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霽
第一次見到雪濤是在初夏的上海,那會兒天還不那么熱,空氣中有些隱約的含蓄,我在展廳的一角看到了雪濤,他穿著一件黑色的T恤,和上海的同行們交談,小聲的,甚至有些怯怯的,當(dāng)有人說喜歡他的畫,他就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滿滿的幸福都在臉上,那一瞬間,他像極了一個天真的孩子。
雪濤的作品很有欺騙性,第一次看到,我完全被他對世俗生活的迷戀所吸引,那么多瑣瑣碎碎的事情都拿到了畫布上,男男女女,愛愛恨恨。那些不起眼的小人,像連環(huán)畫里的配角一樣展示出一個不那么重要的生活態(tài)度,似平他們都不重要,甚至連他們自己都認(rèn)為自己不重要,看花開花落,隨意地醉倒在一片不那么高貴的酒杯旁邊。他們那樣世俗,但又那樣充滿意趣,然后我就發(fā)現(xiàn)了哀傷,他們的臉看起來都如此哀傷,揪起來的八字眉有種說不出來的酸楚,這是誰的哀傷,是雪濤的么?
在雪濤的工筆畫中,我?guī)缀跤悬c驚詫,那是怎樣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他在水墨畫里表現(xiàn)出來的細(xì)碎判若兩人,我在畫作前幾乎已經(jīng)聽到了他的嘶喊,他的掙扎,暴虐、憤怒全都呼之欲出,天空,房屋。樹木、男人,女人,動物、河流,全都以昂揚的姿態(tài)伸展開來,他想要表達什么,他想要掙脫什么,是什么魔鬼在束縛他的心靈和肉體?一個思想者出現(xiàn)在眾人的面前。
作為女性,我很小心地想知道雪濤對女性的態(tài)度,然后我分明地看到了兩個截然不同的女人:一種,很顯然,是性的對象,性的符號,滿足男人最基本的感官欲望,她們的雙眼空洞,姿態(tài)僵硬,有點不認(rèn)識自己的樣子;而另一種,是神一樣的女人,像遙不可及的彼岸,是帶領(lǐng)眾生逃脫枷鎖的天使,充滿力量的美,拉長的線條,舒展的氣韻,她們不是此岸的女人,她們是遐想世界的女神。
我猜測雪濤是一個充滿矛盾的人,而在矛盾的兩極都可以找到他的蹤影,他想要入地,他也想要上天,但目前,或許他還無奈地站在世俗的中間。作為朋友,我期待他早曰找到他在天與地之間的位置,在肉體和心靈,在世俗和理想之中劈出一方第三度空間,并在那個世界里自由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