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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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一掰僵硬的家庭模式
○劉正
我的父母年近八旬,住在鄉(xiāng)下老家。
我的岳父母剛過花甲,是杭州一所中學(xué)的退休老師。
2015年,我買了新房,便將父母們接到一起,過了個熱鬧的假期。沒想到,短短五天的相處,我發(fā)現(xiàn)一個驚人秘密,并由此反省十年的婚姻是否是個錯誤。
那天,岳父母到達(dá)我家,我父母已經(jīng)住進(jìn)來五天了。
放下行囊,岳母直奔廚房,“廚房怎么這么亂!洗碗池怎么這么小!”說著她系上圍裙,開始忙活。我母親臉色訕訕地道:“您還沒歇會兒……”“我怎么歇?閨女工作忙,家務(wù)活又沒人幫襯,當(dāng)媽的只好自己來!”母親嘆口氣,坐回到沙發(fā)上。
岳父穿上防水服,找出專用工具,開始洗紗窗、擦玻璃。我父親本坐在陽臺上喝茶,岳父支起的架勢讓他覺得局促,他將老態(tài)龍鐘的身子撐起,“年輕人的事,讓他們自己做吧。”岳父道:“他們只會請鐘點工,我算給他們打工吧。”父親拄著拐杖移到了書房。
第二天,岳父母說要購置生活必需品。我想幫忙,岳母手一揮,“讓曉琴去?!痹栏敢埠罋鉀_天,“我身體硬朗,扛點貨沒事?!?/p>
我和父母在家一整天,心神不寧,好像欠著別人什么。
傍晚,岳母一進(jìn)門就癱在沙發(fā)上,“這么多東西,多虧我和你爸幫忙啊。”
晚上剛睡下,我不太舒服,便推了推曉琴,請她幫忙倒杯熱水。曉琴使勁踹我一腳,“你自己去!我這幾天特累,你倒好,陪著你父母享清閑!”話里帶刺,且是帶了岳父母的情緒。我十分惱怒,又不好發(fā)作。
接下來的那天晚上,僅僅因為我將洗臉毛巾搭錯了地方,曉琴就大吵。我知道她的火藥桶是在找時機(jī)爆發(fā),便隱忍著不吭氣。
第二天一早,見岳母板著臉坐在客廳里,我小心地說:“您怎么不多睡一會?”岳母似乎找到了發(fā)泄口,馬上放連珠炮,“能睡著嗎?你看這像家嗎?玩具到處都是!桌子底下那么臟!陽臺上的花草都快死了……我不來,看你們怎么過日子!還不是我閨女勞累,這是她的命……”
我父母估計聽到動靜,一直沒起床。直到十點鐘,曉琴姨媽來,他們才起身打了招呼。我非常佩服老父母的大智若愚。
曉琴姨媽接了岳父母去玩。曉琴也搭便車,去逛商場了。家里總算太平了。
我獨自在臥室沉思,回想十年婚姻。我們還算恩愛,情緒好時卿卿我我,可大多數(shù)時間在爭吵。
曉琴常抱怨生活太清貧,欠著銀行一大筆房款;她指責(zé)我太懶惰粗心,什么家務(wù)活都干不了;她批評我太老實,不會協(xié)調(diào)關(guān)系,當(dāng)不了官,發(fā)不了財。
曉琴的確辛苦,每天早上五點起床,收拾家務(wù),做早餐;她做保險業(yè)務(wù),壓力比我大,賺的錢也比我多,為了多跑單,犧牲了很多休息時間。覺得欠著她,所以她發(fā)脾氣,我都忍著。
想一想,我們的互動模式與岳父母和我父母的相處模式多么相似。岳父母首先搶占道德制高點,搶著干活,然而這并非完全出自真心,積壓的不滿總要找機(jī)會發(fā)泄,恰恰我父母又因內(nèi)疚而隱忍。這就像跳探戈,一人進(jìn),一人退,你退得多,他也進(jìn)得多。
在曉琴的原生家庭里,大家都是先拼命為對方做事,再去抱怨指責(zé)對方。而我的家庭奉行退一步海闊天空,不強(qiáng)求自己,也不多要求別人。
到了該吃晚餐的時候了,女主人還沒回家。我想來想去,決定不催促曉琴,自己主動做飯先照顧好父母。
我的廚藝非常蹩腳,好不容易才搞掂。飯菜端上桌時,曉琴回來了,一副興高采烈的神情,饒有興致地講述所見所聞,我父母聽著也很高興。
飯后,曉琴興致勃勃地展示“戰(zhàn)利品”,有她給自己買的圍巾,也有給我買的羊毛衫,還有給婆婆的絨背心,給公公的保暖鞋。一家人其樂融融。
想想,我今天主動做了一些事,放棄了自己一貫堅持的退讓不作為,也沒有遵循曉琴搶占道德制高點,再批評別人的怨道。
而曉琴,今天自由自在地逛街,沒苛求自己履行女主人的職責(zé),也沒被我以做晚飯的名義,要求中斷行程提前回家,回家后更沒有被“道德圣人”譴責(zé)或抱怨,她心里是順暢的。
事實上,我們只要放棄自己的模式,不苛求,不強(qiáng)求,努力為對方做點事,就不會再有那么多怨言,也不會有太多無奈的隱忍。
我以前總將吵鬧的責(zé)任推向曉琴,而今天,我主動攬責(zé),主動表態(tài),她看到了我積極的姿態(tài),自然不會抱怨。
本以為從原生家庭帶來的模式是僵化的,其實,我們完全可以做一些改變。那一點點改變帶來的,卻是無限的幸福。
(編輯趙瑩
zhaoyingno.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