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長江邊一幢30層高樓的頂層。樓房有百米高,開發(fā)商送了我一個40平方米的露臺,我蓋了間書房,中間放了張舊桌子。
我常坐在露臺的桌前發(fā)呆或看書。這幢高樓是城市東邊的最后一幢住宅高樓,離主城區(qū)很遠,有一種半荒野的氣氛。處在這樣的一種氣氛中,坐在露臺上,我常有一種孤寂之感,仿佛與世隔絕。然而鳥兒們的到來打破了這份孤寂。
一天黃昏,我正坐在桌前喝茶,欄桿上忽然來了一只黑白相間的修長的鳥。它鳴叫著、蹦跳著,視我如無物。我們大概隔了四米遠,我有點激動,動了一下,它一下子就飛了下去。我趴到欄桿上向下看,尋找它。它在下面陽臺的欄桿上佇立,然后迅速地往下飛去。它的到來提醒了我這兒可能是個良好的觀鳥平臺,我能看到其他人難以看到的東西。從那以后,我在露臺上除了發(fā)呆和讀書外,開始留意鳥。
果然,也是一天黃昏,我忽然感到一種異樣,于是抬起頭,看到一只黑色的大鳥在我前方十幾米遠的地方盤旋。它是無聲的,我這次學聰明了,一動不動地看著它。它只偶爾扇動一下雙翅,大部分時間里翅膀一動不動,就那么優(yōu)美、矯健地在空中盤旋。它在天空的舞臺上獨自表演著,我在地上的看臺上獨自觀看著,一人一鳥,這是多么難得的相遇。我在內(nèi)心里第一次驚奇于鳥的飛翔:是什么樣的一種本領能讓它幾乎平靜地留在這高高的天空上?。?/p>
而有些鳥是需要仰視的。一天早晨,我忽然聽到一陣與眾不同的鳥鳴,蒼涼、嘶啞、粗礪,聲波遼闊,有力地從高空紛紛撒下來。我抬頭一看,看到了只在孩提時代看到過的景象,不用說,那就是“人”字形的大雁群。江中間有個無人的約一公里長的沙洲,它們是從那兒動身到更南的地方去吧。
這些讓我俯視、平視和仰視的鳥似乎給了我一些啟迪。我想大地河流、山川草木、游魚飛鳥們的生活總是固定的,它們不像人這樣變來變?nèi)ィ矫欢?,它們有著不變的跟永恒同步的氣質(zhì)。我趨向于它們,也許是具備永恒氣質(zhì)的唯一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