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前,從北京到首爾,在飯店里吃烤肉,只要一上生蒜片,我就會情不自禁地狂吃,引來同席食客紛紛側(cè)目。那會兒,國內(nèi)正流行“蒜你狠”,大蒜貴得流油,輕易舍不得吃,在韓國終于逮到了吃免費蒜的機會,實在忍不住要大過其癮。今年去韓國,在餐館里我則要努力地克制自己,才不會夸張地把桌上的辣白菜一掃而光。于是心中微微驚懼:我怎么會這么饞辣白菜,難道說在飲食喜好上已經(jīng)變成半個韓國人了?
韓國人自己是真的重視辣白菜,一件白菜漲價幾毛錢的小事兒,居然可以攪得民怨沸騰,甚至能搞成國際新聞。為什么呢?因為韓國白菜漲價,中國菜農(nóng)便擴大種植,可到了收獲季節(jié),他們卻限制進口,這不就演變成跨越國界的坑人了嗎?
雖然韓國人和中國人一樣,都用筷子,都吃米飯,看起來飲食習慣相差無幾,但實際上,區(qū)別還是蠻大的。韓國人的日常菜品很少有大油爆火的炒菜,基本上是靠燉。而且,無論是家庭,還是飯店,很少有一次做很多道菜的,都是一道主菜,配以數(shù)量不等的咸菜。咸菜,在我們這里叫“小菜”,是佐菜的,可有可無,可吃可不吃,無關(guān)緊要。而在韓國,以辣白菜為首的泡菜則被稱為“伴餐”,它們伴的不是菜,而是整個餐??梢哉f,韓國人一日三餐都離不開辣白菜,就像須臾離不開空氣與鹽。
普通人家里,好媳婦的標志就是能保證家里常備十幾樣伴餐,否則,婆婆會天天給你小鞋穿,公公嘴里不說,臉色也不會好看。下館子,店家最先排出來的,一定是四五樣伴餐。韓國最有名的“韓定食”,號稱宮廷大餐,與中國的滿漢全席地位相似,專門用來招待外國元首,其起首菜式,也是十幾樣泡菜隆重出場,鋪滿整個桌面。
因此,如果原本2000韓元,相當于12元人民幣的一棵白菜,突然漲到一萬多韓元,價格最高時接近兩萬韓元,你說韓國人民會不會恐慌,會不會對政府高聲發(fā)怒?
嘴嚼辣白菜,心憂天下事,前幾天中韓自由貿(mào)易協(xié)定談判差不多成了,韓國再遇上干旱水害之類的自然災害,白菜減產(chǎn),那就從中國大規(guī)模進口行不行?我知道,肯定不行。因為中國白菜太便宜,大規(guī)模進口的話,韓國農(nóng)民的利益會受損,他們將毫不客氣地趕上大牛到青瓦臺門口抗議。
兩年前,首爾白菜告急,山東、浙江等地都傳出了要出口白菜的消息,但最后成功登陸韓國的,只有山東有限數(shù)量的白菜。第二年,韓國風調(diào)雨順,白菜產(chǎn)量大增,結(jié)果,白菜價格便宜到了塵埃,農(nóng)民心急如焚,有專家站出來呼吁,大家應該連續(xù)十天不吃肉、不吃魚,只吃白菜。這種居心是不錯的,可隨即被人指出:按這種說法來做,養(yǎng)豬戶和漁民豈不是也要叫苦連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