝煌在2004年雅典奧運會上達(dá)到頂峰——在與搭檔郭晶晶合作摘得奧運會女子雙人三米板跳水冠軍后，又一鼓作氣拿下了單人亞軍。

其實，吳敏霞的身體并不適合搞體育，早在1995年就曾被勸說放棄跳水。她不僅骨密度低，血色素也低，訓(xùn)練一上量胯關(guān)節(jié)就容易突出。后來，隨著年齡增長及訓(xùn)練量增加，她的腰、腿、腳到處都有傷，被戲稱為跳水隊的“玻璃美人”。她自己甚至笑稱：“如果哪次訓(xùn)練時沒有受傷，我反而有些不習(xí)慣，甚至懷疑自己不夠賣力?！?/p>

吳敏霞常年堅持訓(xùn)練，代價就是除了每天晚上3小時的治療，業(yè)余時間只能在理療室中度過。她之所以如此拼命，一方面是出于對跳水事業(yè)的熱愛，苦練多年，她早已經(jīng)和隊里的姐妹乃至跳板產(chǎn)生了深厚感情。另一方面，她也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改善家境。那時吳家住的是上海最老式的房屋，只有十幾平方米，下面一張沙發(fā)就是吳敏霞的“床”，上面低得連坐起來都困難的閣樓是父母的“臥室”。吳敏霞一直盤算著，能給父母一個驚喜。這個愿望她在雅典奧運會后實現(xiàn)了，用她的全部積蓄在上海梅隴給爸媽買了一套92平方米的新房！

家中有一個房間，專門用來擺放吳敏霞的獎牌和獎杯。吳爸爸指著滿屋子的獎牌說：“每當(dāng)看到孩子贏得的這些榮譽，我和她媽媽既自豪又心疼，每一塊獎牌背后都浸透著女兒的血和淚啊……”

因傷病困擾，雅典奧運會奪金之后，吳敏霞的狀態(tài)開始下滑，原有的“晶霞”雙人跳金牌組合也被拆開。2005年，她又毫無準(zhǔn)備地陷入一場與田亮的緋聞中。那段日子吳敏霞很痛苦，一邊全力理療，一邊竭盡全力練好單人項目。她對父母則只字未提自己的苦悶，每周都平靜地打電話報平安。

2006年珠海跳水大獎賽上，吳敏霞又在單人比賽中輸給了李婷，一時間，她在女子三米板上“千年老二”的領(lǐng)地徹底淪陷。但倔強(qiáng)的吳敏霞沒有因此放棄，她還是每天重復(fù)著走板、起跳、騰空、翻轉(zhuǎn)、入水的單調(diào)動作。

與郭晶晶同時代的優(yōu)秀跳水運動員，總會有“既生瑜何生亮”的無奈。于是常有人問吳敏霞：“你在跳板上時，想過身后就是強(qiáng)大的郭晶晶嗎？”她笑著回答：“在賽場上最重要的是展示自己，只要是中國人拿金牌就好?！?

在至關(guān)重要的2008奧運年的世界杯賽上，吳敏霞終于大爆發(fā)，兩天里三次（預(yù)賽、半決賽和決賽）擊敗郭晶晶，衛(wèi)冕冠軍。她也通過這場經(jīng)典勝利宣告了自己“搶班奪權(quán)”的實力，就像當(dāng)年郭晶晶取代伏明霞一樣，屬于吳敏霞的時代來臨了！

“五金姑娘”的奧運傳奇

2010年以來，吳敏霞雖有金牌入賬，但在世界跳水系列賽青島站女子雙人三米板預(yù)賽中，她還是因走板失誤拿到一個零分。起起伏伏，人們沒有在新的周期看到一個不可戰(zhàn)勝的吳敏霞。傷病是她職業(yè)生涯的夢魘，讓她無法在比賽和訓(xùn)練中完全自信，也阻礙了她在郭晶晶離去后由一名實干型運動員轉(zhuǎn)變成霸氣型。

“這個孩子很要強(qiáng)，她特別容易受傷，不是實在傷到不行了都會堅持訓(xùn)練。雖不像郭晶晶有那么好的天賦，但她肯努力，這是她成功的重要原因?！眳敲粝荚趪谊牭慕叹殑⒑懔秩绱它c評愛徒。

2010年7月23日，上海潮濕的微風(fēng)中透著一股緊張的氣息，吳敏霞在郭晶晶退役后首度以隊中長輩的身份站在女子三米板的決賽板上。跳板的另一側(cè)是聚精會神望著自己的后起之秀——師妹何姿。起跳、騰空、翻轉(zhuǎn)、入水，吳敏霞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堪稱完美?！霸铝翞场钡奶厥幯疠p柔的水波。浮出水面，吳敏霞甩了甩頭發(fā)，一如中國跳水金牌榜那一代代的傳奇。

成功加冕“一姐”，吳敏霞終于苦盡甘來。但回應(yīng)“一姐”之爭時，吳敏霞搖搖頭說：“我是隊里的大姐姐，但不是一姐，我們跳水隊里沒有這種稱呼?！?/p>

國家跳水隊的“明星級”女運動員都嫁得不錯，伏明霞嫁給香港特別行政區(qū)前財政司司長梁錦松，郭晶晶嫁入霍家，成了名副其實的豪門闊太。與她們相比，新一屆跳水女皇吳敏霞要低調(diào)得多，直到27歲那年給好姐妹郭晶晶做伴娘時，她還沒有感情歸宿。

2012年11月8日，在郭晶晶、霍啟剛的注冊結(jié)婚儀式上，一襲橘色裙裝的吳敏霞看著這對新人在親友的起哄下?lián)砦?，感動得眼含熱淚。談及自己的感情生活，她也不再遮掩：“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我希望一切隨緣，能找個真正合得來、孝順善良的人，不一定是高富帥。”

郭晶晶嫁入豪門后，不忘給吳敏霞牽線搭橋，一度撮合過她和自己的小叔子霍啟山，但兩人最終微笑著表示“有緣無分”。

直到2014年，吳敏霞在仁川亞運會上獲得女子雙人三米板冠軍后，面對媒體的一再追問，她才坦陳自己有男朋友了，對方是圈外人，并非豪門，而且兩人是異地戀。

走過了高敏、伏明霞和郭晶晶的時代，中國跳水界的吳敏霞時代似乎沒有了以往的曝光度。跳板上的吳敏霞總是云淡風(fēng)輕，沒有過多的光環(huán)卻有平靜的力量。生活中的吳敏霞不喜歡嘈雜，總是平靜而簡單。

與郭晶晶搭檔時甘為綠葉，“把焦點留給師姐”;與何姿、施廷懋搭檔時愿為導(dǎo)師“助她成長”。這些年，低調(diào)的吳敏霞一直躲避著“一姐”這兩個字。隊友都半開玩笑地表示：“吳敏霞有種媽媽的感覺。”

她來自喧囂的大上海，卻喜歡一個人安靜休息;頂著“精明的上海人”的帽子，卻被多數(shù)人評價是傻大姐。訓(xùn)練場外的吳敏霞以愛笑著稱，經(jīng)常會聽人說，某年某月某日，在宿舍樓道里，吳敏霞從身邊呼“笑”而過。她對“同門師妹”的關(guān)心也會細(xì)致到她們的一茶一飯，一顰一笑。

無論角色如何轉(zhuǎn)變，吳敏霞的勤勉與專注依然如故。在奧運會等大賽場上奪了金牌，姐妹們一同落座后都滿臉輕松和喜悅，只有她還在檢討某個細(xì)小的動作瑕疵。吳敏霞不擅辭令，卻身體力行，給予了后繼者們最多的教誨。正如領(lǐng)隊周繼紅所言：“當(dāng)看到一個獲得過如此多榮譽的隊員還在刻苦訓(xùn)練時，年輕運動員自然不會自滿?！?/p>

對于跳水運動員而言，30歲已經(jīng)是“高齡”，對吳敏霞這般“除了頭渾身都是傷”的選手來說尤為如此。她曾數(shù)次站在退役的邊緣，卻一次次選擇了堅持。堅持，意味著一個又一個四年。外人說出這兩個字只要一秒鐘，但對吳敏霞來說，每一天都是一種隱忍。

“如果給你一天可以自由安排的時間，你最想干什么？”對這個問題，吳敏霞的回答很簡單：睡覺。為了訓(xùn)練和比賽，她放棄了所有，一周只休息半天，只能見縫插針地讓自己放松一下，“最近才看了《葉問2》，感覺挺不錯。再有就是平時學(xué)習(xí)英語?！边@就是吳敏霞的業(yè)余生活，范圍很窄，一般都是在宿舍待著。

2016年8月8日下午，里約熱內(nèi)盧細(xì)雨紛飛。在露天的瑪利亞-林克水上公園賽場，吳敏霞與施廷懋?dāng)y手跳出了全場最高的81分，以總成績345.6分奪得奧運會女子雙人三米板跳水冠軍。

“這次非常高興父母還有男朋友能夠在現(xiàn)場看我的比賽，讓我站在三米板上非常自信地完成每一跳?！?1歲的吳敏霞說，這也可能是她的最后一屆奧運會了。

參加四屆奧運會，奪得5枚金牌，1枚銀牌，1枚銅牌，吳敏霞以閃光的成績超越伏明霞和郭晶晶，譜寫了跳水運動新的傳奇，成為中國女子跳水第一人，也是中國運動員在奧運會上奪得金牌最多的人。

在里約奧運會完成所有比賽后，吳敏霞抱著一束玫瑰花，走向特地來里約為她加油的帥氣男友：“謝謝有你！”繼而兩人緊緊相擁。1986年出生的男友張效誠畢業(yè)于中國傳媒大學(xué)，是一名賽事播音員。

接下來，已屬“高齡”的吳敏霞或?qū)⑼艘?，結(jié)婚生子后徹底淡出人們的視線。但我們應(yīng)該銘記這位“五金姑娘”締造的奧運傳奇，和她身上水一樣的善意和韌度。她用自身經(jīng)歷告訴我們，只要真心熱愛一行，并愿意為之努力和堅持，即使沒有天賦，也能迸發(fā)耀眼光芒！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