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韻的詩

王明韻/著

煮 茶

喜歡你煮茶的樣子

一個認真、負責的女孩

先讓佛樂響起，安撫世界

然后，你燃香、聽禪

我在一旁，像一塊

蹲著的石頭。你的指間

茶非茶，疑似荒園和煙波

你又像在中藥鋪子

抓藥的女孩：老普洱

沉香皮、枸杞、黃芪

外加一縷陽光、二兩雨水

些許的雪花和惆悵

云里霧里，山川河流

像謠言和傳說

從舌尖上滾過

平常，我只喝白開水

現在，失眠也喝

一杯一杯復一杯

人生是不等式，之于我

少睡一覺，約等于多活一萬年

在大雪中煮茶

寫下這個題目我有點羞愧

我在書房，雪在窗外，一塊玻璃之隔

仿佛我們天各一方。但我還是

堅持這樣的觀點：在大雪中煮茶

把黃陶的爐子移至花房

陶壺里放些什么呢

這些往日煮中藥的設備

現在我想要一點寧靜和甘甜

我先打開了音樂，又擰開了

水龍頭，然后點燃木炭

黑黑的木炭

紅紅的火苗

看不見的音樂

我不說什么，你也會和窗外的雪

聯想到一起，還有飛鳥

和在雪地里奔跑的少女

以及在小館子喝悶酒的男人

我把手伸向爐子的邊緣

黃泥的味道沾滿手指

這小小花房，一百多種草木

睜開了眼睛。我要用我締造的溫暖

給它們暖暖身子，特別是那棵枇杷樹

它有身孕了，因為冷空氣

它還沒有領到準生證

一只小蠓蟲，居然在冬天蒙混過關

它在飛，偶爾向窗外眺望

我不制止它，等它重新返回樹葉

我打開了窗戶，風呼嘯，一群雪花

擠了進來，有幾朵落在了陶壺里

正好水沸騰了，雪花也沸騰了

就這樣，我把煮茶，和大雪

緊密地聯系在一起，若干年后

我們依然會保持聯系，相約

去看另一場雪

夢見白鷺

剛才，十分鐘前

夢見一群白鷺，在水田覓食

哪一只，是我放飛的那一只呢

我看著，每一只都好像

是我放飛的那一只

五年前，冬日，在野外

我撿回一只小鷺，它的腿斷了

我抱著它，哄它，為它梳理羽毛

回到家中，上藥、包扎

買小魚小蝦，念祈禱詞

六個月后，它痊愈

我放飛了它，數次

它在樹枝上遲疑，從我的

左肩飛到右肩

我不看它，哪怕一眼

它就會飛回我陽臺的小叢林

在我一次次催促、托舉中

它飛向了自由的空域

從此我愛抬頭看天

常在夢中溫習愛與憐憫

即使是在霧霾天

也能看見蔚藍和潔白

有時看著看著

天空就下雨了

天空就落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