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查小欣
媽媽病
◎ 查小欣
嚴冬,氣溫降至8℃,北風呼呼,天色陰暗,八歲的毛毛穿上短袖和單薄的格子襯衣準備上學。我嚇了一跳,立刻提醒他天氣寒冷,要穿上毛衣再去上學,他說:“不用,我不冷?!?/p>
我?guī)叱雎杜_,說:“你來感受一下,是不是有點冷?”穿著棉襖和毛絨長褲的我問。
他搖頭:“一點都不冷,學校里所有的同學都不穿毛衣?!?/p>
“你在南方出生,跟外國人的體質(zhì)不同,你會著涼生病的?!?/p>
“不會?!彼麍猿帧?/p>
“媽媽已經(jīng)提醒了你?!?/p>
“我知道?!彼鲩T上學去了。
我心里非常明白,我跟家母一樣犯了“媽媽病”——啰唆,事事問到底,整天提醒孩子帶外衣﹑帶傘﹑帶功課,別忘記這,別忘記那。我當年煩得要命,曾經(jīng)提醒自己不要做這樣的媽媽,結(jié)果步了家母的后塵還不自知。
當晚他不停地打噴嚏,鼻涕連連,最終發(fā)燒了,病到不能上學??戳酸t(yī)生后,他主動乖乖地吃藥,還囑咐保姆設(shè)鬧鐘,就算是半夜也要提醒他服藥。他希望能在周末舉行的足球比賽前痊愈,以便可以順利參加比賽。
他大開中門歡迎病菌,病菌當然不客氣,一直與他糾纏到周末。燒雖已退,他卻全身乏力,于是醫(yī)生叮囑:“你身體虛弱,容易再受感染,不宜外出?!彼B做啦啦隊的機會都沒有了,只能坐在家里。
忠告如咒語般應驗,盡管收到了效果,但孩子的記憶如金魚,過一陣子事件就會重演,我又得不勝其煩地叮囑。兒子知道這絕非嚇唬類的虛話,不再抗拒,立即接納,但孩子的冒險精神浩瀚如大漠。
其實我自己不也一樣嗎?我咳嗽,被勸告禁食凍飲,我不理,直到咳嗽真的加劇了才會聽勸。下雨要帶傘?看多了電視會近視?那是另一回事。
我終于不再那么焦慮,因為我知道令兒子信服的飛行里數(shù)要靠每一次不幸言中來累積。
(摘自《陪你跑一場馬拉松》廣東教育出版社)
“媽媽,你不要生氣,一定是廚房里的偷油婆偷吃了菜。”我老實回答。
更多時候,哪怕母親進門時再累或再不開心,只要拿起飯碗,她都會心平氣和地說:“只要心誠,菜的味道就會好。把你的心融在菜里面,菜就會和你想象的一樣好吃。”說實話,母親的話我半懂不懂,可句句都烙在心上。
母親過世整整一年,在她死前的20年里,我始終沒再向她展示過我的廚藝。我與她聚少離多,回回在一起,要么是帶她去我認可的好餐館,要么是姐姐哥哥把菜準備好了,我不必親自下廚。母親也未再向我提過一句當廚師的話,她可能認為我實現(xiàn)了小時候的夢想——成為一個作家。這些年我為寫書和生存而忙碌,忙得連自己的面目都模糊了,竟一次也未告訴她我偏愛美食成癡,曾進行過種種嘗試和研究,比如把胡蘿卜、白蘿卜切成絲,然后涼拌生吃,兩種味道仍可保留,相互輝映。
是的,我成了一個美食狂,可我忘了母親早年心里的想法,也很少和她分享我的生活,一點兒也沒提供給她多余的想象空間,我真是自私透頂!若是我給母親做一次飯菜,那么愛美食的她會有多快樂啊!
(摘自《當世界變成辣椒》中信出版社 圖/Nip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