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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魯

      2016-11-26 17:38:19
      西江月 2016年10期
      關(guān)鍵詞:封泥阿三王五

      小 敏

      黑魯

      小敏

      阿三20歲時去日本求學,35歲才回來,如今一直在家炒股票做期貨,是一個標準的宅男。阿三住在芙蓉苑小區(qū)12號12層的一套三室二廳的房子里,是阿三決定回國前請他姐姐付訂金幫買下的。他對姐姐說,不管什么價格,一定要買這里的房子。

      阿三還是個單身漢,和他同住的是一條德國種羅威納犬,年近3歲。在德國,羅威納因為身體強壯、動作迅猛,常常被用于看守牛群,而且這種狗對人依賴性強,很容易和人親切相處,所以阿三對它很是寵愛。

      阿三每天上午9點前和下午3點后,都要下樓去遛狗。實際上,阿三遛狗也是遛自己,他也需要下樓伸展一下肢體,吸幾口新鮮空氣。阿三的狗叫黑魯,他們之間默契到只要阿三嘟噥一聲(通常是日語),旁人還沒聽明白,那狗就有了反應(yīng)。

      每次遛狗時,黑魯一到小區(qū)里的17號樓門前就會對著門洞汪汪一陣大叫,這時鄰居們便笑著說:瞧,準是黑魯看中了17號哪條狗了。

      阿三聽了不置可否,不過黑魯還是給阿三惹來不少麻煩——黑魯長得小牛犢似的,可偏偏又同孩子一樣活潑。每天阿三帶他乘坐電梯下樓,只要看見電梯里有人,它就站起來把兩只爪子搭在人家肩上,狗嘴對著人的喉嚨,它這是想和人親近呢,對于不怕狗的沒什么,可對老人和孩子來說可就要命了。一次住在24層的老頭被它這么一搭,嚇得一屁股坐在電梯里,幸好沒摔折骨頭。還有一個四五歲的女孩看見這么大的狗,嚇得尖叫起來,回家后睡覺做惡夢,還發(fā)起高燒,半夜三更去看急診。

      黑魯?shù)呐e動引起了公憤,居委會干部上門調(diào)解過好幾次,阿三也老實,他主動談起賠償精神損失,居民們也通情達理,調(diào)解很成功,黑魯再沒出現(xiàn)過出格行為,彼此相安無事??珊镁安婚L,黑魯又惹事生非了。

      芙蓉苑小區(qū)綠化很好,小區(qū)里配置有紅外線裝置,專門對付那些深夜悄悄潛入小區(qū)偷盜的違法分子。最近,小區(qū)里來了不少流浪貓,貓有翻墻跳躍的喜好,它們騰空而起時一次次地被紅外線感應(yīng),保安便不得不一次次地去探視。有人擔心這么下去,紅外線裝置就成了“狼來了”的擺設(shè)??善行┬哪c好的居民定時定點去綠化叢中喂野貓,使得野貓的數(shù)量越來越多,居民們的怨言漸漸強烈起來,紛紛到物業(yè)反映情況。

      不知阿三是不是在家里也發(fā)出了怨言,反正黑魯看到了主人的不滿情緒,它就替主人管起了閑事。這天,黑魯沒有跑向每天必到的草地,而是竄進17號樓旁邊的樹叢里。阿三大叫“黑魯、黑魯”,就是不見它的影子。阿三正在疑惑,突然他看見樹叢里竄出一只花貓,隨后便是黑魯。一個前面逃,一個后面追,花貓不是黑魯?shù)膶κ?,情急之中竄上了小樹。黑魯用自己的身軀狠狠撞擊樹干,一下、兩下……直到那貓在晃動中摔下,黑魯撲上去咬住了它,緊接著是一個女人的號啕大哭:“死狗,你咬死了我家的貓咪??!”

      那一幕阿三眼睜睜地看著,黑魯一向性子溫和,怎會突然去傷害人家的寵物貓呢?不合常理呀。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引來了芙蓉苑里的居民。此時,大家眼里的黑魯不再是一只寵物犬,而是一頭兇惡的狼。

      第二天阿三沒敢?guī)Ш隰斚聵?,他正苦思冥想帶黑魯去哪里避風頭時,居委會干部和社區(qū)民警來敲門了。

      民警檢查了阿三領(lǐng)養(yǎng)黑魯?shù)囊粦?yīng)證件,然后問起了黑魯?shù)难y(tǒng)和來歷,阿三說黑魯是他從日本帶回來的,從小養(yǎng)大的,感情很深。

      說著說著,民警老李突然話題一轉(zhuǎn):“17號樓802室的王五你認識吧?”

      這是一個令阿三猝不及防的問題,阿三愣了,回答時有點結(jié)巴:“哦,他呀,看到過幾次……”

      老李說:“你家黑魯咬死的就是他家的貓?!?/p>

      “啊?”阿三這才明白黑魯傷害花貓的原因。

      老李意味深長地笑笑,看看手表說:“時間不早了,我們長話短說吧,黑魯咬死小貓的事件群眾反映強烈,這兩天不斷有人到居委會和派出所投訴,你將心比心,在小區(qū)里曬太陽散步的大都是老人和孩子,萬一黑魯發(fā)起瘋來,這危險系數(shù)很高的,你說對吧?”然后老李又叮囑阿三一定要看嚴黑魯,不然出事,狗和主人都將會受到嚴厲處理,阿三聽了不停地點頭。

      老李臨走時給阿三留了手機號碼,說有什么事隨時隨地可以找他。阿三心神不寧了,為什么老李知道他和王五挺熟的?阿三在小區(qū)里從來沒跟人提起過王五,甚至搬進來快一年,他也只看見過王五兩次。所謂的看見王五,其實是黑魯先發(fā)現(xiàn)他的,每次黑魯朝遠處響起沉悶的吠聲時,阿三才遠遠地看到王五一晃而過的身影。阿三不明白民警老李是從什么途徑知道他和王五認識的。

      想起王五,阿三陷入沉思。他輕摸著黑魯?shù)哪X袋,心里的酸楚澎湃起來:阿三在日本其實是有女朋友的,她叫小妹,在一家酒屋上班。兩人雖沒辦過結(jié)婚手續(xù),但已經(jīng)以夫妻相稱,感情好得很。他們相約等阿三的錢攢到可以買房時,就一起回國結(jié)婚生子。那天小妹鄰居家的羅威納犬生了一窩小狗,他們便喜滋滋地領(lǐng)養(yǎng)了一只,說這是兩人的第一個兒子。

      王五也是那家酒屋的常客,漸漸和阿三也認識了。阿三聽人說王五是做文物生意的,中國日本兩邊跑,賺了不少錢。那天,王五對阿三悄悄耳語,問他想不想發(fā)財?原來王五在國內(nèi)聯(lián)系的一批“封泥”已經(jīng)到日本了,由于買賣雙方不能直接交易,王五想叫阿三替他分別送給日本買家,送一個人給一筆不菲的好處費。

      阿三上網(wǎng)一查,才知“封泥”的由來,原來戰(zhàn)國初期的公私簡牘大都寫在竹簡上,封發(fā)時用繩子捆綁,在繩端或交叉處加以檢木,封上粘土,上蓋印章,以防私拆。東漢以后由于紙張代替簡牘,“封泥”逐漸消失,先前存世的“封泥”就成了國內(nèi)外收藏家的追捧之物。

      獲悉內(nèi)情后的阿三迅速回絕,說自己不做違法的事,這可是走私文物啊,被發(fā)現(xiàn)了肯定要吃官司的。阿三沒答應(yīng),可小妹聽進耳朵里去了,她背著阿三送起了貨。小妹頭腦簡單,她想跑腿的事很簡單,錢也來得快。那天小妹帶著黑魯照例一早去王五的公寓里拿貨,兩人正打包時,好動的黑魯碰上了裝“封泥”的紙板箱,箱子倒在地上,只聽見哐當?shù)钠扑槁?。王五一個耳光就甩向小妹,怒罵:“你干的好事!”隨后他拎起半歲大的黑魯急步朝陽臺跑去,小妹回過神來,知道王五要干什么了,她本能地撲過去和王五扭在一起,可女人的力氣哪有男人大,就在王五把黑魯扔下樓時,小妹沒接住,自己也一個趔趄栽下了樓,小妹當場死亡,黑魯奄奄一息……

      阿三一口咬定是王五行兇,但王五一口咬定小妹是失足摔下,房間里也沒有搏斗痕跡,這案一直沒有結(jié)。阿三的幸福被王五毀了,他咽不下這氣,決心要查出王五的走私罪行,然而王五很快回國并住進了芙蓉苑小區(qū)。

      想起昨天那一幕,阿三百感交集,他有點坐不住了,自己一直在留意王五的行蹤,可即使同住一個小區(qū),還是接觸不到神出鬼沒的王五。阿三意識到,也許靠個人力量是無法為小妹報仇的,弄不好還可能犯法。

      阿三想了想,拿出老李留下的電話,想了許久后終于猶豫著撥通了號碼。在派出所里,阿三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老李,最后他問老李:“你怎么把我和王五聯(lián)系在—起的?”

      老李微微一笑:“阿三啊,你說的情況我們都掌握了,你不知道的事情我們都比你清楚。你最近有沒有見過王五?肯定沒有吧,因為他正在看守所里交待自己的罪行呢。我再跟你說明確點,其實出賣王五的是他自己,誘因正是你家的黑魯。”

      阿三瞪大眼睛問:“這怎么可能?”

      老李呵呵一笑:“當王五發(fā)現(xiàn)你和黑魯搬進芙蓉苑小區(qū)后,他三天兩頭地到派出所來投訴,指名道姓地說你唆使黑魯對他咆哮撲咬,想傷害他。我家也養(yǎng)了條小狗,我對狗的習性還是有點了解的,先不說你是不是真的唆使黑魯傷害他,我知道狗一旦對人不友好,肯定是這人傷害過它,被它記住了。王五這么強烈地要求我們收容黑魯,是什么原因呢?于是我們便對王五展開了調(diào)查……”

      阿三點頭說:“我明白了,你看我多傻,你們公安做事才有頭緒,知道該從哪入手,我要是早點跟你們聯(lián)系就好了。唉,只是王五家的小貓是被冤死的,因為它身上有王五的氣息,才被黑魯逮住?!?/p>

      阿三回家后立刻給姐姐打電話,請她幫自己找新房子,這次姐姐問他有什么要求,他說,為了給黑魯一個無憂無慮的生活空間,也為了不打擾社區(qū)居民,只要價錢合適,他想買一個帶院子的小別墅。

      責任編輯:陳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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