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月曉

走廊的水滴

◎琴月曉

“媽的，又來了?！蔽液莺萘R了一句。

我租住在一棟歷史久遠(yuǎn)的舊宿舍一樓，而一樓全是單間，都沒有客廳和陽臺，因此，沒有地方曬衣服被子就成了一樓住戶的煩惱之一。

直到最近，一樓中段的一個住戶，在走廊的天花板上裝了一根結(jié)實(shí)的鋼管。從此，他經(jīng)常把衣物掛在走廊頂上晾曬。要只是這樣也就罷了，最煩人的是，他曬出來的衣物有時水都沒有擰干，過一會兒掉這么一滴，路過的住戶沒少中招。有時則是晾的褲子裙子太長，住戶路過的時候老碰到頭發(fā)，不免撩起一肚子火。

之所以還在這棟大樓租住，得益于大樓有舊住戶上吊自殺的傳說，讓房租近乎白菜價，對我這種剛畢業(yè)的無神論窮人來說，有極大的吸引力?？墒亲∵M(jìn)來以后，我就后悔了。

那天夜里，我和久未見面的老同學(xué)喝酒聊天，半夜才回到宿舍。由于走廊燈前幾天壞了沒來得及換，我打開老式手機(jī)的拍攝功能，依靠那昏暗的長亮閃光燈照路，但依然沒有看見地下的水灘，經(jīng)過的時候腦袋脖子就挨了好幾滴冰水，一直鉆到背里，大冬天的冷得直發(fā)抖。要不是我酒品好，非把那住戶的門敲穿不可。

只罵了一句臟話泄憤，我就回去倒在了床上。那天晚上或許因?yàn)榫凭淖饔?，我一夜沒睡好，總覺得門縫外有人晃來晃去。好不容易臨近天亮的時候，我睡意正濃，卻被門外的喧鬧聲吵得心煩意亂。過了沒多久，便有人急促地敲響了我的門。

門外站著兩個警察，走廊里則站滿了人，都是樓里的住戶。警察問我昨晚的行程，有沒有看見可疑的人或者遇到不尋常的狀況。我便如實(shí)交代了一番，表示沒有異常。然而，警察接下來說的話，讓我睡意全無，一陣寒氣躥遍了全身。

在走廊天花板上裝鋼管的那個住戶，昨晚上吊自殺了。

警方推測的死亡時間就在我回宿舍前不久，聽說死狀十分恐怖，繩子把舌頭勒了出來，死者窒息時本能地掙扎，把舌頭都咬斷了，血順著尸體滴了一地。

我不禁打了好幾個寒戰(zhàn)，回頭看了看枕頭，雪白的枕巾上，果然沾了鮮紅的顏色，也就是回宿舍時我誤以為的水滴，其實(shí)是那個死者的血。

事情并沒有就這么過去，住死者隔壁的住戶說，昨夜在死亡時間之后，他分明聽見死者家里還有聲音，并且好像有人一整夜在走廊里來回走動。我聽完頭皮一麻，原來我蒙眬中看到門縫外的黑影，并不是夢或幻覺。

那個消息就在人群里炸開了鍋，有人說是以前死去的舊住戶要借尸還魂，有的說昨晚的人影，是死者的亡魂在找咬斷的舌頭。我越聽越害怕，突然發(fā)現(xiàn)住在頂樓的一個年過八旬的老頭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等到警察離開，老頭才走到我的面前，煞有介事地說：“下一個就是你?！?/p>

我連忙問清情況，老頭說我頭上有死者的污瘴之氣，如果死者的亡魂真要找舌頭，一定會回來找我。盡管身為一個讀過大學(xué)的知識分子，但在那一刻，我覺得或許應(yīng)該信這么一回。

按照老頭的吩咐，我在城里好幾個地方才買齊各種道具?；丶业臅r候已經(jīng)是晚上，我慌忙把鏡子掛在門的背面，照老頭說的不開燈，把準(zhǔn)備好的道具燒掉。這樣一來，亡靈出現(xiàn)的時候，鏡子就能照出它的樣子，把它嚇跑。

屋里太黑，我無法點(diǎn)燃道具，于是在床上摸出手機(jī)，準(zhǔn)備用手機(jī)光照明，這才發(fā)現(xiàn)前一晚只迷迷糊糊關(guān)了長亮閃光燈，但解鎖鍵盤依然停留在拍攝界面，上面顯示有一段新拍攝的視頻。

我打開一看，是昨夜回宿舍照明時拍下的?？吹疆嬅婧?，我嚇得說不出話來。

當(dāng)時手機(jī)拍下了走廊天花板上有一個人，但不是死去的住戶，而是因?yàn)槲彝蝗换貋?，來不及躲藏而只好抓在鋼管上，混在衣物里的兇手。白色的襯衫浸滿鮮血，順著衣擺緩緩?fù)碌?。兇手竟然是死者隔壁的住戶，?dāng)天下午因?yàn)榍房顔栴}而跟死者大吵過一架。

或許他因?yàn)樗勒邲]有遵守承諾還錢而割掉了死者的舌頭，或許以防我察覺到滴在身上的血，才把死者吊在走廊借傳說來掩飾，或許昨夜是兇手想探聽我有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而在門外徘徊。

“果然還是被你發(fā)現(xiàn)了?！鄙砗髠鱽硪粋€熟悉的聲音。門背后的鏡子中，映著和手機(jī)視頻里一樣的臉。

（原載《今古傳奇·故事月末版》2016年第6期 河南李雪霞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