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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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想喊作者來感慨一下,連續(xù)高產(chǎn)寫了三個月短篇終于過稿的心聲是什么!然而我撥了三次歡喜的電話,她都沒有接聽!看起來真的檔期很滿呢!
不知道為什么,看這篇稿子的時候,我全篇都自動腦補(bǔ)一位高顏值男主……感覺男主靠著賣萌和賣臉撐到了“全文完”。這是一篇非常優(yōu)秀,少女心爆棚的佳作!不信?你自己看!
人越缺少什么,就越容易被擁有那樣?xùn)|西的人吸引。
01.我以前會錯了自己的心
顧阮在琴川書店上班的第三天晚上,店里來了一個背著吉他的男生。
他輕輕叩擊顧阮面前棗紅色的木質(zhì)桌面,聲音在雨天里顯得尤為清冽:“我想找一本教人如何讓女生不生氣的書。”
顧阮猶自盯著手里的一本日本推理小說看得出神,頭也沒抬便說:“沒有,你去別家找吧。”
男生聞言,似乎愣了一下,許久才輕聲說:“好?!比缓笏娃D(zhuǎn)身走了出去。
等到外面的腳步聲遠(yuǎn)了,顧阮才終于抬起頭來,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站起了身,可剛走到門口就又停了步子。
在店門偏左邊的那棵槐樹下此時正站著一個人,男生身材挺拔,手里撐著一把靛藍(lán)色的雨傘,但背上的吉他包仍是被雨水淋濕了一小片。
季秋白似乎也看到了她,清俊的臉上立刻暈開一抹極其淺淡的笑容,他說:“阿阮,我以前會錯了自己的心?!?/p>
02.我早就想來找你了
曾有過那么半個月,季秋白背上的那把吉他是顧阮的所有物。
那時她大三,課不太多,于是就纏著爸媽支援了她一筆錢,在大學(xué)城里租間小鋪?zhàn)樱|密姜維合開了一家奶茶店。
那天本是輪到姜維看店,但是她臨時有事,顧阮就頂了班。而在晚上十一點(diǎn),她正準(zhǔn)備打烊關(guān)門時,突然從外面走進(jìn)來兩個學(xué)生,熟門熟路的樣子看起來竟頗有幾分兇神惡煞。
這樣的情況在大學(xué)城各種店里時常發(fā)生,顧阮本沒在意??僧?dāng)她將他們點(diǎn)的飲料遞過去,其中一人卻突然將另一個醉得神志不清的男生推了過來,笑嘻嘻地說:“我們忘記帶錢了,先把他抵押在這兒,我回去拿錢行嗎?”
這人明顯是故意的!
顧阮暗自罵了一聲,但臉上仍舊是暖意融融的笑:“沒事兒,你們明天再把錢送來好了?!?/p>
男生立刻擺手:“姐姐你這樣做生意要吃虧的?!彼f著,一腳已經(jīng)踏了出去,也不等顧阮回應(yīng),就飛快地跑掉了。
夜色沉寂,顧阮隱約還能聽到他的一聲嘀咕:“怎么和照片里長得不太像???”
可她當(dāng)時腦子跟糨糊一樣,搞不清楚狀況,所以也就忽略了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她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看倒在一旁椅子上的“抵押物”,正想跟他說飲料錢她不要了,讓他也趕緊走時,他突然彎著眼睛笑了起來。燈光將他的面容照得溫潤,濃濃的酒意便在這樣寂靜的夜里滌蕩開來,他說:“我早就想來找你了?!?/p>
然后他腦袋一歪,睡了過去。
這個男生就是季秋白。
顧阮曾在一些來買奶茶的小女生口中聽過他的名字,據(jù)說此人愛唱歌,彈得一手好吉他。
畢竟是校友,顧阮即便再不滿,也不能真的丟下他不管。她苦著臉,一邊哀嘆自己今天究竟犯了哪路大神,一邊艱難地將他扶起。
他的個子很高,她架起他時,他的雙手剛好環(huán)著她的脖子,于是他低著的頭在一起一落間,嘴唇剛好就落在了她微微仰起的額頭上,酒氣瞬間縈繞在她的鼻尖。
顧阮的臉騰地紅了起來。
萬籟俱寂里,她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如火車轟鳴而過。
03.工資……多少都可以
由于在沙發(fā)上睡了一夜,顧阮隔天醒來時,渾身酸痛。而季秋白已經(jīng)離開了,只在桌子上留下一張寫著“謝謝”的字條,以及一把忘記拿走的吉他。
顧阮再次見到他,是在半個月后學(xué)校野外生存協(xié)會的聚會里。
因?yàn)槭腔顒拥谝惶?,?dāng)晚老師就讓他們自由活動。顧阮百無聊賴,索性早早鉆進(jìn)了睡袋里,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她再醒來時,四周已經(jīng)安靜下來,仔細(xì)聽去,卻發(fā)現(xiàn)夜風(fēng)里似有斷斷續(xù)續(xù)的吉他聲傳來。她忍不住循聲找過去,可走到一半時,吉他聲忽然停止,緊接著便有一陣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慢慢傳來。還不待她反應(yīng)過來,就猛地被人握住手腕拉到了一片樹林里。
男生穿著米色襯衫,夜色掩映里,看不清他的模樣。他對著顧阮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即指了指一旁的小山谷說:“等一會兒?!?/p>
顧阮順著季秋白的手看過去,可入目的只有一片黑黢黢的山谷。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只見他仍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里,片刻之后,他突然伸手將她的頭轉(zhuǎn)了過去。
她瞬時愣住。
只見那片不大的山谷里此時飛滿了綠瑩瑩的光亮,交相輝映,就像是被一塊無形的鏡片映下的滿天繁星。
“早就聽之前來過的學(xué)長說這個季節(jié)這里會有很多螢火蟲,沒想到是真的。”男生清潤的嗓音響在耳邊,顧阮這會兒尚未從驚艷中回過神來,聞言,只是訥訥地回道:“是啊!”
雖然才初秋,但山風(fēng)仍有些涼,她縮了縮脖子,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此時正穿著睡衣,大黃鴨的圖案在胸前張牙舞爪……太丟人了!
顧阮窘迫得不行,一張臉更是燙得嚇人,她連忙站起來,扯了扯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得回去了?!?/p>
季秋白喊住她:“學(xué)姐的店里還需要人嗎?”
“???”
季秋白摸頭,臉上露出一抹極其羞澀的笑:“我想做兼職,工資……多少都可以。”
04.阿阮你不要亂說
后來顧阮到底沒同意讓季秋白來店里工作,畢竟這不是她一個人的店,她不能擅作主張。好在他也并沒有在意,后來還三番五次來店里義務(wù)勞動,以至于姜維不停追問顧阮跟他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
那件事過去的一個月后,一天晚上,顧阮和姜維正準(zhǔn)備關(guān)門回去,誰知這時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可偏偏她們倆都沒帶傘。她們正站在門口左右為難時,青灰色的雨幕里突然走出一個人來,他走得很快,積水在腳底下濺起一朵朵水花。
“季秋白?”等男生走近了,姜維才有些詫異地喊了一聲。
季秋白抬頭,靦腆地沖姜維笑了一下才說:“這雨下得急,我想著你們可能沒有帶傘……”他說著,從背包里拿出兩把雨傘,分別遞到顧阮和姜維的手里。水霧氤氳里,男生身長玉立,輕笑著的模樣格外好看。
顧阮看著他,忽然想起《大話西游》里的那一句眾所周知的臺詞來:我的意中人會乘著七彩祥云來接我。
那一刻,季秋白在她的心里大抵就是那樣的英雄。
于是她佯裝不經(jīng)意地用胳膊肘搗了她心中的英雄一下,揶揄著說:“想不到你這么有心,老實(shí)交代,是不是看上……”她本想說“是不是看上姐姐我了啊”,可大概是因?yàn)樵绞窃谝獾氖虑榫驮街?jǐn)慎,話到嘴邊,她猛地頓住,隨即胡亂接了一句,“是不是看上我們家姜維了啊?”
聞言,季秋白本就泛紅的臉紅得更厲害了,他瞪了瞪眼:“阿阮你不要亂說?!鳖櫲睢昂俸佟毙α藘陕暎瑓s聽季秋白又說,“不過,姜維你……應(yīng)該不喜歡比你小的男生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阮總覺得他的語氣里似乎帶了些小心翼翼又有幾分期待的味道。
前幾天她就覺得季秋白對姜維似乎過于關(guān)注,只是她一直不敢讓自己多想,畢竟自己喜歡的男生喜歡上自己閨密這樣的戲碼實(shí)在爛俗到令人發(fā)指……
她正想著,忽然聽到姜維說:“確實(shí)不太喜歡?!?/p>
顧阮下意識地去看季秋白的反應(yīng),只見他神色間沒有歡喜亦沒有難過,好像姜維的回答對他來說并沒有什么影響似的。
剛剛的煩悶一掃而光,她撐開雨傘快步走到前面,回頭瞪著那兩人:“你們還不走,是打算在這里過年嗎?”
一句話就將剛才詭異的氣氛帶了過去。
季秋白笑了一聲,連忙跟上來,很自覺地走到了顧阮身側(cè)??粗乱庾R的動作,顧阮愣了一下,隨即,嘴角慢慢彎起。
05.我彈吉他給你聽吧
那場雨一直連綿了整整兩個星期才見停,在這期間,季秋白也曾到店里來過幾次,而每一次都會給顧阮和姜維各自帶一份零食過來。
天氣剛好轉(zhuǎn)時,顧阮的藝術(shù)寫生課就開始了。這一學(xué)期大三跟大一的寫生被安排在了同一時間,所以顧阮的直系小學(xué)弟季秋白的班級和她們班去的剛好是同一個地方——西塘。
用姜維的話來說,這簡直就是孽緣?。?/p>
初初來到一個新的地方,人們都比較活躍,因而去到西塘的第一個晚上,大家就攛掇著要出去逛逛。
顧阮以前來過這里,加之她此時正被大姨媽折磨得腰都直不起來,所以跟大家道了歉之后就獨(dú)自一人回了房間。
夜晚的古鎮(zhèn)依舊熱鬧,她們租住的旅館臨河而立,站在陽臺上就能看到錯落的燈火和人家,不遠(yuǎn)處的酒吧里不斷有清冷嗓音唱著的民謠聲傳來。顧阮手里握著一大杯熱水,正準(zhǔn)備鉆進(jìn)被窩時,突然有人來敲門,來人是季秋白。
顧阮一個激靈,杯子里的水亦隨她的動作灑了一些出來,她拉開門,疑惑地問他:“怎么啦?”她心里卻莫名涌出一股期待與歡喜來。
季秋白側(cè)身走進(jìn)來,隨即從包里拿出一盒紅糖姜茶,又接過顧阮手里的茶杯,一邊撕著沖劑的包裝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說:“聽說肚子疼的時候喝這個比較好?!彼m然極力裝得淡然,但耳根處慢慢浮現(xiàn)的紅色讓他的緊張顯露無遺。顧阮接過杯子淺淺啜了一口,一陣暖意立刻充盈了整個胸腔,連同她的心似也跟著柔軟起來。
“你不是跟他們一起出去玩了嗎?”
“呃……有點(diǎn)累,就先回來了。”他頓了一下,忽然說,“我彈吉他給你聽吧?”話還未落音,人已經(jīng)走到了門外,但沒過幾分鐘就又拿著吉他回來了。
顧阮五音不全,唱歌從不在調(diào)上,被同學(xué)嘲笑過不知多少次,以至于她連帶著對樂器也都敬而遠(yuǎn)之。但可能是因?yàn)槿嗽饺鄙偈裁?,就越容易被擁有那樣?xùn)|西的人吸引,所以顧阮對唱歌好聽的人格外有好感。
她興致勃勃地盤腿坐下,仿佛連腹痛也輕了幾分。坐在她對面的男生微低著頭,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琴弦上輕攏慢捻著,一陣泠泠的樂聲就這么緩緩流淌了出來。
月亮從河邊的樹梢上冒出一個頭來,細(xì)細(xì)的,彎彎的,像少年的清淡的眉眼,彎起的嘴角。
06.是不是他們說什么了
在西塘只待了一天,他們就啟程去了蘇州。對這個城市,顧阮沒來由地喜歡,所以那幾天她的心情格外好。
去拙政園時,顧阮覺得人太多不好玩,所以便一個人拿著相機(jī)胡亂走著??梢恢弊吡舜蠹s兩個小時后,她才忽然發(fā)現(xiàn)……她迷路了。譬如眼前這條鐵索橋,她至少走了三遍,而她根本找不到出去的門。
她早上出來得匆忙,連早飯都沒顧得上吃,加上又這么閑逛了一上午……她饑腸轆轆地摸了摸肚子,只好給同學(xué)打電話求助。將自己所在的地名發(fā)給對方后,她便一個人找了塊石頭坐下,開始翻看相機(jī)里的照片。
涼風(fēng)從一旁假山里的石頭縫里鉆過來,吹在臉上,讓人覺得神清氣爽。她這樣坐了不知有多久,突然有一片陰影罩下來,隨即一道清潤的男生便響在了頭頂:“餓了吧?我?guī)闳コ詵|西。”
她的心猛地一跳。
如果在此之前她對季秋白只是略有好感的話,那么這一刻她卻是實(shí)實(shí)在在心動了,但是……
“怎么是你?”她的電話明明沒有打給他啊!
“你同學(xué)說她也是路癡,所以就讓我來了?!?/p>
季秋白摸了摸頭,神色間有些不自然,顧阮像是想到什么,笑了一下,問他:“是不是他們說什么了?”
季秋白皺眉:“他們好像誤會我們了?!?/p>
顧阮撇嘴,心想這男生的心真是海底針,先前明明是他莫名其妙跑到自己店里來說早就想找自己的;后來也是他非想要來店里做兼職;前幾天她肚子痛時也是他熱心地給她買來紅糖姜茶……
司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他怎么還能一本正經(jīng)地說別人誤會他了?
但既然他不想說明白,她也實(shí)在不好意思直接問他是不是對自己有意思。她眨了眨眼,想著來日方長,總有一天他會放下自己的傲嬌而正視自己的感情的,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借勢站了起來說:“我餓死了,你快帶我出去吃飯吧?!?/p>
07.你之前不是在追我嗎
但那天過后,季秋白似乎總在有意無意地躲著她,一直到回到學(xué)校后,他都沒再主動跟她說過話,甚至也沒有再來過店里找過她。
已經(jīng)到了深秋,街道兩邊落得全是樹葉,鞋子踩上去時有很脆弱的碎裂聲響起。那天顧阮因?yàn)橐I圍巾,出門比平常早了一些,所以也就稍微提前了那么一會兒去到店里跟姜維交接班??伤龥]想到剛一到店門口竟然就撞上了正準(zhǔn)備出門的季秋白,那時距離他們寫生回來已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四目相對時,他手里提著的一杯柚子茶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掉在了地上。水花四濺,顧阮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卻不小心踩空了臺階,好在一雙手及時攬住了她。
“對……對不起,我……”待她站定以后,季秋白連忙縮回了手,還沒等她回應(yīng),他又接著說,“我還有事,先走了?!比缓笏泐^也不回地走掉了。
顧阮目瞪口呆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忽然轉(zhuǎn)頭問姜維:“他還是像以前一樣經(jīng)常來店里嗎?”
姜維愣了一下,點(diǎn)頭。
他這是什么意思?
顧阮忽然覺得委屈。她本以為季秋白后來一直沒有來過店里,卻沒想到他分明是日日都來,只是恰好選在她不在的時間出現(xiàn)而已。
她猛吸了一口氣,卻被冷風(fēng)嗆得咳嗽起來,眼圈紅了又紅。她咬了咬唇,突然大步跑了出去。
季秋白還沒走遠(yuǎn),修長的身影在寒天里顯得有些孤寂,她很快趕上他,使勁抓住他的手腕。
男生詫異地轉(zhuǎn)過頭來。
“你之前不是在追我嗎?”
“???”
“不然你干嗎對我這么好?深更半夜來店里找我,下雨天來給我送傘,還給我送紅糖姜茶……”她脫口而出。
季秋白聞言,“啊”了一聲,面色竟有些為難。半晌,他吞吞吐吐說出的,竟是姜維的名字。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跑到店里是因?yàn)椤冶緛硎且詾樗谀抢铩?/p>
顧阮一怔,這才恍惚記起,那晚本應(yīng)是姜維看店,而她只不過臨時去代班。所以,季秋白那句“我早就想來找你了”根本不是對她說的。
可如此一來,真相卻教人難堪又絕望。
顧阮眨眨眼,努力忍住淚意,恨不得要痛罵他一頓,話到嘴邊卻變成兩聲干笑:“我就知道你對我們家姜維有意思,怎么樣,要不要姐姐幫你追她?。俊?/p>
語調(diào)里的哽咽分明掩蓋不住,她此刻直想把自己的舌頭割下來。
顧阮猶自悔恨,卻也沒注意到季秋白后面的那句:“之后那些……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地想對你好。”
只是風(fēng)將她脖子上的絲巾吹得胡亂飛舞,掃在臉上,晃啊晃的,真讓人煩躁。
08.好像只有你
而接下來的一個月里,顧阮更是恨不得時光能夠倒回去,可以將她說的那句話抹掉。但是后來她想了想,如果真的有那樣的機(jī)會的話,她恐怕……還是會那么說的。
畢竟她沒有勇氣跟季秋白說,明明就是她對他中意得不行。
可季秋白像絲毫沒發(fā)現(xiàn)她的不情愿,反而因?yàn)樗懒怂男乃?,他更加光明正大且理直氣壯地來詢問她有關(guān)姜維的事。
譬如此時,寒天臘月,顧阮正縮著脖子走在季秋白的身邊,跟他討論圣誕節(jié)時他應(yīng)該怎樣才能自然而然地將姜維約出來,約出來后他又該帶她去些什么地方,做些什么事。
顧阮今天穿的外套沒有口袋,一雙手早已凍得通紅,她不停往手上哈著氣,斜睨著季秋白,半真半假地指責(zé)他:“你怎么能在一個沒人追的女生面前說如何給另一個女生制造浪漫,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好嗎?”
她嘴角帶著笑意,長長的睫毛掩住了眼中情緒,連同語氣里那一絲酸意也在寒風(fēng)里被吹得七零八落。
季秋白愣了一下,轉(zhuǎn)過頭來,卻是文不對題地道:“你怎么會是沒人追?你不知道你有多好。”他邊說邊將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拿下來遞給顧阮,“你用這個裹住手,就不那么冷了。”
要是放在以前,顧阮必定感動得不行,可是此時她已經(jīng)知道他心里裝著的是旁人,所以這感動里就平添了一股酸澀。她咬了咬唇,有些不自然地轉(zhuǎn)開目光,語氣卻是生硬異常:“你對每個不相干的女生都這么體貼嗎?”
季秋白停下步子:“好像……只有你?!?/p>
顧阮心口一窒。
只是那陣歡喜還沒來得及擴(kuò)大,她便又聽到季秋白笑著補(bǔ)充:“大概是因?yàn)槟闶墙S的好朋友吧。”
一瞬間她感覺從天堂墜到了地獄。
許是因?yàn)槟欠N巨大的落差太容易讓人情緒崩潰,顧阮這些天陪著他不斷探究有關(guān)姜維的事情的委屈一瞬間溢滿了胸腔,直逼得她淚意上涌。她使勁踩了他一腳:“你真是太過分了!”然后她竟真的蹲在街邊大哭起來。
路上不斷有路人側(cè)目探究地望著他倆,季秋白尷尬得滿臉通紅,卻還是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問她:“你怎么了?”
顧阮猶自抽噎,不搭理他。
季秋白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蹲下身子將她的頭攬進(jìn)自己的懷里,寬大的手掌不住地拍著她的肩膀。
“雖然不知道你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陪著你呢?!睜€俗的安慰語從他口里說出來竟顯出一種別樣的溫柔,他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輕聲說,“我們是好朋友,好朋友就是后盾?!?/p>
顧阮一邊哭一邊對他吼:“誰要跟你做好朋友??!”
雖然已經(jīng)大三,但她從未談過戀愛,并非沒有遇到過動心的人,只是她極能克制,在沒有確定對方的心思之前,她總小心翼翼,步步為營,盡力克制自己的情感。她唯有這一次是毫無防備的,那是因?yàn)榧厩锇自谧铋_始就給了她那樣的錯覺,讓她誤以為他一早就對自己十分上心,卻沒想到那所謂的“一早上心”根本就是誤會一場!
她使勁捶打著他,好像要把這些天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個干凈。
那時天色已經(jīng)有些暗了,街道兩旁的路燈齊刷刷亮起,季秋白不發(fā)一言,任她打著??伤绞菧厝幔櫲罘炊诫y過。這溫柔都是屬于另一個人的,總有一天她要悉數(shù)歸還。那么此時這些時光便都像是偷來的,她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卻還是擋不住它的流逝。
她將鼻涕眼淚全部抹在他的衣襟上,雖然心情已經(jīng)好很多,她卻還是舍不得離開他的懷抱,只悶悶地問他:“你說我好,可你為什么不喜歡我?”
09.你為什么躲我
后來季秋白是怎么回答的?
他說:“我當(dāng)然喜歡你,不然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
答非所問!
可顧阮沒有勇氣再問他一遍了。
只是從那以后,顧阮開始漸漸與季秋白疏離起來。他太容易讓她動心,可他偏又不能為她的動心負(fù)責(zé),她不希望自己深陷泥淖,所以只好在自己還能全身而退時抽身離開。
可能是她的疏遠(yuǎn)表現(xiàn)得太明顯,以致姜維頻頻問她是不是跟季秋白吵架了。她說,現(xiàn)在可苦了她,季秋白都開始采取曲線救國的方法,打算從她這個閨密身上找突破口了。
顧阮用手指不??壑烂?,聞言,只是笑了一下,并沒有告訴姜維:季秋白的確采取的是曲線救國的方法,只不過這個曲線是她罷了。
圣誕節(jié)過去不久,學(xué)校就放了寒假。姜維和顧阮來自于同一個地方,放假那天,是季秋白來送的她們。期間,姜維不停對顧阮使眼色,示意她見好就收,不要再鬧別扭了。顧阮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姜維擠眉弄眼的模樣,正要進(jìn)站時,季秋白突然叫住了她。
“有什么事嗎?”
“你為什么躲我?”
“我有嗎?”
季秋白抿了抿唇,頓了一會兒,突然有些賭氣地說:“沒事了,你進(jìn)去吧,路上小心?!比缓笏皖^也不回地走掉了。
顧阮站在原地兀自愣了一會兒,心想:他們這對話可真像鬧別扭的小情侶啊!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隨即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車站。
這個季節(jié)大多學(xué)校都剛好放假,所以車站里的人特別多,顧阮身形瘦小,被擠在中間推來推去,只覺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她忽然想起寫生那會兒,因?yàn)槭锹糜渭?,所以車站里的人也是多得不行。那時季秋白走在她的旁邊,總是會用手臂小心翼翼擋開快要擠到她身上的人。
對比著現(xiàn)在,她竟覺得無比地想念起他來。
10.你怎么突然來了
回到家以后顧阮就開啟了“交際花”模式,在各種同學(xué)老師親戚朋友之間周旋,一直到大年初五才徹底閑下來。
那幾天北方很多城市都在下雪。顧阮亦坐在窗邊,隔著玻璃看雪花落在路燈下時五彩繽紛的模樣,正兀自驚嘆時,手機(jī)忽然響了起來。
季秋白似乎在走路,隔著電波她也能聽見他那邊呼呼的風(fēng)聲,然后她聽見他說:“我現(xiàn)在你們家小區(qū)門口。”
她霎時愣?。骸罢娴募俚??”
“小區(qū)對面有一家叫路人的酒吧,酒吧旁邊有一家雞公煲,一家過橋米線,還有……”
還沒等他說完,顧阮就已經(jīng)飛快地跑了出去。
那晚的雪下得尤其大,顧阮找到季秋白時,他衣服上已經(jīng)落滿了白色的雪花。
她隔著馬路朝他喊:“你怎么突然來了?”
聽見她的聲音,季秋白回過頭來,正想答話,卻又聽見她問:“你怎么知道我家在這里的?”
這時季秋白已經(jīng)走到了她面前,他“嗯”了一聲,說:“我到車站時給姜維打電話,她告訴我的?!彼D了一下,又說,“你跟姜維說什么了?為什么她說我喜歡的人是你?”
他這聲質(zhì)問在寒天里顯得尤為清冷,顧阮心里一緊:“我什么也沒說啊!”
季秋白緊緊抿著唇,顧阮又說:“要不我打電話跟她解釋一下?”
季秋白說:“不用了。”
顧阮問:“你特地來一趟就為了問我這個?”
季秋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算是吧?!?/p>
北風(fēng)寒意十足地刮在顧阮臉上,隱隱生疼。她感覺眼睛莫名一酸,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彎腰團(tuán)起一個雪球,用力砸在季秋白的頭上,幾近歇斯底里地沖他喊:“你以后都別再來找我了!”
她走得飛快,可地上都是積雪,所以她毫不意外地摔了一跤。季秋白見狀,連忙去扶她,她卻將他的手拍開:“是,沒錯,我是很喜歡你??晌蚁矚g你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又沒關(guān)系,你憑什么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我?”她的聲音里已經(jīng)帶了幾分哭腔,但她仍是緊緊咬著嘴唇,“讓我?guī)湍阕穭e的女孩就算了,居然還這么跑來質(zhì)問我!虧我還以為你是想我了才……”
她的鼻頭被凍得通紅,兩只眼睛里噙滿了淚水,季秋白有些不知所措地搓著手:“阿阮,我不是,我其實(shí)……”
“別說了,我不想聽!”顧阮打斷了他的話。
她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在雪地里走著,在路燈的照射下,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滑稽。
可唯一一個能看到她此時模樣的季秋白,怎么也笑不出來。
11.可你是日積月累
回到學(xué)校后,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檎n變多了,季秋白竟真的沒有再找過顧阮,甚至和姜維見面的次數(shù)也變得少了很多。
四月份時,學(xué)校安排設(shè)計專業(yè)的學(xué)生出去實(shí)習(xí),顧阮不想做學(xué)校里安排的工作,便一個人跑到了蘇州一條古街的舊書店里當(dāng)?shù)陠T。
卻沒想到在學(xué)校里那么近時都沒來找過她的季秋白居然來到了千里之遙的這里,還跟她說什么他以前會錯了自己的心。
顧阮此時站在門口,不發(fā)一言,只隔著雨幕遠(yuǎn)遠(yuǎn)望著他。
季秋白嘆了口氣,說:“我之前一直以為自己喜歡姜維,那我就不可能會喜歡別人。所以當(dāng)你問我為什么對你好的時候,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因?yàn)槲覜]有往喜歡這里去想,我只知道自己就是想要對你好?!?/p>
“人家說心動即是Moment,后來我想了想,姜維對我來說或許就是那個Moment,Moment的時間很短……可你是日積月累,我很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對你動心?!?/p>
“那次在你家小區(qū)門口,我并不是在質(zhì)問你,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去找了你,然后還莫名其妙說出了那樣的話害你難過,但是我一點(diǎn)也不后悔。如果不是因?yàn)槟谴蔚氖虑椋揖筒粫牭侥阏f喜歡,那我也就不會想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或許是你?!?/p>
“我說不需要你打電話跟姜維解釋也不是因?yàn)樯鷼猓恰野l(fā)現(xiàn)我居然一點(diǎn)也不生氣,更不難過。我那時候有點(diǎn)慌,所以忽略了你的心情?!?/p>
“對不起?!?/p>
他走到顧阮的跟前,眼睛直直望著她:“愛情本身就如同人行走在黑暗里,是需要摸索著慢慢前進(jìn)的。我走岔過路,但好在又走回來了,如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他頓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彈吉他給你聽好不好?”
雨漸漸有了停歇的預(yù)兆,但屋檐上的積水仍不停往下落,滴滴答答,宛如樂聲。
顧阮低著頭,半晌,忽然往季秋白腳上踩了一下說:“我喜歡聽的音樂特別多,你可得好好保護(hù)你的手!”
幾只飛鳥從一旁的樹梢上掠過,濺起一樹的水花。
編輯/林梔藍(l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