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蘇·呂葦民
漁火南非(二)
文/江蘇·呂葦民
母子石、情侶石,傳奇萬般;非洲人的捕魚絕技更讓人耳目一新。還有魚吧里的神秘女郎,你是嫌棄還是同情?任由各人去評說吧……
奧蘭治河的神秘之處,其實還不僅僅是筆者上文所作的那些介紹。有一次,我在奧蘭治河邊垂釣,有幸遇見了一位放牧的黑人老頭,他的介紹又讓我對奧蘭治河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由于遠離城市和現(xiàn)代文明,居住在奧蘭治河畔的土著人世世代代過著刀耕火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他們長年靠打魚狩獵為生,與外界幾乎隔絕。過慣了原始生活的陰古瓦人(當?shù)氐囊粋€主要宗族)從不“想入非非”,多少年來,他們一直安分守己地過著這種清貧的日子。
數(shù)百年前,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地傳來,接著又是一陣“嗒嗒嗒”的槍聲。他們對馬并不陌生,但從沒聽說過槍,更沒聽見過槍聲,因此他們只是懷疑情況異常,但并未驚恐。酋長馬上召集部族首領,等待音訊。
槍聲來自于一群荷槍實彈的荷蘭侵略者,他們頭戴高筒帽,身著配肩軍銜、領章的軍裝,吆喝著闖進了他們的村寨,二話沒說就燒毀了土著居民的棚舍,炸毀了他們的洞穴,趕走了土著居民,搶去他們的牛羊。在這血腥的屠殺中,大多土著人成了槍下鬼,最后有一對母子,從血泊中爬起來,沿著河邊向南逃跑。殖民者不肯罷休,追上去將母子倆活活勒死。后來,就在他們被勒死的河埠頭長出了形如一對母子相擁在一起的奇石。奇石年年上長,愈長愈高,后來竟高達數(shù)十米,高高地屹立于大河之上。后人為了紀念他們,每到他們的遇難之日——土著舊月齋日,便身著盛裝,手舉魚獸野味,虔誠地在母子石下跪拜,吊唁先輩。
在母子石左前100多米處的河邊,還屹立著另一尊數(shù)米高的巨石,形如一對相愛中的男女青年——他們緊緊相擁,澎湃的河水通過他們的身體,一瀉千丈,形成壯觀的瀑布。相傳,在13世紀時,一對戀人為擺脫當?shù)氐呐f婚俗而私奔,結果被當?shù)厥嘏f的土著居民用亂石砸死。后來,他們化為巨石,存留于人間。從此,青年人在戀愛時再也沒人進行阻攔。
在非洲,尼羅河、尼日爾河和贊比西河可以相提并論。而奧蘭治河,也像這三大河流一樣,有著高水位、急流和瀑布。亞歷山大、湯普森、波吉爾等幾位世界上著名的旅行家都到過這里。
奧蘭治河在臨近約克公爵山脈的一段,奇景尤為壯觀,那些無法攀越的奇石、巨大的石堆、被歲月無情礦化的粗大樹干和未經(jīng)殖民者的斧頭開鑿過的難以進入的原始森林,在加列班山脈的環(huán)繞下,形成一方無與倫比的壯觀景色。
由于河床太窄,河水在這里受到束縛,河床也因為承受不住河水的沖擊而突然陷塌,于是水流從120多米的高處傾瀉而下,形成巨大的瀑布。瀑布的上部是一掛翻騰不止的水簾,被垂飾著綠色枝條的幾塊探出的巖石劃破,瀑布之下則只能看見一潭洶涌的陰沉沉的水渦,上方籠罩著一層被陽光的光柱刺穿的濃重潮濕的水霧,那光柱看上去像是萬千條閃閃的彩帶奇幻般地綻放出來;嘩嘩的水聲從深潭中發(fā)出來,又被山谷擴大成了巨大的回響,一年四季從不停息,像一名不知疲憊的勇士擂擊著戰(zhàn)鼓。然而,在它經(jīng)過七彎八拐之后,水流又一下子變得舒緩輕松起來,流速明顯減慢,成為魚類理想的棲息之處;前來河畔飲水的野獸均小心翼翼地一步一回頭,一口一抬頭地張望著,警惕著自己的天敵。
古老的陰古瓦人靠著這一方土地和這一條河流,耕種、捕魚、狩獵,世世代代繁衍生息……
雙休日的前一天,我閑著無事,在庭院里擺弄一盆蘭花。突然,手機響了,我掏出一聽,原來是馬佐木尼區(qū)長打來的。他說:“葦小姐,你在忙啥哪?半天也不接電話?!蔽倚χ卮鹫f:“噢,是你啊,區(qū)長先生。我正給一盆蘭花除草呢!”“我告訴你一件事,我們打算明天再去奧蘭治河上釣一把,你不會失約吧?”他說。我笑著回答他:“明天正好是雙休日的頭一天,有空有空,再忙我也得放一放自己的假呀!”
“那好,我們就這樣說定了!車子、午餐、飲料等均由我準備;釣具、餌料之類的東西由扎瓦爾西酋長、佐尼士凡他們準備。晚上仍由我作東,去開普敦綠原地下魚吧聚會?!?/p>
“哎呀,不用吧!讓你破費于心不忍哪!你有事吧?能告訴我嗎?”我認真地對他說。
“哎,沒事沒事,我過44歲生日,想大家在一起小聚聚?!彼斓馗嬖V了我。
我說:“過生日還客氣,我們也該祝賀你一番才是!”
……
電話兩頭響起了一陣笑聲。
次日清晨,我起得蠻早,吃了點面包,喝了瓶牛奶,便在和馬佐木尼區(qū)長約定的地點等候汽車。不多會兒,一陣汽車喇叭聲響起,緊接著一輛敞篷汽車在我的身邊停了下來,區(qū)長、那牙牙、扎瓦爾雁向我打著招呼,我上車向他們問好,車子就開動了。出市區(qū)以后,車子便駛上了黃土道,開了大約一個多小時,車子突然朝右一拐,駛上了一條鄉(xiāng)間小道。遠遠望去,路邊早已有幾個人站在那里,不用說,那是區(qū)長約好的幾個釣友——酋長扎瓦爾西、新郎佐尼士凡、新娘馬麗娜艾、新娘的哥哥馬爾佐尼等人。
車子一停,他們立馬將釣具及其他護身用品一一裝車。我望著他們所帶的一大堆東西感到奇怪,居然還帶上了諸如木釘棍、鋼叉之類的東西。汽車開動后,我不解地問身邊的新娘:“今天不是去釣魚嗎?干嗎要帶上這些‘武器’呢?”她朝我笑笑:“噢,有備無患,興許到時會用得著的?!?/p>
用得著?我再沒多言,隨著汽車的慣性左右搖晃著。汽車拐了幾個彎,來到一片荒蕪人煙的稀疏草原。一群群角馬、野狗、狒狒正在東張西望。再向前行,一陣巨大的水聲傳入耳中。司機將方向盤向左一打,一條大河便出現(xiàn)在眼前,這便是奧蘭治河了。首先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匹白花花的水幕,高高地從母子石間傾瀉而下,奪路向下游奔騰而去。
司機將車子停妥后,區(qū)長馬佐木尼招呼大家趕緊下車。新郎馬爾佐尼取下釣具,一一分配給大家。酋長說:“按照族規(guī),我們得先去拜一下母子石才是。”于是,大家放下釣具,整理好衣衫,排成一列,莊重地向母子石走去。就在這時,一條逆流而上的鮭魚騰空而起,向母子石上游沖去,但由于水流太高太急,它未能越過瀑布,瞬間消失在湍急的水流中。
酋長挽高褲腳,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衫,恭恭敬敬地在母子石前立正作揖,大家一一效仿跟著作揖。新娘馬麗娜艾口中還念念有詞,不過她聲音太低,加上大河的聲響,使得我并沒聽清她念了些什么,倒是一向愛開玩笑的扎瓦爾雁,這時終于忍不住開口了:“哎,新娘子,你是在向母子石祈禱早生貴子吧?”新娘并沒避諱:“是又怎樣?哎,看你,還沒結婚,急成個熊樣。”
我笑著問新郎:“佐尼士凡,你在祈禱些啥呢?”他稍加思索答道:“我呀,想多釣魚啊,今天我們來這里的目的是為了釣魚,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我再問那牙牙,“那小姐,你這會兒在想啥呢?”
她笑笑:“我跟新郎一樣,想多釣魚,這就是我此時的心愿?!?/p>
倒是那幾位沒開口的,在一旁看著,笑著。
其實,凡是來到母子石前作揖的人,又有幾個不在心中默默地叨念,暗暗地許愿為自己祈禱呢?只不過各人的心態(tài)有所不同罷了。
祈禱也好,許愿也罷,正如新郎等人所說的,今天大家來這里的根本目的是為了釣魚。許愿過后,大家直奔汽車,拿上釣具進行垂釣。我看到馬爾佐尼并沒拿上釣具,而是拿一支釘著釘子的木棍,徑直向母子石下的瀑布處走去,我有些不解,笑著問他:“馬爾佐尼,你不釣魚,拿這木棍做啥呀?”他朝我笑笑,回答道:“過一會兒你也許就清楚了。”噢,我這才想起,在我們剛來的時候,有一條鮭魚逆水而上,他是想在那兒等魚“上鉤”?果不其然,沒過多長時間,一條大魚頂著逆流,跳躍著從母子石邊穿過。只見馬爾佐尼棍棒一舉,向上躍的大魚砍去,棍棒落處,這條大魚成了他的手下獵物。
我停下手上的活兒,簡直有些看呆了?!吧?,真神!”我驚嘆著。在他左邊,新娘子馬麗娜艾手執(zhí)一柄鋼叉,也是看準了逆水而上的大魚,及時一個手舉叉到,一條大魚很快被收進了魚護之中。我從沒用過這種釘棍、鋼叉,只有眼看的份兒和驚嘆的權利——真的叫人佩服!
酋長、區(qū)長向我和那牙牙揮了一下手,示意我們隨他們?nèi)ノ鬟呎裔烖c,酋長說:“母子石下水流急,無法拋鉤?!庇谑?,我和那牙牙舉著魚竿,隨他倆向西而去。我們四個越過激流,登上了三座孤島中的一座。四個人背靠著背開始垂釣。我想,他們之所以選擇在這里垂釣,是因為這里河面開闊,水流被三島阻擋,流速變慢,而且這里多巖洞、水藻和浮游生物,大魚到此盡可歇腳、藏身和覓食,這也就為我們垂釣創(chuàng)造了條件。
不多會兒,他倆就開始上魚了,而且都是些大家伙。那牙牙隨后也上魚了,而我還不見一條小魚,心中不免有些惆悵,不斷地搖頭嘆息。酋長見了馬上跑過來,站在我身邊只看不語。后來他見我裝的餌料是雞肉,便叫我立即改用螺餌(一種類似中國的大田螺)。他說:“這里的河流里生長著許多特大的田螺,魚兒吃慣了這種食物,已成一種習性,其他的餌料,它們都不感興趣,怎能釣到它們呢?”我遵照他的意見,立馬改用螺餌。真神!沒過多久就有魚兒光顧了,一連釣上來四五條1斤左右重的羅非魚和大鲇魚。
由于上魚頻率高,我越釣越喜,不想在中一條大魚時腳下一滑,連人帶竿一齊掉落下去。急流之中,我只顧求生,竿子早就隨流水而去。我被沖出去50多米遠,待水流稍緩時才游到岸邊。幸運的是,我的那支釣竿也在距我不遠的河岸邊被水邊的倒樹枝掛住。我喘了口氣,趕忙過去取竿,沒想到竿子挺沉,原來大魚還沒脫鉤!區(qū)長和酋長這時已經(jīng)趕上來打算搭救,卻見我喜出望外,分外高興。在他倆的協(xié)助之下,這條體重不低于10斤的大魚終于被擒拿歸案。
接著,我們幾個又回到孤島上,情況仍然不錯,讓我高興的是,我居然釣到了兩條大鮭魚。區(qū)長看了后高興地說:“啊,能釣上這大鮭魚,真是不錯,不錯!”
“轟!”他話音剛落,只聽東南方向的天空中傳來一聲刺耳的雷聲,抬頭望時,那里已風起云涌。區(qū)長罵了一聲:“老天真不長眼,怕是要來雨了?!彼形覀冓s快收拾東西,蹚過河去。當我們到達停車的位置時,另外的幾個人也及時收好東西趕到了。區(qū)長說:“那就回吧,如果下起雨來,路遠泥濘,走不了,麻煩就大了。”大家聽后紛紛爬上汽車。
車行途中,大家相互查看彼此的魚獲,酋長做了個統(tǒng)計,釣得最多的是兩名瀑布前的“棍棒手”馬爾佐尼和“鋼叉手”馬麗娜艾,他們分別“截獲”大魚9條和11條;佐尼士凡釣獲6條;扎瓦爾西酋長本人釣獲7條;區(qū)長馬佐木尼釣獲6條;扎瓦爾雁釣獲6條;那牙牙釣獲7條;我釣獲7條,合計59條。大家七嘴八舌地說笑著,對今天的收獲都很滿意。
可奇怪的是,天不久居然又放晴了,真是虛驚一場。區(qū)長看看時間也不早了,沒有掉頭,直接往城里方向開。進城后,他先將車子開進開普敦綠原地下魚吧,向保安打了聲招呼,便邀約大家先去了皇瑪浴池洗浴。
非洲土著人很早就掌握了叉魚的技巧
我們從浴室出來時已是晚上,大街上燈火一片,區(qū)長領我們進了地下魚吧。正好,他邀請的另外幾個朋友也相繼趕到,大家見面后相互寒暄了幾句,十幾個人在服務小姐的引領下,圍著預留的桌椅坐了下來。
魚叉也可以用樹枝DIY
魚吧是一條通間,就餐的桌數(shù)不少,一溜子擺了六七桌。這是一座極富詩意的酒家,整個酒吧間沒有電燈,每個桌上只點一柱搖曳的燭燈。不知道是我們來遲了,還是晚上的廚師人手不夠,坐等了半天,也無人上菜。大家都等不及了,要了盤“開心果”就吃喝起來。等到正菜上桌時,大家已經(jīng)有幾分醉意了。隔著燭光,我影影綽綽地看見桌頭邊坐著一位衣著入時的女郎,她正津津有味地吃著面前的一條鮭魚,喝著紅酒。她不斷地用拇指和食指掐著那條足有3斤重的鮭魚朝嘴里送著,還不時地將服務員剛送上來的烤魚、烤牛排等菜從遠處移到她面前,埋頭大吃起來,面前堆滿了魚骨……
幾個伙伴見了都在猜測:“這大概是某某帶來的女友吧?”“也許是吧。”“咦,不對,上次我們在情人坊,好像也見到過她呀?”“嗯?對對,上次我好像也見到過她,吃相一模一樣?!薄皩?,說不定是裝扮成誰的情人,混吃的。”“既然是混吃的,就別讓她占便宜,干脆把她趕走算了?!贝蠹以谒较吕镙p輕議論著。我們幾個女的心軟,“啊呀,她一個人能吃多少啊,趕人家,多讓人家難為情,還是算了吧!”
最后,還是那個主張趕走她的年輕人走過去問她:“你究竟是誰的朋友?不說清楚,就請離開吧!”姑娘抬起頭來,哀求似的向旁邊的人看了一眼,見沒人理睬,又把頭轉向更遠的地方。很明顯,她是在希望有人為她說上幾句挽留的話,好讓她吃完這一餐,再體面地離開。
“沒人帶你來吧?那你還是自己離開吧!”那個小伙子說著,就站了起來。姑娘見再無人給她說情,只好站了起來,晃了晃腦袋,悻悻地離開了座位。
后來我聽說,在非洲有不少貧困家庭的女孩,為了混口好飯菜,常常不惜犧牲自己的尊嚴,混進這類燭光魚吧吃喝,或者利用在酒吧吃喝的機會,找一個外國男友,嫁給他,然后走出去。
晚餐散場后,我的心久久無法平靜。我找到那個女孩,從衣袋里抓出一把鈔票,數(shù)都沒數(shù)就塞進了她的口袋,她很驚訝,感激地凝視著我,淚如泉涌。從這些女孩的不幸中,我看見了當?shù)貎杉壏只默F(xiàn)實,同時也心生憐憫之情……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