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里的纜船石

顧小英 >>>

江蘇省作協(xié)會員，吳中區(qū)作協(xié)副主席。七十年代生。作品見諸《星星》《詩歌月刊》《揚子江詩刊》《詩林》《雨花》《青春》《作品》《西湖》《文學港》等。出版詩集《喚醒》、散文集《故鄉(xiāng)的冬天》等。

數(shù)千年來的江南古鎮(zhèn)，水鄉(xiāng)就是道路，舟楫始終是主要的交通工具。至20世紀五六十年代，黎里的百姓糶米賣柴，送往迎來，樁樁件件仍然使用大船小舟。水鄉(xiāng)的纜船石如北方的拴馬樁一樣重要，一樣實用，一樣星羅棋布。

于是，寫到古鎮(zhèn)黎里真正吸引人、真正有特色的纜船石——

纜船石，也叫“憂歡石”。何謂憂歡石？顧名思義，就是測量水位、規(guī)避風險禍害之石。江南水鄉(xiāng)古鎮(zhèn)的纜船石，高低錯落，除了系船，也有測量水位的功能。比如有一個纜船石，上面雕刻著一個葫蘆，葫蘆嘴里噴射出一只蝙蝠，正竭盡全力地向高處飛。一般的纜船石在1尺至1.2尺之間，而這顆纜船石卻特別長，且位置又特別高。每年汛期到來，當?shù)氐哪信仙俣家ビ^察這顆“憂歡石”，如果水位在葫蘆之下，老百姓人人笑逐顏開；假如水面碰到了葫蘆，那么人們都憂心如焚；大水漫過了葫蘆，大半的農田變成一片汪洋；如果連奮力高飛的蝙蝠也淹沒了，那么這一年的莊稼必定顆粒無收。由此，黎里有一句農諺：“蝙蝠沒脫，沒蝠，沒福！”

纜船石，水鄉(xiāng)澤國生生不息的歷史見證。沿著古老的市河一邊悠閑地漫步，一邊細細尋找著兩邊石駁岸上的纜船石。這樣的休閑游就有趣了，生動了，帶著點探究的神秘和發(fā)現(xiàn)的驚喜。原來，黎里的纜船石這么多啊，它們或者隱隱地浮出水面，或者半掩半藏于離水面不遠的石縫間，有些低點，有些高點，大約離水面一尺左右，還有一些則巧妙地掩藏于石縫間的一叢野草旁，不仔細找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再看纜船石的形狀，千奇百怪；細辨其中的寓意，更是博大精深。

比如犀牛角。犀牛角簡稱犀角，是名貴的藥材?！侗静菥V目》記載犀角的醫(yī)藥功能，曰其“能夠清熱解毒，治療傷寒有特效”。民間盛傳，用犀角杯喝酒飲茶，可以延年益壽，精力旺盛，百病不侵。

除此，犀角還有分水的神奇功能，深得江南民眾的心。相傳，黎里市河上有座古老的石橋，叫進登橋。水流到這里特別湍急，橋下有兩個泄水孔，水特別深，南岸有一棵大樹，樹蔭濃密，罩住了大半條河。每當天氣不好，總是陰森森的。清朝初年，這里來了一只修煉成精的水獺，作惡多端，隔三差五將河橋上的婦女、小孩和老人拉入水中淹死。羅漢寺的一位老和尚說，犀牛是水獺的克星，水獺只要見到犀牛就會害怕。黎里沒有犀牛，假如把犀角雕刻成纜船石，也可以鎮(zhèn)災降妖。于是，石匠們雕刻了兩顆犀角纜船石，鑲嵌在進登橋側的駁岸上。從此，水獺安分了，不敢隨便侵害百姓性命。于是，其他江南水鄉(xiāng)古鎮(zhèn)紛紛效仿，在水流湍急處岸上犀角纜船石，永保一方平安。

至今，水鄉(xiāng)黎里的纜船石有很多刻著犀角。犀角的分類層出不窮，品種和等級更是豐富繁雜，有單犀角，也有雙犀角；有直犀角，也有彎犀角，大多腰纏彩帶，大有飄飄欲飛的靈動。

黎里的纜船石，種類繁多。除了犀角，還有一些纜船石雕刻著雙劍、怪獸、壓勝錢、暗八仙、瓶生三戟（平升三級）。還有可愛的小生靈系列，比如蝙蝠、猴、狐和貓，每一樣都那么鮮活生動。纜船石上的植物，最多出現(xiàn)的是芭蕉、石榴、橘子、桃子、靈芝、葫蘆，隨便哪一樣都是活靈活現(xiàn)，經(jīng)過能工巧匠們巧妙的率性的藝術處理，不管寫意還是工筆，寥寥幾筆，簡潔傳神。

黎里的纜船石，千姿百態(tài)。哪怕同一個品種，圖案也不一樣。比如數(shù)量最多的如意，有的河埠和駁岸上連續(xù)出現(xiàn)，從形式看有橫式如意、豎式如意、“S”形如意，從雕刻形態(tài)看有舞女如意、童子面如意、貓面如意、狐面如意、河蚌如意、蝴蝶如意、蠶寶寶如意……

這些小小的石雕纜船石，如此靈動，如此細膩。飛禽、走獸、奇花異木、人物形象，無不顯示著祥和、安康、喜樂、長壽的美好寓意，洋溢著藝術的智慧美、樸素美，寄托了勞動人民追求幸福生活的美好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