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孫云曉

棉花糖與孩子未來之間的奧秘

文丨孫云曉

棉花糖實驗是斯坦福大學沃爾特·米歇爾教授1966年到1970年代早期在幼兒園進行的有關自制力的一系列心理學經典實驗。在這些實驗中，小孩子可以選擇一樣獎勵（有時是棉花糖，也可以是曲奇餅、巧克力等等），或者選擇等待一段時間直到實驗者返回房間，得到相同的兩個獎勵。

在后來的研究中，研究者發(fā)現(xiàn)能為偏愛的獎勵堅持忍耐更長時間的小孩通常具有更好的人生表現(xiàn)，如更好的教育成就、身體質量指數(shù)以及其他指標。

為什么有些孩子能夠健康理想地發(fā)展？為什么有些孩子麻煩不斷，甚至走向犯罪的深淵？其顯著差異可能就在于主動性和自控力兩個指標。也就是說，主動性和自控力兩顆種子都發(fā)達的孩子，其人格健全、發(fā)展順利；主動性和自控力兩顆種子不發(fā)達的孩子，其人格存在問題、發(fā)展困難。

北京師范大學資深心理學家陳會昌教授率領的科研團隊，對200個孩子從2歲起跟蹤研究了 20 年，上述結論就是最為重要的發(fā)現(xiàn)。對于家長和教師來說，一般都明白主動性和自控力對于人的發(fā)展的重要意義，但是許多人也發(fā)現(xiàn)，培養(yǎng)孩子的主動性辦法多，培養(yǎng)孩子的自控力辦法少，而自控力又是絕對不可忽視的決定性素質。

與許多人的印象截然不同，棉花糖實驗之所以能夠持續(xù)半個世紀，絕不是簡單的能否等待的問題，更不是一顆還是兩顆棉花糖的獎賞，而是揭開人生命運的奧秘。如《棉花糖實驗》一書作者沃爾特·米歇爾教授所說，延遲滿足和抵御誘惑的能力已經成為人類文明發(fā)展歷程中的一個根本性挑戰(zhàn)。

在我閱讀與思考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有三個結論是米歇爾教授的核心觀點。

延遲滿足能力在人們的早期生活中即是可見和可測量的，它對人一生中的幸福和精神充實、身體健康等方面具有長期而深遠的影響。

當父母們望著自己年幼的孩子，當教師們望著自己天真的學生，誰不想知道，這孩子將來的人生是否成功，是否幸福？奇跡出現(xiàn)了！早在 20 世紀 60 年代，米歇爾教授主持的棉花糖實驗，即那些學齡前兒童如果能夠堅持等待20分鐘再吃面前的那顆棉花糖，隨后便可以得到兩顆棉花糖，神奇的實驗揭開了這個難以預料的謎底，并且由半個世紀的事實所證明。四五歲的孩子能夠等待的時間越長，他們后來的SAT（美國的高考）成績就越高，其中，那些堅持時間最短的孩子（最后三名）比起那些堅持時間最長的孩子（前三名），總體成績整整差210 分，且他們在青春期的認知能力和社交能力也越強。那些在棉花糖實驗中等待時間更長的孩子們，在他們27～32歲階段有較低的體重指數(shù)和更好的自我價值感，能夠更有效地追求自己的目標，有更好的適應能力并且能夠有效地應對沮喪和壓力。

中國有“三歲看大，七歲看老”等傳統(tǒng)說法，弗洛伊德和蒙臺梭利等學者也有童年影響一生的觀點，而米歇爾教授主持的棉花糖實驗，給了我們一個童年如何影響一生的內在邏輯，讓我們清晰地看到童年的教育為什么最為重要。

延遲滿足這種能力是一項可以習得的認知技能，其認知策略可以改善和提高，而這對于如何撫養(yǎng)和教育孩子具有極大的幫助。

毫無疑問，當童年影響一生的秘密被揭開，父母與教師極為關心的就是如何培養(yǎng)孩子養(yǎng)成延遲滿足的能力。如米歇爾教授所說，自控力來自基因，但它像肌肉一樣可以通過鍛煉增強，而這需要讓執(zhí)行功能成為成功人生的必備技能。

培養(yǎng)自控力的執(zhí)行功能具有三個共同特點：一是必須主動牢記自己選擇的目標和兩種可能性，目標是獲得更大的利益，兩種可能性是“如果我現(xiàn)在吃了一個，過一會兒就不能得到兩個了”和“如果我現(xiàn)在吃了一個，過一會兒就能得到兩個”。二是必須注意自己實現(xiàn)目標的過程，通過靈活利用一些技巧抵抗誘惑或轉移自己對誘惑物的注意及認知，并在這一過程中做出必要的修正。比如，分散注意力，離開誘惑物，去玩玩具或做游戲等等。三是必須抑制沖動性反應，比如不去想誘惑物有多么吸引人、不伸手去摸那些獎勵物。例如，在 2013—2014 年的美國兒童節(jié)目《芝麻街》中，就專門設計了曲奇怪獸在“等待游戲”中如何克制反復發(fā)作的沖動性反應，因為地獄樂隊反復唱“好的東西屬于那些能夠等待的人”，并且耐心阻攔他，他為了得到獎賞，開始對著玩具狗唱歌，還把美味的曲奇餅想象成非常臭的魚等，終于獲得了成功。

自控力能夠發(fā)揮多大作用不僅僅取決于技能，更取決于內化的目標、指導人生旅程的價值觀和戰(zhàn)勝沿途挫折的強大能力。

或許是因為研究過多年的兒童行為習慣，我認為，養(yǎng)成延遲滿足的能力，也是在培養(yǎng)一種智慧性的思維習慣，這是比動作性習慣更高層次的習慣。問題是人生極為復雜，并非養(yǎng)成一些延遲滿足的能力或習慣就可以成就幸福的人生。

米歇爾教授認為“自控并非無處不在，聰明人也會做出愚蠢行為”。他列舉了克林頓總統(tǒng)緋聞案、被譽為嚴謹自律的典范高爾夫球星老虎·伍茲卻爆出丑聞，等等，認為在追求他們最重要的職業(yè)目標方面，他們都有著優(yōu)于常人的自控力，并因此獲得成功，但在其他情況下就要另當別論了。確切地說，他們應該是沒有意愿去對某些特別的誘惑實施自控。

應當說，這個論點是極為犀利而現(xiàn)實的。中國的名牌高校多次爆出一些投毒案或自殺事件，很多人心目中的高材生轉眼淪為罪犯或輕生者，不同樣是一種悖論嗎？

顯然，在延遲滿足能力的背后有著更為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動機，而決定動機的往往是價值觀。所以，米歇爾教授指出，延遲滿足與自我控制，這兩者是一種能力和認知技能，就像任何一種能力，能否運用主要依賴于動機。因此，比執(zhí)行功能更重要的是目標與動力。要想成功地實現(xiàn)目標，自控力是必不可少的，但是給予我們方向和動力（內驅力）的是我們的人生目標。執(zhí)行功能只是一種能力而已，只有再加上確定的目標和動力，我們才能真正找到方向，取得成功。

記得早在2000年的秋天，我們與中國科學院心理研究所等科研機構的專家們在一起，論證少年兒童行為習慣培養(yǎng)研究課題的方向。專家們形成一個共識，即將研究側重點放在習慣與人格的關系方面，以培養(yǎng)健康人格為核心目標來培養(yǎng)良好習慣。如今看來，這個思路與米歇爾教授不謀而合，都是以積極的價值觀為引領，把如何做人作為教育的核心目標，這樣的延遲滿足與自我控制才能成就幸福人生。

作者為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研究員、家庭教育首席專家，中國教育學會家庭教育專業(yè)委員會常務副理事長，本文是其為《棉花糖實驗》（沃爾特·米歇爾著）一書所做的序，略有刪減，標題為編者后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