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立民
暗戀與明戀的雙曲線
——符昆光《天堂風(fēng)》閱讀斷想
※ 宋立民
1符昆光是一個關(guān)心春天同時關(guān)心春天的風(fēng)向的詩人。
“一對少女在微風(fēng)中扭動細(xì)腰肢”,讓他出現(xiàn)了“酥癢的感覺”,他不無性感地發(fā)現(xiàn):春天藏在“光潔的胸脯上”,因此不再打聽“春的去向”。
2法國文學(xué)評論家圣·勃夫說: “最偉大的詩人并不是創(chuàng)作得最好的詩人,而是啟發(fā)得最多的詩人……他留下許多東西讓你自己去追索,去解釋,去研究?!辈簧俚摹霸娮鳌?,你看前面三行,就知道不必再讀下去了,因為結(jié)尾能夠計算的出來。這是“數(shù)學(xué)詩”。而有些詩歌,寫得不完整,技巧不純熟,卻是常常引發(fā)讀者的思考,因為詩句里有值得闡釋的地方。就符昆光而言,即便在湛江本土,也不是自己月明讓旁人星稀的詩人。甚至,他是在手機微信風(fēng)行之后,才一發(fā)而不可收地以每月20首的速度成為“詩人”。
但是,他的詩值得闡釋,讓人有感想。他不是背棋譜背出來的“正規(guī)軍”棋手,是自己在生活里摸出來、拈出來、“輸”出來的棋手。他的棋譜留給有緣人看。
也有朋友問我,符昆光是不是寫得太快了?我說:“興酣筆落撼五岳,詩成笑傲凌滄洲”。并不是每一個詩人在符昆光這個年齡還能夠想到哪里寫到哪里的,也不是隨便哪位都可以隨手寫出這樣的句子——如“烏篷船搖起的水波,一天比一天瘦”、“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把一場雨,變成一場山崩地裂的雪”。
“沒有人掠走我的音樂和抒情”。是的,詩歌是被心靈譜成音樂的宇宙,是因為面對眼前的與內(nèi)心的現(xiàn)實而發(fā)出的嘆息。無論在湛江,還是在全國,符昆光這樣“信馬由韁”的詩人不是多了,而是少了。
3先秦《南風(fēng)歌》:“南風(fēng)之薰兮,可以解民之慍兮”。可見南來之風(fēng),南國之風(fēng),早有不小的“藥用”。
而且,“天匡穹廬覆,風(fēng)豪野戰(zhàn)酣”(陸游)的“大風(fēng)”,與“忽有小風(fēng)人未覺,蕎花無數(shù)總搖頭”(楊萬里)的“小風(fēng)”,各有敲打鄉(xiāng)心、琴心、童心、冰心之處,審美不分高下。正如王國維《人間詞話》說的:“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優(yōu)劣?!?xì)雨魚兒出,微風(fēng)燕子斜’,何遽不若‘落日照大旗,馬鳴風(fēng)蕭蕭’?”
可見,重要的不是寫了怎樣的風(fēng),而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用了怎樣的筆墨繪寫。
然而,盤古開辟鴻蒙至今,寫“天堂風(fēng)”的少之又少也?!白硬徽Z怪力亂神”,儒家一路自然避之唯恐不速。莊子夢里曾經(jīng)變過的蝴蝶,早已飛到阿拉斯加煽動翅翼,要風(fēng)卷南美。“天地之間,其猶橐龠(tuó yuè)乎?”只有老子說天地之間的世界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風(fēng)箱,“空”者,不空也——與“天堂風(fēng)”合上了槽。
所以,詩集的名字已經(jīng)告訴我們,內(nèi)文說“空”的東西比較多,寫遠(yuǎn)遠(yuǎn)近近、長長短短、明明暗暗的情愫比較多,寫“雨水赤裸裸,與風(fēng)相遇”的“上善若水”比較多,寫“藏在心底的花事”比較多,寫似乎并不存在的叫做“梅”的姑娘比較多,不似那位大獎得主的“徐帆的漂亮是純女人的漂亮”那樣實在得像山東大餅。
4“天堂風(fēng)”其實是想在塵世報一報天國的天氣預(yù)報。
海子說過:“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愿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終成眷屬/愿你在塵世獲得幸?!薄韵轮馐牵何业那俺桃呀?jīng)燦爛,我的鄉(xiāng)心已有歸屬,我要到天國去沐浴舞蹈詠而歸去了。
我想起《切 格瓦拉》里的歌曲《福音》:“你們是鹽卻不咸,/你們是燈卻不亮,/你們誰也看不見;/你們是人不相愛,/你們有愛不追求,/你們誰都不相信。/你們其中那些虛心的人有福了,/這是因為神圣的天國是他們的;/你們其中那些哀慟的人有福了,/這是因為他們將獲得最大的安慰。/ 你們其中那些渴望愛情的人有福了,/這是因為他們將得到永恒的生命。”
所以,《天堂風(fēng)》里面暗戀與明戀的雙曲線,都是在塵世里說天堂,是靠著手機鍵盤快樂地意淫,是在敲著回車鍵享受熱戀或者失戀的心動過程。
5當(dāng)然,符昆光的天堂風(fēng)屬于他的故鄉(xiāng)雷州半島;屬于長夏無冬、溫暖多雨、光照充足的海洋性氣候;屬于走過了解縉、湯顯祖、李剛、蘇軾的身影的南疆的海岸線。而且,《天堂風(fēng)》里多次寫到的風(fēng)——《把自己托付給風(fēng)》、《風(fēng)的卑鄙仍活著》、《秋風(fēng)老去》、《風(fēng)的遺囑》等等,還真是寫南國的風(fēng)包括臺風(fēng),并不是“隨風(fēng)吹取三山去”的拐彎抹角。唯有《來自天堂的春風(fēng)》是寫明戀、風(fēng)中之戀、因風(fēng)而戀。試比較該詩與洛夫的名作《因為風(fēng)的緣故》——
符昆光:“春風(fēng),一定是來自天堂/否則/一縷的春風(fēng)/怎么可能逼退凜冽的北風(fēng)//讓泯滅的夢,在枝頭重新點燃/應(yīng)約,與春天牽手/一顆真誠而善良的心/用小鳥依人的模樣/消融了我僵臥快窒息的霧霾//把春天擁入懷/恬淡和灑脫,感動了/死水無瀾的生活//醉眼迷離間/吐露出花樣的芬芳/虛幻成/不再窮困潦倒//……懸浮思緒,重新構(gòu)思/然后,緊緊攬住春的身腰/故意放慢步子/舍不得離去”。
洛夫:“昨日我沿著河岸/漫步到/蘆葦彎腰喝水的地方/順便請煙囪/在天空為我寫一封長長的信/潦草是潦草了些/而我的心意/則明亮亦如你窗前的燭光/稍有曖昧之處/勢所難免/因為風(fēng)的緣故//此信你能否看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務(wù)必在雛菊尚未全部凋零之前/趕快發(fā)怒,或者發(fā)/趕快從箱子里找出我那件薄衫子/趕快對鏡梳你那又黑又柔的嫵媚/然后以整生的愛/點燃一盞燈/我是火/隨時可能熄滅/因為風(fēng)的緣故”。
“世界華語詩壇泰斗”洛夫畢竟多吃了四十年咸鹽,不說自己是陷落情網(wǎng)的“大風(fēng)”,而說是隨時可能被“風(fēng)”吹熄的“小火”。其實,那纏纏綿綿的“緊緊攬住春的身腰”而“故意放慢步子舍不得離去”的心情何其相似乃爾。
是的,我想用廢名先生上世紀(jì)二十年代在北大《談新詩》的方法,一首一首“以己意為之”地解讀。
關(guān)于《歲月這把刀子》、《回鄉(xiāng)》。
時間是審美的過濾器。
4月29日,作家陳忠實去世。我的第一反應(yīng)是:立即找他的作品,尤其是早期作品。比如1979獲獎短篇小說《信任》。
6閱讀之際,我很擔(dān)心,不僅是、思念,而且是怕看到“時間留下的遺憾”。因為當(dāng)初“紅極一時”的作品,如今常常成了味同嚼蠟的“政治備忘錄”。例如某小說告訴我們生活里愛情應(yīng)該有位置,在“首長至下臣民服裝一律灰藍(lán)”的當(dāng)初,確實是驚世駭俗的“思想解放”,但在如今卻是常識。
再看看滋養(yǎng)我們寫詩入門的朦朧詩,不少已經(jīng)清水煮豆腐一樣的直白,例如《致橡樹》,沒有任何余味,再闡釋疑似自娛自樂地“主觀故意”。
所以,我寧愿喜歡她的《還鄉(xiāng)》:“今夜的風(fēng)中/似乎充滿了和聲/松濤、螢火蟲、水電站的燈光/都在提示一個遙遠(yuǎn)的夢/記憶如不堪重負(fù)的小木橋/架在時間的河岸上/月色還在嬉笑著奔下那邊的石階嗎/心顫抖著,不敢啟程”。
而這種近鄉(xiāng)情更怯的感覺在符昆光的《歲月這把刀子》里變成了“一首民謠隱約傳來,哦/夏雨輕快地從幽幽小徑走來/拍打著我身上的凡塵/……我想通了/那塊石頭為什么選擇留守在溪邊”。
接著,我想到北島沉重的童心:“我是人/我需要愛/我渴望在情人的眼睛里/度過每個寧靜的黃昏/在搖籃的晃動中/等待著兒子第一聲呼喚/在草地和落葉上/在每一道真摯的目光上/我寫下生活的詩/這普普通通的愿望/如今成了做人的全部代價//一生中/我曾多次撒謊/卻始終誠實地遵守著/一個兒時的諾言/因此,那與孩子的心/不能相容的世界/再也沒有饒恕過我”。
在符昆光的《回鄉(xiāng)》里,出現(xiàn)了同樣的沉重:“因為憎恨,離開了/因為愛,擠上奔回的火車……”鄉(xiāng)土懷戀與鄉(xiāng)土批判成為悲憫的二重唱。
為什么?在下文的《守寡的村莊》的解析中,我們可以找到答案。
我們的確回不到朦朧詩,但是我們一開始就避開了朦朧詩裝備庫里多余的行囊。
因為現(xiàn)在是微信時代。歲月這把刀子能夠輕易剝?nèi)徝乐獾聂~鱗,哪怕是一條巨大的塘鲺。
關(guān)于《渴望戀愛》。
微信時代,戀愛是奢侈的。
用毛筆寫信的時代是慢得只能夠愛一個人的時代,傅雷的妻子把老公寫給兒子的信炒出來一個副本,讓后來的研究者全都歇菜,一輩子也就是抄幾封信。用郵件寫信的時代,兩地分居郵件已經(jīng)不能夠被忍耐,“風(fēng)把一支敘事曲彈奏得支離破碎”,渴望戀愛不妨就地取材。微信時代,已經(jīng)不必要再戀愛,人大碩士可以看著播音747打飛機。
戀愛,還是想想即渴望有意思。不然,油鹽醬醋茶作為敘事的終端,情人全部染上了商業(yè)氣息,白居易就胖了,就沒有詩了。
所以,欲望還是鎖在微信紅包里實在。
7關(guān)于《遇故人》
這是老杜《贈衛(wèi)八處士》的提綱。
《贈衛(wèi)八處士》是我?guī)资陙韺憰ǖ膫鹘y(tǒng)節(jié)目。最動心的就是結(jié)尾:“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到符昆光手里是“接下來的人生,世事蒼茫/還是淡淡的追憶”。為什么淡淡,因為連“彎腰拾起落下經(jīng)年的身影”都累,連“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都彎不下腰;直到連想想都覺得累。無奈溪流里還是有牛郎織女,還想像年輕時一樣抱抱你——所以鍛煉身體太重要了,心態(tài)年輕太重要了。因為眼前的三十年后的港城美腿林立,因為心底的“三十年前的織女”從未老去。
8關(guān)于《心愛的人,在遠(yuǎn)方》
這是吳天明的封筆之作《百鳥朝鳳》的伴奏帶。
麥子是養(yǎng)活性命的妻子,是天堂的桌子?!坝H的嗩吶穿過彎彎的河流”,悠悠的小船旁邊,是那童年的阿嬌。思念遠(yuǎn)方的愛人是幸福的、充實的、安足的。這是用上世紀(jì)的慢節(jié)奏與自己的《渴望戀愛》唱反調(diào)。
《百鳥朝鳳》的立意,在老舍的《斷魂搶》里已經(jīng)十分鮮明,在劉震云的《手機》里,路致信哭喪哭不過唱豫劇的女戲子,情景一模一樣,吳天明幾乎是在抄襲。但是,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與“燈紅酒綠的夜空”還是雙軌制的好,因為不要“百鳥朝鳳”的世界不是詩的世界,不是漢民族與工匠的世界,不是炎黃文化流淌的黃土高原。而沒有交響樂隊吹奏《拉德斯基進行曲》,維也納新年音樂會也是散不了場的。
9關(guān)于《借你的眼睛看到遠(yuǎn)方——送給導(dǎo)師林非》
不必多說,在座的諸位想想自己的嘔心瀝血的導(dǎo)師,胸中自有千語萬言。
而最后的結(jié)尾“無法達(dá)到你的高度/但我能借你的眼睛看到遠(yuǎn)方”,像尼采句的格言,卻是心底流淌出來的詩句。1992年后,沒有再見過林非,卻是同樣忘不了這位散文研究的大家與魯迅研究的博導(dǎo)。十分感謝老人家對我的鼓勵與希望。我做不成朝圣者,講了三十年的魯迅研究課卻是還在繼續(xù)。
10關(guān)于《守寡的村莊》
這是梁永利《不語的村莊》的姊妹篇。
11“記得那年/上山砍柴/老虎順著運河逃生”。在梁永利筆下,那是每天清晨散步都能夠撿到大把鳥鳴的歲月,那是“守株待兔”以佐酒洋洋得意的歲月,那是叢林豐茂、老樹扛得住風(fēng)沙的歲月。然而如今,河水已經(jīng)流干,“踏過河床我披上一身魚影”,這種精神上的“干涸”與“相濡以沫”,恰是關(guān)心自然生態(tài)與精神生態(tài)的現(xiàn)代人的隱痛之處。
而在符昆光筆下,“村莊旁的水田/恍若往事,是藏在床頭的糧倉/掛在墻頭的鋤頭、扁擔(dān)、鐮刀、禾叉/神不守舍,已經(jīng)守寡經(jīng)年/春雨依時造訪村莊的疆土/不見犁歡、牛歡、人歡/丟荒的日子啊,荒草覆蓋/順手撿起那粒落在草尖上的陽光/再也嗅不出稻花的漿香/村巷空寂,月亮失明/晨曦的雞啼,黑夜的狗吠/數(shù)著簡單純樸的往事/早已支離破碎”。
梁永利是大寫意,是無語的老人無聲的控訴。符昆光是拍照片,是孤單的寡婦“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
倆人都是雷州人,都不忍心看著哺育自己的故土蒼翠不再,都不愿意回故園的時候要自帶鳥語。倆人都沒有“裝點亮色”的“正能量”,因為忠實于生活與感覺,同樣是“走轉(zhuǎn)改”、接地氣的“正能量”。
12關(guān)于《黑夜讓我看得更遠(yuǎn)》
夜與夜不同,伸手不見掌與漆黑一團糟不同?!皭垡沟娜艘新犚沟亩浜涂匆沟难劬?,自在暗中,看一切暗。君子們從電燈下走入暗室中,伸開了他的懶腰;愛侶們從月光下走進樹陰里,突變了他的眼色。夜的降臨,抹殺了一切文人學(xué)士們當(dāng)光天化日之下,寫在耀眼的白紙上的超然,混然,恍然,勃然,粲然的文章,只剩下乞憐,討好,撒謊,騙人,吹牛,搗鬼的夜氣,形成一個燦爛的金色的光圈,像見于佛畫上面似的,籠罩在學(xué)識不凡的頭腦上?!?/p>
這是魯迅的《夜頌》。
符昆光解釋“這是隔世的靈魂,在白晝不可能出現(xiàn)”。
常常唱“今兒個真高興”,昨天與明天很可能不太高興;常常歌頌夜的時代,一定不是朗朗乾坤。詩人筆下溫馨的黑夜,讓我們更加明白光明之所以為光明。這就是“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在黑夜中參禪”此之謂也。
13關(guān)于《夜間聽濤》與《這夜雪的寨》
這是把暗戀與明戀的雙曲線描繪得儀態(tài)萬方的兩首詩。我甚至懷疑這回一定是實有其人其事,作者不妨從實招來。
《夜間聽濤》:“一種濤聲/就這樣把心占據(jù)/再好的音樂/比不上你的一個呼吸/好愿意做你的情人/躲在你的閨房讀著唐詩//如果天黑了/牽出一線月色/潮汐相守,與你泡茶賞月/置身塵世之外/喧囂,也會慢慢變得純凈”。
這是在聽人,絕不是聽濤。南三島不是閨房,那里可以點篝火,喝二鍋頭,但是不能夠“泡茶賞月”。所以,詩人聽的是情人平平仄仄的呼吸,守候的是起起伏伏的春江花月夜。
《這夜雪的寨》:“這是佛國的寧靜、今晚,我試圖窺視雪的行跡//雪剛剛離開,而它的客人/一束月光,才信步走來//月光踩著雪的聲音/像梵音/樹的影子也驚訝得微微顫動/聆聽著,真實又似夢幻//取杯自斟/真希望自己化為雪/醉臥于夜雪的寨”。
在這里,聽濤的詩人進了楞嚴(yán)寺。但顯然不是湖光巖里的楞嚴(yán)寺。因為背景是“雪的寨”。雪是“佛國”的裝飾,寨是誘惑多多的情人,月光同樣是人,是深情的偷窺者。抒情主人公似乎在局外,但是分明又在局內(nèi)。不必問誰剛進入,誰剛離開,誰是梵音誰是樹影,只有那個時時刻刻準(zhǔn)備著“醉臥于夜雪的寨”的“我”是“當(dāng)局者清”——他一點也不迷。
該詩里的梵唄聲聲,讓我記起海子熱戀之際的詩歌《掛在脖子上的菩薩》:
呼吸,呼吸/我們是裝滿熱氣的/兩只小瓶/被菩薩放在一起/菩薩是一位很愿意/幫忙的/東方女人/一生只幫你一次/這也足夠了/通過她/也通過我自己/雙手碰到了你,你的/呼吸/兩片抖動的小紅帆/含在我的唇間/菩薩知道/菩薩住在竹林里/她什么都知道/知道今晚/知道一切恩情/知道海水是我/洗著你的眉/知道你就在我身上呼吸/呼吸/菩薩愿意/菩薩心里非常愿意/就讓我出生/讓我長成的身體上/掛著潮濕的你
這里,菩薩也是陪襯了,像符昆光筆下的雪夜。重要的是進入你的“夜雪的寨”。
再看看迪金森的《暴風(fēng)雨夜》:“暴風(fēng)雨夜,暴風(fēng)雨夜!/我若和你同在一起/暴風(fēng)雨夜就是/豪奢的喜悅!/風(fēng),無能為力,/心,已在港內(nèi)——/羅盤,不必,/海圖,不必!//泛舟在伊甸園——/啊,海!/但愿我能,今夜/泊在你的水域!”
“夜雪的寨”也是水域,樹的影子也是微微顫動的心影心響,太真實的美麗接近夢幻,詩人的虛虛實實,都瞞不過那個“月光踩著雪的聲音”躡手躡腳地“隨風(fēng)潛入夜”。
14符昆光知道自己習(xí)慣于坐在浪花上擁抱潮水,“心知永遠(yuǎn)成不了大?!薄_@與魯迅“野草,根本不深,花葉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陳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奪取它的生存”的心態(tài)是接近的。我很希望本地一些“詩人”看到《天堂風(fēng)》不再寫清水煮豆腐的所謂的“詩”,當(dāng)然也更希望大家都懷著超越“天堂風(fēng)”的詩心去閱讀,去積累。不然,符昆光會說:“我自愛我的天堂,但我憎惡這以天堂作誘惑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