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曉慶
母親,您去得太急了
◎ 劉曉慶
那是2001年的圣誕節(jié),我口頭答應了參加大連的一個活動,內(nèi)容無非是露一下面,唱兩首歌。去的時候,我?guī)Я藭约t一家一起去過平安夜,并計劃第二天趕回北京過圣誕。去機場途中,家中保姆突然來電話說母親不舒服,我當即告訴她立刻把母親送往醫(yī)院,還叮囑她好好照顧老太太。
飛機剛到大連,保姆打來電話,聲音吞吞吐吐,差點兒說不出話來。我感覺不妙,一再追問,回答說到了醫(yī)院,醫(yī)生讓立即輸液,但患有心臟病的母親不到10分鐘就停止了呼吸。
一時之間大家鴉雀無聲,我竟然無淚。演出迫在眉睫,我要曉紅他們立即返回北京,我則繼續(xù)參加活動,完成之前的承諾。我坐上主辦方的車去往演出地點,化妝、試衣、走日程、候臺,昏昏沉沉地來到臺上,拿起話筒,實在哽咽難言。一會兒后,我好不容易咳嗽了一聲,嘶啞著嗓子強顏歡笑:“對不起,我今天有點感冒。”
勉強唱了兩首小歌,唱的什么全都不知道,只依稀記得聲音就像是雞脖子被踩著了,十分難聽。幸好我不是專業(yè)歌手。唱到半截,有一位觀眾不顧保安的攔阻上臺嬉鬧,嚴重影響了現(xiàn)場秩序……恍惚間,我完成了演出。
接著就是一夜無眠。
母親的音容笑貌像電影畫面一樣在我腦海中涌現(xiàn):我想起她對我的嚴格教育,我調皮搗蛋時她拿尺子打我的手心、屁股;想起小學三年級時她讓我看的長篇小說;想起身為教育家的她對我要求之嚴,成績單不是滿分就不高興;想起長大后我給她洗澡,洗頭,剪手指甲、腳指甲,她每次都對我說“還是女兒好,孝心感動天和地”……
好悔、好悔!腸子都悔青了。我的眼淚不停地流,整整流了一夜。第二天回京見到母親遺體,我痛恨自己為什么沒能見她最后一面。
生命是無法承受的重。為什么這么大的事我不可以告訴主辦方?為什么不可以不去參加演出?為什么一點兒都沒有想到這些?任何合同都有如果一方違約會怎樣怎樣,但也必然會有一條注釋:天災人禍等非人力所能抗拒因素除外。何況我只是口頭承諾?
唉,再多的錢也買不回見親人最后一面的瞬間。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母親,您去得太急了!
(摘自《人生不怕從頭再來》長江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