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鑫業(yè)
開鎖的大劉
文/何鑫業(yè)
你不要看大劉是個開鎖的,人家熟讀四書,他的四書不是《大學(xué)》《中庸》《論語》《孟子》,而是四大名著。
大劉說,曹操絕不是奸臣,人家蠻蠻好是書香門第噢,……倒是,關(guān)云長,那個關(guān)兄,娘老子……完完全全的機會主義。大劉人不錯,硬朗,就是說話欠妥,口頭禪又不雅,殺氣騰騰的。譬如,說到男女關(guān)系,說到某天有個時髦女子從門前走過,鄙夷的眼神把他惹火了,他就比較赤裸裸,他說:“……世上,沒有開不了的鎖,沒有破不了的機關(guān)。娘老子……你,翹篤篤,你以為你是進口鎖,我五分鐘之內(nèi)就把你打開……你信不信?”
大劉最佩服的人物,一個是時遷,鼓上蚤,能飛檐走壁,能懸在梁上,用鼻息開鎖,大劉說:“你知道,什么是鼻息嗎?……”另一個是沙僧,四角迎風(fēng),兩面三刀,“哪里四個角,曉不曉得?”大劉說……要做好他這個行當,就要學(xué)精這兩個人……前頭這個是技術(shù),是硬道理,后頭這個是態(tài)度,是軟道理……給人家開鎖,就是要軟硬兼施,娘老子!
娘老子,是大劉的口頭禪。
大劉說,用鼻息開鎖,這個鼻息,就是眼神加上吐氣。來,你試試,是這個樣子的,先眼睛盯牢,鋼片插進去,第一顆彈子,第二顆彈子,第三顆彈子,一直到第五顆,一直到眼睛眨了五?!?!一口氣吐出,這鎖就打開了……
有一天,我親眼看見大劉對一個開寶馬5系的說:“……500塊錢,三分鐘搞定,超過三分鐘,倒貼你500塊!”那個人猶豫,大劉又說:“……600塊,兩分鐘行不行?超過兩分鐘,倒貼你600塊!”結(jié)果,一分四十五秒,鎖打開。那人走后,大劉對我說:“……你仔細想想,做人跟開鎖一樣,你連一把鎖都搞不定,娘老子,還做屁個人!”
大劉說,四角迎風(fēng),四個角,不是什么房子的四個角,塔的四個角……是人的臉孔的四個角,你看噢,從鼻頭數(shù)過去,鼻頭一個角,顴骨一個角,耳朵一個角,腦殼后面的反骨一個角,然后一圈繞,一共八個角。世界上,全亞洲,沙和尚這個人是最會做人的,任何事情,任何千難萬險,任何艱難險阻,他都是一圈繞,從鼻頭到反骨,再從反骨到鼻頭……任何災(zāi)難,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都給他繞過去了,這個壞呸,娘老子!
大劉開鎖,已經(jīng)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而且,已經(jīng)向負面發(fā)展,到了要拖延時間、故弄玄虛的程度。我問大劉,我說,你描述一下你經(jīng)歷的最快的開鎖?大劉只做了一個插進拔出的動作。我說:“兩秒鐘?”大劉說:“三秒不到吧。”我說:“那么,算上路程,開一把鎖的平均時間要多少?”大劉說:“平均半個小時……二十分鐘在路上,兩分鐘上樓,磨磨蹭蹭七分鐘,開開嘛……老實告訴你,一分鐘都不到!”我說:“為什么要磨蹭?”大劉說:“……那你不要問我,要問三師兄,沙僧,沙悟凈去……”
說到這里,他的徒弟笑起來了,我還蒙在鼓里,他徒弟已經(jīng)笑得人都彎到膝蓋下面去了,頭在一米的下面斷斷續(xù)續(xù)朝上說:“……我,師傅,說,開鎖,跟做愛一樣,……‘平均半個小時……二十分鐘在路上,兩分鐘上樓,磨磨蹭蹭七分鐘,開開嘛……老實告訴你,一分鐘都不到!’”下作!
我繼續(xù)問大劉:“開鎖,難道真的會這么容易?……像做愛一樣?”大劉的回答讓我吃驚,他說:“當年,趙云,趙子龍,匹馬單槍,如入無人之境,難道是袁紹不會打仗嗎?不是的!……是因為,娘老子,趙云,對袁紹這把鎖太了解了,殺進殺出,無所顧忌……”
我說,當年羅貫中寫《三國》中的人物,都是按照邏輯寫的,唯獨趙云和馬超這兩個人,他是特意用一種打破關(guān)(云長)張(飛)壟斷的方式來寫的,所以出神入化。因為,《三國》中的所有人物,都把自己看成寶,把別人看成草,而只有趙云,他自己看自己是草,然后看天下人都是草,所以才入得無人之境。
大劉同意我這個觀點,他對我說,除了時遷和沙僧,他最近又多了一個佩服的人,這個人是個女的,是新加坡來做生意的:“……那天去開鎖,娘老子,一間屋子你猜有幾把鎖?……要命啊,七十幾把鎖,結(jié)果,哪把鑰匙是開哪把鎖的,全部忘了,人被鎖關(guān)出門外……人被鎖欺負,奴才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