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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張愛玲小說的生命意識

      2016-12-17 12:41:42龔永標
      關(guān)鍵詞:張愛玲小說

      龔永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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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學(xué)研究

      論張愛玲小說的生命意識

      龔永標

      [摘要]盡管張愛玲曾在上海一夜成名,其作品也多為在大陸時所作,但國內(nèi)對張愛玲的研究在幾十年的現(xiàn)代文學(xué)研究中一直是一片空白。直到近些年,特別是張女士在洛杉磯去世后,國內(nèi)才重新掀起了“張熱”。人們從不同的視角,采取不同的研究方法,探索張愛玲小說世界的奧秘,取得了許多可觀的成果。本文試試從張愛玲小說生命意象的荒涼來闡述張愛玲小說的成就與特色。

      [關(guān)鍵詞]張愛玲;小說;生命意象

      20世紀三四十年代,不論社會革命抑或傳統(tǒng)文學(xué),均融于狂飆突進的時代長河。尤其是在文學(xué)領(lǐng)域,一方面追求現(xiàn)代化,另一方面不斷探求民族精神底蘊,并且在二者的張力中發(fā)展、變化,而在其中表現(xiàn)得較為突出的,非張愛玲莫屬。

      一、生命意識的表征是荒涼

      張愛玲的荒涼意象是在文學(xué)的現(xiàn)代化與民族化的矛盾張力中發(fā)展的,她以自己的筆觸,從女性角度,闡述社會的人、事、物,描摹出一個個荒涼意象,構(gòu)筑出一個個荒涼的意境,很好地詮釋出自己的文學(xué)觀與創(chuàng)作觀。

      西方作家往往喜歡用一個主要意象和幾個次要意象來模擬和深化題旨,因此有所謂“主模題”和“副模題”之分。如《包利法夫人》中的主、副模題就是大海和藍色;海明威的小說里,遍布著“牡牛頭”和“鱘魚”等意象,頗似圖騰。

      張愛玲在大陸重新“出土”之后,很多評論文章都提到了她的四個使用最頻繁的基本意象:“太陽”“月亮”“鏡子和電車”。在它們之上,還有一個統(tǒng)攝全局的主模題:荒涼。類似的意念還有:“陷下去”“墜著”“向下澆”,等等。在張愛玲的小說里,荒涼不僅是一個抽象的主題,也是一個使用頻率頗高的具體意象?;臎?,是這個世界的一種普遍失望,是生活理想的逐一破滅。正如她寫的詩歌:

      譙樓初鼓定天下,

      安民心,嘈嘈的煩冤的人聲下沉。

      沉到底……

      中國,到底。

      張愛玲雖然不是一個詩人,但她小說中的許多情境都是相當詩化的。這里面寫的,是她對中國現(xiàn)實生活的詩意感受,比小說更誠實地表露了她的文學(xué)世界觀。它提供了《傳奇》故事一種共同的詩性氛圍。在“嘈嘈的煩冤的人聲下沉”里“下沉”就是張愛玲小說所有人物的共同命運。小說《花調(diào)》里,有一句話可以概括她筆下主要人物的心理感受:

      碩大無朋的自身和這腐爛而美麗的世界,兩個尸首背對背拴在一起,你墜著我,我墜著你,往下沉。

      這是張愛玲小說同傳統(tǒng)現(xiàn)實主義小說的區(qū)別所在。她不是以超然的態(tài)度客觀地觀察和摹寫現(xiàn)實,而是以她荒涼的主體意識以及自身的悲劇氣質(zhì)感受生活。她是帶著強烈的主觀色彩抒寫“內(nèi)心的現(xiàn)實”的。因此,她對人性中自私、冷漠和殘酷等特點的揭示,雖有她自己生活經(jīng)歷的現(xiàn)實基礎(chǔ),但這個現(xiàn)實是經(jīng)過她“主觀放大”后的“現(xiàn)實”,有別人達不到的人性深度,[1]42-43也有不可避免的偏頗。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才可以來談荒涼這個主題。

      二、淡然的筆觸流瀉的是生命情感的缺失

      既然張愛玲認為世界根本沒希望,而這絕望的荒涼狀況又正是人自己造成的,人性和文明都是靠不住的,朝不保夕的,這就使人類只能走向無邊的黑暗。在這樣一種荒涼的大悲之下,張愛玲對人性及文明作了最徹底的否定。具體到作品中,也就是否定了人類的兩種基本情感:“親情和愛情”。

      張愛玲在散文里認為母愛這一大主題,像一切大主題一樣,被做了太多的濫調(diào)文章……其實有些感情是:如果把它戲劇化,就只剩下蠶豆病,母愛尤其是。張愛玲對偉大的母愛之類的題目一向反感甚深,固然有她童年時母女感情冷漠生疏造成的心理上的創(chuàng)結(jié),但主要還是出于一種對人性的普遍失望。她所做的,果然不是濫調(diào)文章。

      最明顯的是《金鎖記》。曹七巧是一個因金錢欲而出賣青春和自由的女人,長期的生活煎熬使她心理變態(tài),她像毒蛇一樣兇狠地守著她賣掉一生得來的錢。她的貪欲膨脹到這種地步,她要完全占有自己的兒女。于是她一個個逼死自己的兒媳婦,讓兒女抽上鴉片,又剝奪女兒唯一一次婚姻的機會……到最后,七巧似睡非睡橫在煙鋪上。30年來她載著黃金的枷。她用那深重的枷角劈殺了幾個人,沒死的也送上了半條命。她知道她兒子女兒恨透了她……這一段對親情冷靜而又令人悚然的描述,在現(xiàn)代文學(xué)史上就算不是絕無僅有的,也是相當罕見的了。七巧的家庭,是封建家庭制沒落延續(xù),七巧同她代表的那種生活一起荒涼了。

      然而曹七巧還是她小說里唯一一個徹底的人物。但一樣的是,親子關(guān)系的生疏和冷漠。縱觀張愛玲一生的小說,母子情、父子情、兄弟之情全是不可信、不可靠的。即使是她受到解放初政治環(huán)境的影響,寫出的唯一一部具有光明結(jié)局的小說《十八春》里,親情依然被寫得令人沮喪:漫璐出于欲望作祟捕殺自己的妹妹;曼楨的母親出于名譽上的考慮,實際上是放棄了被坑害的女兒……由此可見張愛玲對親情的絕望是何等徹底,任何情況下她都不放棄這一觀念。在一切都絕望,一切都荒涼的大主題下,親情沒有被肯定的可能,相反,只能是這樣一種丑惡人性的側(cè)面。

      在同一主題下,愛情也岌岌可危。

      《傾城之戀》里,白流蘇是一個年近30歲的單身女人,成了全家的拖累。為了利用剩下的最后一縷青春,她同范柳株“談戀愛”了——為獲得豐足的物質(zhì)生活,并保證她的淑女身份。而柳原則是一個留過洋又自暴自棄的風(fēng)流子弟,他只是在流蘇身上欣賞她傳統(tǒng)的中國女人的美感。“他要她,可是他不愿意娶她?!绷魈K的目的是結(jié)婚,柳原的目的是“談戀愛”。他們的戀愛,倒更像一場勾心斗角的戰(zhàn)爭。最終流蘇面對的,仍是不明不白、不尷不尬的絕望生活。

      同樣的,《金鎖記》里姜季澤利用七巧對他的愛去騙她的錢?!缎慕?jīng)》里是父女的亂倫之愛?!冻料阈肌谝粻t香》里,薇友被迫把婚姻當成“長期的賣淫”?!都t玫瑰與白玫瑰》里,佟振保因為擔(dān)心輿論會影響他的前途,把與他相愛的女人果斷地犧牲掉了。

      我們看到,愛情也好,親情也好,一旦同人的私利發(fā)生沖突,立即化為烏有。在這種倫理的淪喪,真情的淪喪之中,人性的世界荒涼了。

      其次,荒涼這一主題消解了小說人物所有抗爭的意義。既然這是一個沒有希望,沒有出路的世界,掙扎有什么用?既然這個世界不可挽回地荒涼到黑暗中去,又何必爭取什么呢?于是似乎只剩下一條路,閉上眼睛,跟這世界一起往下沉。

      張愛玲自己說:“……我小說里的人物的那種不明不白、猥瑣、難堪、失面子的屈服……”[1]42-43她小說里許多人物都掙扎過,但最后都選擇了“失面子的屈服”。

      小說《留情》里,郭鳳是米先生的姨太太,兩人相差20多歲,已完全沒有什么感情。夫妻關(guān)系相當疏遠、冷漠、不和諧。照郭鳳的說法她“是完全為了生活”。這樣的婚姻是令人窒息的。然而郭鳳并沒有擺脫米先生的念頭,相反,倒出現(xiàn)了這樣的場面:

      郭鳳站在那里,呆住了?;匮劭吹疥柵_上,看到米先生的背影,半禿的后腦勺與胖大的頸項連成一片,隔著個米先生,淡藍的天上現(xiàn)出一段殘虹,短而直,紅,黃,紫,橙紅……

      對于郭鳳而言,米先生是誰并不重要,生活本身已把米先生同她絕望的理想牢牢地拴在一起,米先生已經(jīng)取代了她的理想。她已經(jīng)不再需要理想。

      而米先生則“仰臉看著虹……對于這世界,他的家不是愛而是疼惜”。

      “生在這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然而郭鳳與米先生在回家的路上還是相愛著?!北M管“相愛”兩人字多少有點諷刺,可到底無可奈何。這兩個人,在煩冤的人聲中沉下去了。

      小說《桂花蒸 阿小悲秋》中,有一個意象含義是頗深的。做傭人的阿小看過一部電影:一個女人在大風(fēng)雨的街頭歪歪斜斜地奔波,無論她跑到哪里,頭上總有一盆水對準她澆下來。阿小也感到“一盆水對準她澆下來”,然而,“她在雨中睡著了?!绷魈K、薇龍、振保、嬌蕊、郭鳳、小寒、長安……所有這些人物,最后全在“雨”中睡著了。鬧歸鬧,鬧完了,終歸要活下去;瘋狂了一陣,他們還是安靜了,麻木了,妥協(xié)了,沉下去了?!八?,我的小說里,除了《金鎖記》里的曹七巧,全是些不徹底的人物?!?/p>

      更為重要的是,張愛玲不僅對她筆下茍活下去的人物不作什么道德評判,而且還徹底否定了舊道德的評判標準。也就是說,在否定了人性之后,她又否定了人類文明的成果。這同樣是在荒涼的大主題中達到的認識。在她意識里,她深刻地認識到,正是舊道德對人生的忽視的虛偽態(tài)度,日積月累導(dǎo)致了人性與人類文明的沒落和毀滅。

      在記錄香港戰(zhàn)事的散文《燼余錄》里,張愛玲同她的許多同學(xué)一起,到“大學(xué)堂臨時醫(yī)院”去當看護。有個病人得了爛蝕癥,痛得受不了,為了折磨自己也折磨別人,他整日整夜地大聲呻吟,召喚護士。張愛玲沒有同情唯有厭惡。那個病人同護士之間,形成的其實是一種敵對關(guān)系。后來那病人終于死,她用平靜的語氣記錄了她與同伴的反應(yīng):

      這人死的那天我們大家都歡欣鼓舞。是快天亮的時候,我們將他的后事交給有經(jīng)驗的職業(yè)看護,自己縮到廚房里去。我的同伴用椰子油烘了一小爐面包,味道頗像中國的酒釀餅。雞在叫,又是一個凍白的早晨,我們這些自私的人若無其事地活下去了。

      尖刻的諷刺后面是壓抑了的悲哀。在這里,她自己和同伴的態(tài)度向她證明了人的孤獨和自私,但她的冷嘲并無多少自責(zé)之意——她一直無意于道德上的判斷。因為人的本性就是自私的,人生來就是孤獨的,自責(zé)又有何用?對張愛玲而言,問題的關(guān)鍵不是對道德原則的重申,而是人性真相的必須接受。在《燼余錄》的結(jié)尾,她道出了這一真相:

      “……我們只看見自己的臉,蒼白渺?。晃覀兊淖运胶涂仗?,我們恬不知恥的愚蠢——誰都像我們一樣,然而我們每個人都是孤獨的?!?/p>

      在張愛玲的視野里,現(xiàn)代人是各自懸浮在真空之中的。由于人性中的自私和愚蠢是不可克服的,所以每個人都是別人的敵人,每個人同這世界,也是敵對。在這個意義上,張愛玲對個性,對人類文明的把握,逼近了現(xiàn)代意義上西方文化對“存在”、對終極意義的理解。只是在張愛玲這里,這種“理解”更徹底地表現(xiàn)為懷疑和否定,因此她呈現(xiàn)給我們的,是一個沒有希望的,也不需要希望的世界。這個世界的唯一命運,就是在絕望中荒涼下去。

      三、生命意象的交錯共鳴

      荒涼主題并不僅僅提供一種抽象的整體意義上的“氛圍”,在具體的操作過程中,也呈現(xiàn)出“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妙不可言的狀態(tài)。

      《紅玫瑰與白玫瑰》里,振保在巴黎街上看見的是一個“落日”的景象:

      街燈已經(jīng)亮了,可是太陽還在頭上,一點一點往下掉,掉到那方形的水門汀建筑的房頂下,再往下掉!房頂上仿佛雪白地蝕去了一塊。

      在這里,太陽的落下,象征著欲望的墮落。振保終于狠下心,跟一個有狐臭的下等妓女進了旅館。他一生情欲的墮落,就從這次巴黎的落日開始。

      而在《傾城之戀》里,荒涼意象的使用就更為關(guān)鍵。前面已經(jīng)提到過發(fā)生在流蘇和柳原之間的這場“戰(zhàn)爭”,柳原后來漸漸占了上風(fēng),流蘇一步步走向被動,最后只好朝姨太太的路上走。然而這時,香港淪陷了,兩人在戰(zhàn)火中相依為命,疲于逃竄。最后,柳原終于決定同流蘇結(jié)婚。在進城結(jié)婚的半路上:

      走到一個峰回路轉(zhuǎn)的地方,馬路突然下瀉,眼前只是一片空靈——淡墨色的,潮濕的天。小鋪門口挑出一洋磁招牌,寫的是:‘趙祥慶牙醫(yī)?!L(fēng)吹得招牌上的鐵鉤子吱吱響,招牌背后只是那空靈的天。

      在一場長期的、沉悶的、令人沮喪的拉鋸戰(zhàn)之后,突然出現(xiàn)了這樣蕭疏而開闊的境界。然而,柳原馬上感到了那“豐談中的恐怖”。在這里,人性急轉(zhuǎn)直下,去掉了一切的浮華,所要的無非是一點踏實感,因為再也掩飾不了那種“迷路的文明人”刻骨的孤獨。

      “馬路下瀉”不僅是一個心靈契機,流蘇命運的轉(zhuǎn)折點,也是整個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到頂峰的急轉(zhuǎn)直下。如果我們注意到馬路不是“上升”而是“下瀉”;馬路之上不僅是一塊空靈的天,還有一塊突兀而有工筆畫風(fēng)格的牙醫(yī)招牌,我們就可以模糊地猜到人生的真相,并掉到流蘇命運的未來?!吧谶@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人生是這樣充滿苦難、沒有希望,流蘇也沒有理由例外。兩人結(jié)婚以后,柳原是“現(xiàn)在從來不跟她鬧著玩了,他把他的俏皮話省下來說給旁的女人聽?!北M管流蘇還可以用“那是值得慶幸的好現(xiàn)象,表示他完全把她當自家人看待——名正言順的妻?!边@種念頭來欺騙她自己,但她仍擺脫不了“一寸一寸陷下去”的命運,她只是和別人一樣“在雨中睡著了”。

      在張愛玲其他小說里——

      那月亮,“低一點,低一點,大一點,像赤金的臉盆,沉了下去?!?《金鎖記》)

      那雨,“還在嘩嘩下,一盆水對準了她澆了下來?!?《桂花蒸 阿小悲秋》)

      在《年輕的時候》里,“只有年輕人是自由的,年紀大了,便一寸一寸陷進習(xí)慣的泥沼里?!?/p>

      七巧是“一顆心直往下沉墜”。(《金鎖記》)

      范柳原是“不由自主往下溜”。(《傾城之戀》)

      言丹朱是“那斗篷浮在空中仿佛柄偌大的降落傘,傘底下飄飄蕩蕩墜著她瑩白的身軀?!?《茉莉香片》)

      ……

      這種逐漸向下墜落、沉陷的空間感覺,幾乎在每一篇小說中都可以找到,那一個個對外封閉的世界,夾帶著鬼氣、煙槍,不會走的時鐘,咿咿呀呀的胡琴全部都沉了下去。那些在封閉的世界中活著的人,也都閉起眼睛隨它往下沉。

      四、小說生命意識的內(nèi)在機理

      (一)從荒涼這一主題,我們還可探討張愛玲跟西方文學(xué)與傳統(tǒng)文學(xué)的復(fù)雜關(guān)系。

      如果以一次世界大戰(zhàn)為界,把西方文學(xué)劃分為古典文學(xué)和現(xiàn)代文學(xué),那么我們大多數(shù)新文學(xué)作家與西方文學(xué)的關(guān)系,實質(zhì)上是他們與西方古典文學(xué)的關(guān)系。二者的共同點在于都是建立在對人的理性、對科學(xué)、對社會和文明進步的肯定信念上。因此其作品的基調(diào)本質(zhì)上必然是理想主義的、樂觀的,其作品的一切沖突最后幾乎都歸結(jié)到人與業(yè)已腐朽的舊制度的對立上。

      而張愛玲則不同,西方文學(xué)中真正影響她的是一次世界大戰(zhàn)以后的西方作家。她在文章里多次提到過的毛姆、赫胥黎、威爾斯、奧尼爾等,都是活躍于戰(zhàn)后英、美文壇的小說家、戲劇家。他們創(chuàng)作的共同背景是一次世界大戰(zhàn)后西方世界普遍感受到的精神危機。當時弗洛伊德學(xué)說也已產(chǎn)生了廣泛影響,很多作家都不同程度地強調(diào)了非理性的一面。張愛玲顯然受到這些作家的影響。她多次提到的“思想背影里惘惘的威脅”;時代“已經(jīng)在破壞中,還有更大的破壞要來”;“去掉一切的浮文,剩下的仿佛只有飲食男女這兩項,人類的文明努力要跳出獸性生活的圈子,幾千年來的努力竟是枉費精神么?看來是如此?!边@些同上述作家有明顯的淵源關(guān)系,同時她自覺地以情欲,以非理情解釋悲劇,解釋人的行為動機,解釋人性的骯臟和不可理喻。悲劇扎根于人性。因此它是人的普遍永恒的處境?!皬垚哿岬淖髌分袕浡鴮θ松姆莻€人的大悲”。盡管這種“大悲”仍帶有強烈的主觀色彩,但也確實使她達到了別人難以企及的人性深度。[2]

      由于張愛玲自覺形成了荒涼這一悲劇性主題,以至于她能整體地接受內(nèi)在的關(guān)于人的本性的解釋,從而形成現(xiàn)代意義上的關(guān)于存在的意識,并能得心應(yīng)手地在作品里表達出來,這在現(xiàn)代文學(xué)史上是不多見的。同現(xiàn)代文學(xué)史上其他女性相比,如那吟唱著凄然將捉在手里的燈蛾放到窗外去了的冰心,張愛玲幾乎是獰厲的。

      但是她與西方現(xiàn)代文學(xué)的瓜葛也僅止于此。她對西方現(xiàn)代文學(xué)的閱讀也就只局限于上述幾個人。很明顯,傳統(tǒng)文學(xué)對她的影響要大于外國文學(xué)。

      首先,為她的創(chuàng)作直接提供養(yǎng)料的,是傳統(tǒng)的章回白話小說。再進一步說,就是舊小說的言情傳統(tǒng)。這個“情”,既指“男女之情”,也指“世情”。魯迅評說《金瓶梅》:作者之于世情,蓋誠極洞達,揭寫世情,盡其情偽。而脂硯齋評《紅樓夢》也說:冷暖世情,比比如畫,世態(tài)人情隱躍其間。但是在這些平凡瑣碎的世態(tài)人情之上,有著作者對人生的一種綿綿不絕的經(jīng)過審美化了的憂患意識和挽歌情調(diào)。由于張愛玲本身具有的悲觀氣質(zhì),她與這一傳統(tǒng)一拍即合。對此,她自己在《中國人的宗教》一文中作了最好的闡釋:就因為對一切都懷疑,中國文學(xué)里彌漫著大的悲哀。只有在物質(zhì)的細節(jié)上,它得到歡悅——因此《金瓶梅》《紅樓夢》仔仔細細開出整桌的菜單,毫無倦意,不為什么,就因為喜歡——細節(jié)往往是和美暢快,引人入勝的,而主題永遠悲觀。一切對于人生的籠統(tǒng)觀察都拽向虛無。[3]

      在這里,張愛玲清楚地說出了她對世情小說傳統(tǒng)的解釋,由于對生命意義的徹底絕望,因而人們形而下地追求瑣碎的生活細節(jié),追求無意義的意義。張愛玲對舊小說的這種解讀,也指導(dǎo)了她自己的創(chuàng)作。所謂荒涼其實正是對一切都懷疑,永遠悲觀。很多人認為她后期作品才氣枯竭,索然無味,其實她是嚴格地貫徹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觀念。作為作家,她一年比一年成熟,但也一步步走上了同吳語小說《海上花列傳》一樣的絕路。

      于是在張愛玲的作品里,我們看到,現(xiàn)代人的存在意識,對時代的恐慌,對現(xiàn)代文化的失望,與這種古老的東方式的悲哀融為一片。在荒涼這個大主題下面,它們相互滲透在一塊;于是我們看到的,不再是西方現(xiàn)代作家筆下慘淡的決裂,而是以審美的、詩意的哀感來中和現(xiàn)實苦難?!秱髌妗防锼械娜宋?,最后都在“嘈嘈的煩冤的人聲”中荒涼到平庸瑣碎的生活底層去了,可他們在人生中還不斷找到小小的暫時的歡樂,不斷地感到小小的滿足。

      哪怕僅僅在這一點上——在對中西文學(xué)有機的結(jié)合上,張愛玲也給我們提供了廣闊的想象空間。

      (二)童年生活的“創(chuàng)結(jié)”。張愛玲生長在一個滿清遺老遺少的家庭。父親具有一切紈绔子弟所有的劣性:“抽鴉片、娶姨太太?!备改冈谒暧讜r就離了婚。后母虐待她,而父親在毒打她之后,把她囚禁在一間小屋達一年之久。她在囚禁間得了痢疾,幾乎死去。后來逃至生母處,新派的母親對她又沒有多少感情,失落于家庭,失落于人群,她對這世界可以說有一種“基本敵對”的情緒。她的前期作品,都可以說是對這些窒息過她的人與事的全面清算。

      (三)香港戰(zhàn)事經(jīng)歷。淪陷時她正在那里念大學(xué)。戰(zhàn)爭摧毀了文明的成果,人性失去了所有的依托和矯飾,赤裸裸地顯現(xiàn)出來。在散文《燼余錄》中,張愛玲記錄了戰(zhàn)禍中人類情感異類反應(yīng)的種種深刻表現(xiàn)。而這里的“異?!?,其實也正是一種返回原始、返回動物性的真實。“人類的文明努力要跳出獸性生活的圈子,幾年來的努力竟是枉費精神嗎?看來是如此?!彼娜松^很大程度上利益于這個時期閱歷;她曾經(jīng)稱小說集《傳奇》是寫給上海人看的香港傳奇,就是基于這個原因。

      (四)所處時代。1943—1945年是她文學(xué)生涯中最輝煌的兩年。當時的上海淪陷于日寇,處于“孤島”,是“一個低氣壓的時代,水土特別不相宜的地方。”以張愛玲的近乎病態(tài)的敏感,對這樣的氣氛不可能沒有感覺,所以她多次說:“時代是倉促的,已經(jīng)在破壞中,還有更大的破壞要來。”“人們只是感覺日常一切都有點不對,不對到恐怖的程度。人是生活于一個時代里的,可是這時代卻像影子似的荒涼下去。”然而,這種“惘惘的威脅”卻是最適宜她創(chuàng)作的后氣氛,最契合她荒涼的主體心態(tài)??蚂`對此有精彩的論述:“我扳著指頭算來算去,偌大的文壇,哪個階段都安放不下張愛玲,上海淪陷,才給她機會?!笔聦嵶C明,離開上海后,她再也沒能寫出更好的作品。她文學(xué)生命的起點,也是她的頂點。由此便可以這么說:揭示“在不可避免的時代沉落中,人的生存狀態(tài)”,是張愛玲以《十八春》為界的前期作品的基本主題。

      從近代西方小說中吸取運用象征和意象的手法,從中國古典小說尤其是《紅樓夢》中獲得豐富的藝術(shù)營養(yǎng),中西兩種藝術(shù)傳統(tǒng)在她的小說中達到了某種程度的和諧。小說作心理分析,既不采用冗長的獨白,又不作繁瑣枯燥的解剖,而是利用暗示,把動作、語言和心理三者打成一片。巧設(shè)譬喻,形象入畫,新舊意境交錯,新舊文字揉和,構(gòu)成了獨特鮮明的藝術(shù)風(fēng)格。

      張愛玲經(jīng)常強調(diào)自己最常用的字是“荒涼”。確實,這“荒涼”二字是張愛玲的生命特征的寫照,是她的心態(tài)的描繪,也是她創(chuàng)作的基調(diào)。正是基于此,張愛玲小說生命意象特征集中表現(xiàn)于生命的荒涼,并進而奠定了她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史上的地位,尤其呈現(xiàn)出女性文學(xué)的璀璨。

      參考文獻:

      [1] 周魏.論張愛玲小說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J].長沙鐵道學(xué)院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13(3):42-43.

      [2] 黃修己.20世紀中國文學(xué)史[M].廣州:中山大學(xué)出版社,2004:212-214.

      [3] 顏雄.簡明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史[M].長沙:湖南大學(xué)出版社,1988:260-263.

      【責(zé)任編輯李開拓】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101(2016)02-0121-05

      [收稿日期]2016-02-24

      [作者簡介]龔永標,湖南環(huán)境生物學(xué)院副教授,主要從事文學(xué)理論與寫作教育研究。(衡陽421001)

      On the Life Consciousness of Zhang Ailing ’s Novels

      Gong Yongbiao

      (DepartmentofPublicCourses,HunanInstituteofEnvironmentalBiology,Hengyang421001,China)

      Abstract:Although Zhang Ailing ever became well-known overnight in Shanghai,most of her works were written in China ’s mainland,the research of Zhang Ailing’s in the past several decades of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has been a blank.Until recent years,especially after the death of Ms.Zhang in Los Angeles,it once again set off a “hot” in China.From different angles of view,people took different research methods to explore the mysteries of the world in Zhang Ailing’s novels and achieved many significant results.The author tries to explain the achievements and characteristics of Zhang Ailing’s novels from the desolation of life consciousness in Zhang Ailing novels.

      Key words:Zhang Ailing;Novel;Life conscious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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