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時報編輯部
喜歡一些書名和電影名,比如《偷影子的人》《追風箏的人》《偷自行車的人》《風柜來的人》…這幾部是知名度高一些的作品,還有許多《……的人》沒有來得及讀或看,如果有時間有興趣的話,會一一看下去,通常這樣的作品,都飽含一種氣質(zhì)。
具體是什么氣質(zhì)?想了一下,大約和下面幾個關鍵詞有關:孤獨、渺小、理想、邊緣、堅持、獨立…一這樣羅列下去,大概可以將漢語中那些讀來覺得有距離感的詞語都列出來。
我的故事,大概可以寫成一本《不斷尋找自己的人》。作為一個三觀尚且正確、頭腦還算清醒、生活態(tài)度積極向上的人,一直有一個羞于承認的事實,我遺忘了太多事、太多人。比如,這么多年來,從博客到微博再到微信,總是不斷有小學同學聯(lián)系我,他們要么能夠準確地說出我在一年級的時候和誰同桌,在某一年的暑假和他分享過糖果,和哪幾個調(diào)皮男生一起逃課跳河去洗澡……而我無一例外地全都忘了,隱隱約約有點模糊的記憶浮現(xiàn),就趕緊猛點頭,連聲說“對對對,我想起來了”,最后想起來的事情,還是驢唇不對馬嘴。
有一年,一位小學同學到北京來,我在公司樓下的小飯館請他吃飯。他帶來了幾乎能把我腰壓垮的土特產(chǎn),這表明我們小時候應該算特別聊得來的朋友。為了不讓這位朋友感覺到我的茫然,吃飯的那個晚上我分外殷勤熱情,但一直到離席的時候,我還是沒能想起他的名字。小學同學這時候仿佛感知到了,他的這位幼年朋友,似乎已經(jīng)提前進入了老年癡呆。
只有我自己清楚,這和癡呆沒有一毛錢關系,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這些年我也不斷地尋找原因。一位做心理咨詢工作的朋友這樣解釋:人的大腦內(nèi)存有限,當你考慮的事情多了之后,或者需要記憶的內(nèi)容實在太過豐富之后,就會自動把很久以前的記憶覆蓋。這個理由太合理了,我就是有幾年工作強度太大,每天想的事情太多,又竭力控制情緒避免產(chǎn)生負能量,導致了我的健忘。但很快,理性告訴我這是自欺欺人,不過是用科學的借口,來掩蓋真實的問題。
找不到自己,就樂意聽別人講述自己。和縣城初中好友相聚,聽他們講過去的校園和班級往事,聽得津津有味,尤其是與我相關的——當然這段記憶還是記得不少的,但重新聽一遍,還是覺得挺過癮,仿佛有一支筆,或者一枚打印噴頭,在不斷地把我過去的樣子,由淺至深描繪或打印得越來越清晰。
有一年我特別想要找到自己童年時的照片。7歲以前的,10歲以前的,17歲以前的,什么照片都好,哪怕是一枚郵票那么大的證件照也好。但確實沒找到。去我的親戚家,總是抱一點希望,會問是否藏有過去的老照片?有的親戚捧出過去的相冊,相冊蒙塵了,還有不少黑白照,但就是找不到我的。明明記得,我是拍過照片的啊,在一棵大梧桐樹下,和一個我記不起來面孔的小伙伴,我倆打著一把傘(沒下雨打什么傘?或許是拍照人的要求),手腕上各自戴著一塊大人的手表,為了顯示這塊手表,還特意把手臂挎了起來,那張黑白照片上的兩個孩子,表情里都是興奮和好奇,心里被虛榮塞滿著…一誰把那張照片偷走了?
幾個月前,和一位朋友在路邊吃燒烤喝啤酒,微信響了,打開一看是前不久加微信好友的小學同學,發(fā)來了一張照片,小學畢業(yè)照!這是我唯一能看到的20歲前的一張照片,但要命的是,總共約40人的畢業(yè)照中,我沒法認出自己,只好求助小學同學,在他的指點下,看到了第一排左起第四個,同學說那個人就是我,我指給一起喝酒的朋友看,看見沒?那是小時候的我。我們一起碰杯,慶祝。
過去,就是那樣了,再怎么尋找,也尋找不到。有時候我會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搜索自己的名字,互聯(lián)網(wǎng)有記憶,10多年前的文字和圖片還能搜到,這樣真好,有人幫記著,不用怕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