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汐
山依然四壁豐滿,
電視信號塔是衣柜頂上
一顆九十年代的樟腦丸。
杜鵑要發(fā)芽,
香火的氣味是不夠的。
睡蓮葉在水潭里打幾個轉,
和印著工廠名字的毛巾。
我重新裹好額頭,
手指鑿開兩口,梅紅。
進了這扇門的人
都想搬點什么
到院子里去曬;
我也恭敬地確認一遍,
然后帶走茫茫身體。
每次來我都想問,
這附近哪兒有一塊田地。
那里的白菜,
是閃著熒光的小小骨骼。
擅長忍耐的鳥
躺在厚厚的松毛絲里。
等到冬天結束,
所有圓寂
都在我們心里猶豫,
然后才是春天。
算 命
沙是溫好的蒲席,
繡一小只,蓮花般的蝎子。
換嗎?眼睛?
十里羅蘭換一袍繁星?
我正午睡醒來,
擦擦地板上的口水。
換嗎?戰(zhàn)馬的頭也割給我,
換你焐熱的二弦琴。
弄堂外,牛肉粉絲經(jīng)過,
烤番薯經(jīng)過,甜酒釀經(jīng)過。
夏天是一座診所。
陌生人在樟樹林里行走,
胸口被縫進一些幼蟲。
換嗎?換嗎?
做夢的時候,骨頭沒有用,
不如換碗煮涼的玉。
換啊,換啊。
我們搖著扇子。
換啊,換啊,
我這樣唱幾遍。
反派是黑色的斑點,
像一顆誠摯的魚雷,
在生活的香蕉皮上
緩慢地移動。
換嗎?換嗎?
在重慶快車的找換店里,
老板也這么問他。
小姐淚淋淋啊淚淋淋,
你為何要算命。
他走到河邊,
鹿虻撲面,魚鱗似錦。
換啊,換啊,他唱著。
這時,趁著身體里的雪化了一半,
他解開曉月縫城關的衣襟。
只有我,站在兩個平方里,
事情就不一樣。
我能覺得,水擁擠著身體,
浮起一整座廢棄的啤酒廠。
在燦爛晴天里,在天際,
浮起無數(shù)的木條箱和酒瓶。
一只一只,一只一只。
水還沒關,
我就努力想起這些事情,
想起我追捕的一頭鯨。
我窩在它的骨架里,
嚴肅而疲憊。
我們就這樣互相入眠。
有些像雨夜早歸,
撕了自己的鰓
丟進一個人的洗衣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