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昆德拉在《不朽》里，曾經(jīng)描寫過人類的兩種靈魂。一種是做加法的靈魂，要不斷地表現(xiàn)自我，突出自我，要與這個世界產(chǎn)生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否則他們就會覺得失去了生活的意義。昆德拉說，這種人是大多數(shù)，人們不斷地說話溝通，穿奇裝異服，拍照片搔首弄姿，潛意識里都是為了讓更多的人記住自己，以此強調(diào)自我的存在。而另外一種做減法的人，則覺得自己跟這個世界沒什么太大的關(guān)系，希望能過點安寧的日子，不被人打擾。他們覺得世界就是監(jiān)獄，總想越獄逃跑，希望有一天偷偷地挖個洞去另外一個世界，從此消失掉，不被人發(fā)現(xiàn)。昆德拉說，這兩種靈魂走向極端都會很危險，加法靈魂的危險在于一個人的自我會過于膨脹。而減法靈魂的危險是最后徹底失聲，存在感寂滅為零。這零并不是死。

張愛玲晚年在美國深居簡出，沒有人能找到她，她的地址連家人和朋友都不會告知。世人都在尋找她，有記者甚至住到她家隔壁，但是卻毫無頭緒，只好翻檢她的垃圾想尋得她的一點點蛛絲馬跡。這是唯一的一次世人逮到她。但也立刻被她溜走了。在她生命最后的十幾年，她把自己靈魂的聲音幾乎削減為零。（見《什么是自由什么是愛》一書，水木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