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新

朱碧山造銀槎杯的征集

張志新

朱碧山造銀槎杯

朱碧山銀槎杯的征集，閔大寶同志功不可沒。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全國“農(nóng)業(yè)學大寨”，吳縣也掀起了“學大寨”的高潮。各地農(nóng)村結合農(nóng)田水利建設平整土地，搞田塊方正化；低山丘陵地區(qū)，也象大寨一樣駁筑梯田，“大辦農(nóng)業(yè)，大辦糧食”。當時各地的動土量都相當大，田塊中的不少墳墩被平掉。丘陵坡地，本是蘇州歷代名人墓葬密集分布的地方，許多古墓都被挖掉。因為當時正搞“文化大革命”，全國各級的文物管理部門已近癱瘓，私挖古墓、破壞文物的現(xiàn)象幾乎得不到控制。吳縣藏書公社社光大隊所屬的山坡上，就被挖掉過許多古墓。

那會兒，閔大寶是藏書公社的民辦文化站長，還兼著業(yè)余電影放映員。可別看輕了“放電影的”，這在當時可是一個吃香的行當。因為吳縣各集鎮(zhèn)少有電影院，農(nóng)村更是“餓煞電影”，要好幾個月，大隊里才能輪到放一場“露天電影”，而哪里能多放幾場，或是先看到新片，全憑大隊干部與電影放映員的關系。一次閔大寶到社光大隊聯(lián)系放映時，看到了墓中挖出的一件銀制工藝品，就以文化站的名義要把它收繳到公社。由于閔大寶身份特殊，大隊干部二話沒說，就把這件銀制工藝品交給了他。后來我到藏書出差，在他的辦公室里看到這件銀制品十分古樸可愛，動員他上交。閔大寶不單上交了文物，還把他在社光大隊征集的經(jīng)過告訴了我。這件銀制工藝品，就是朱碧山銀槎杯。

朱碧山造銀槎杯

為何定名朱碧山造銀槎杯？槎是以竹木制成的筏；銀槎杯即是以銀子制成的形狀象筏一樣的杯子。它應該是古代的一種酒器；而朱碧山正是制造這件槎杯的銀作工匠的名字。

朱碧山銀槎杯，高11.4厘米，寬7.5厘米，斜長22厘米。杯呈槎形，槎身為一段枝干杈枒的老樹樹樁。樹身檜柏紋理，盤根錯節(jié)。槎上坐有一人：鼓腹仰首，凝望天際，面露會心的微笑，似吟似醉，頗有李太白醉酒吟詩的遺風，神情怡然而安詳。整件槎是白銀鑄成后，再施雕刻而成的。槎上人物的冠帶雖施焊接，但焊接的工藝極精，與人物服飾渾然一體，絲毫看不出焊接的痕跡。槎身背面有陰刻銘文8字：“至正乙酉朱碧山造”，分兩直行排列。字之筆劃皆一刀刻成，可見銀匠之功力。從銘文看，這件銀槎，應該是銀工朱碧山于元至正五年，即公元1345年刻制而成的。

朱碧山，民國《吳縣志》中有極為簡略的記載。他又名朱玉華，嘉興渭城人，曾在木瀆開過銀作。元明人的筆記小說中也曾有提及，朱碧山在當時即是技藝高超、聲譽卓著的銀工。他曾為精通鑒賞的奎章閣學士院鑒書博士柯九思作過靈芝杯；還有昭君出塞像、達摩面壁像、田鼠嚙瓜觥、蝦杯、蟹杯、槎杯等許多作品。他制作的蝦杯、蟹杯等，堪稱絕技。據(jù)說注上熱酒，杯體會在桌面上徐徐滑行。可惜他的作品流傳到今天，僅剩槎杯一種，而且存世的也只有四件。其中一件，存于北京故宮博物院；一件原藏清代皇帝的行宮避暑山莊，1947年被輾轉運往臺灣，現(xiàn)藏臺北故宮博物院；一件，原藏圓明園，咸豐十年（1860）英法聯(lián)軍攻入北京，圓明園的文物珍寶被洗劫一空，銀槎被英國將軍畢多夫盜至國外，從此流落海外；還有一件便是經(jīng)閔大寶征集，收藏在吳中區(qū)文管會的這一件。

在這四件彌足珍貴的銀槎杯中，臺北故宮收藏的那件，除有“至正乙酉（1345）年造”的年款和“碧山子”印記外，還刻有七言詩一首，詩文為：

欲造銀河隔上闌，時人浪說貫銀灣。如何不覓天孫錦，止帶支機片石還。這首詩寫的是《漢書》所記載的：張騫窮河源，到黃河源頭的故事。傳說西漢時通西域的張騫，曾被漢武帝派去尋找黃河的源頭。因為當時人們相信黃河通天，是天上銀河在人間的延伸。希望張騫能夠乞求河神調節(jié)水量，避免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干旱或洪澇災害，求保人間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張騫真的乘槎溯河而上，盡力完成皇命。一天，他在河邊突然遇到一織布的少女和牽著牛在河邊飲水的牛郎。張騫問他們：“這是什么地方？”牛郎和織女沒有直接回答他。只見織女順手從布機上取來一條壓布石——支機石送給他，要他到四川成都問隱士嚴君平，肯定可以得到答案。張騫接過支機石，乘槎回到成都找到嚴君平。嚴君平對他說：“有一天，他夜觀天象，發(fā)現(xiàn)有一顆客星入犯牽牛星座。掐指算來，正好是你乘槎西行的時候。你已到了銀河，已經(jīng)遇到了牛郎、織女……”這則故事，還被南朝宗懔所著的《荊楚歲時記》所記載。朱碧山銀槎杯所表現(xiàn)的，也許正是這則故事。難怪朱碧山在塑造老者形象時：服裝前胸緊貼肌膚，袍袖和后袂寬大飄逸，整個身體后傾，雙手緊扶槎體……好象這槎正在急速前行，給人以”乘槎上青天“的感覺。銀槎構思之巧妙，制作之精湛，可見一斑。

朱碧山制作的銀器，在他活著的時候已屬鳳毛麟角，為許多名士所珍愛。由明而清，還被朱彝尊、施閏章等著名詩人交口稱贊。在民間已難得一見，許多都被皇宮收藏。難怪上面講的三件均出在當年清廷皇宮，僅此一件，在當年朱碧山開銀作的木瀆鎮(zhèn)附近被發(fā)現(xiàn)，實在是難得而有幸。

藏書公社，本也是吳縣的文物工作重點地區(qū)之一，閔大寶同志上交朱碧山銀槎以后，拉近了他與吳縣文物主管部門的距離。1978年，天池山寂鑒寺石屋及石造像開始整修，我們立即想到了閔大寶，想讓他來負責工程。與大寶一交談，他欣然同意。

在天池山的那些年，閔大寶干得很出色。利用4000元省撥文物維修資金起家，修好了石屋及造像。他還動員當?shù)伛v軍幫助地方建設，開挖了內(nèi)外天池；募集資金重修了寂鑒寺的天王殿、韋馱殿等附屬建筑……使天池山寂鑒寺成為吳縣文管會所屬的第四個文物開放點。他主持天池山文保所工作以后，在藏書地區(qū)，為省級文保單位韓世忠祠墓、穹窿山上貞觀二山門、一·二八抗日陣亡將士英雄冢的修復保護，都做了大量工作，盡到了一名文物工作者應盡的責任。1985年，我主持文管會工作后，在補充自然減員教師時，爭取到一個編制，讓閔大寶同志轉正，他真正成了文物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