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芳芳

(廣州大學人文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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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與文化】

河南溫縣方言中“老AA”形式用法分析

晁芳芳

(廣州大學人文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6)

河南省焦作市溫縣方言與中原官話有明顯不同，更接近于山西晉語方言。在溫縣方言的“老AA”用法中，“老”字是當作程度副詞來使用的，可起到加強語氣的作用。在需要強調(diào)的情況下，“老”字需要重讀或拖長音。另外，“老AA”能更加強烈地表現(xiàn)說話者的主觀感受和感情傾向，還可以在句子中作謂語、定語、狀語、補語等成分。

溫縣；方言；晉語

溫縣隸屬于河南省焦作市，漢初置縣，因古時境內(nèi)曾有溫泉而得名。溫縣位于河南西北部，東鄰武陟縣，西接孟州市，南臨黃河、與滎陽市隔河相望，北依太行，與沁陽、博愛接壤。地跨北緯34°52＇～35°20＇，東經(jīng)112°51＇～113°13＇，總面積約481.3平方千米。

溫縣和周邊幾個縣市雖然位于河南省，但口音卻與中原官話明顯不同，很多學者將這一片區(qū)域劃入了晉語區(qū)。如李榮[1]分析，根據(jù)是否保留入聲，將晉語劃出北方官話，并將懷慶府(明初設置，包括濟源、溫縣、修武、武陟等八縣在內(nèi))所在地劃入晉語獲濟片。這是由于歷史上山川阻隔、交通不便，該地形成了比較封閉的區(qū)域，和山西之間來往相對頻繁，就形成了比較一致的口音；和黃河以南地區(qū)交通不便，于是和河南其他地區(qū)的中原官話相差較大。

溫縣及周邊地區(qū)的晉語方言中，有一個特殊的語言結(jié)構(gòu)形式，即“老AA”形式?！袄稀弊植粌H可作形容詞，也可以作程度副詞、搭配重疊式的形容詞來使用。這是本地區(qū)方言的典型用法，也是其顯著特征。對此，有部分研究者已經(jīng)撰寫了相關(guān)的論文，如李詠梅[2]、張玉喆[3]、郭慧[4]、劉成亮[5]等。其中大部分是對焦作市和濟源市方言中“老AA”的研究。經(jīng)分析發(fā)現(xiàn)，溫縣與焦作、濟源、武陟等縣市的用法略有出入，本文將對溫縣方言中“老AA”形式的用法進行具體分析和研究。

一、“老AA”形式中的形容詞

“老AA”中，“老”字是當作程度副詞來使用的，可起到加強語氣的作用。相當于普通話里的“很、十分、非常、特別”等詞語，程度深淺視語氣、語境等具體情況而定。普通話和東北方言中，“老”字也可以作為程度副詞，但溫縣方言的用法有所不同。

普通話中，“老”字后面的形容詞可以是單音節(jié)詞A，也可以是雙音節(jié)詞AB，但溫縣方言中，“老”搭配的必須是單音節(jié)形容詞A，而且是重疊的形式AA；普通話中，“老A”整體可以重疊，以示程度加深。溫縣方言中，如果使用了“老AA”形式，但仍未達到說話者心中想要形容的程度，可以整體上再次重疊使用，如“老AA老AA”，也可為“老AB老AB”?！袄螦A”結(jié)構(gòu)無否定形式，如“不老AA”或“老不AA”都不使用。具體使用情況見表1。

表1 普通話與溫縣方言中“老AA”用法比較

其實，溫縣話中有個別情況也可以使用“老A”或“老AB”結(jié)構(gòu)，一般用于表示諷刺、挖苦、不以為然等語氣。如例(1)：

別人都不中，就你中，你老能！(指你能力也不怎么樣)

成天說別人笨，你老聰明！(指你也聰明不到哪去)

關(guān)于“老AA”中的“A”，即可搭配“老”的單音節(jié)形容詞，其范圍十分廣泛，如表示人屬性的有高、低、胖、瘦、乖、怪、俊、丑、憨、精、富、窮、好、壞等；表示物屬性的有大、小、多、少、黑、白、甜、咸、新、舊、香、臭、粗、細等；表示感覺的有饑、餓、飽、撐、渴、乏、困、疼、癢、悶、困、暈等。甚至有些絕對性質(zhì)形容詞如假、橫等，也可以在老AA中使用，如他對人老假假，一點兒都不真誠；沒事不要惹他，他這人老橫橫。這點與《武陟方言中程度副詞“老”的特點淺析》一文中的觀點是不同的。

此外，還有一些普通話中的名詞或動詞在溫縣方言中可作形容詞，也符合“老AA”形式的要求，如：老泥泥(很泥濘)、老猴猴(很不規(guī)矩)、老銹銹(銹得很厲害)、老肉肉(做事磨蹭)等。但有些單音節(jié)的形容詞是不能搭配的，非謂語形容詞和書面化的詞便是如此，如男、女、上、下、金、寒、凹等。

二、“老AA”形式的音調(diào)變化

一般情況下，“老AA”結(jié)構(gòu)中的“老”字不需要重讀，因為“老AA”的形式已經(jīng)表示強調(diào)了。但如果要表達最高程度時則要重讀，而且聲音要拖長，強調(diào)的程度與音調(diào)的長度成正比。如例(2)：

A：東北可冷。(很冷；客觀陳述)

B：東北老冷冷。(非常冷；強調(diào)，帶點主觀感情色彩)

A：東北老～～冷冷。(特別冷，冷到極點；比較夸張，形容冷得受不了)

B：東北老～～冷冷老冷冷。(第二個“老”字不用重讀或拖長聲音)

在對“老”字進行重讀時，單音節(jié)形容詞A重疊后發(fā)生變調(diào)，聲調(diào)變輕，最后一個A近于輕聲。

三、“老AA”在句子中的成分

“老AA”在溫縣方言中可充當多種語法成分，如例(3)：

她的頭發(fā)老黑黑、老順順。(謂語，對主語頭發(fā)進行描述)

他總是吃老油油的菜，長了個老大大的肚。(定語，分別對菜、肚子進行描述)

她老早早地起來，老趕趕地去學了。(狀語，分別修飾起床和上學，老趕趕指急匆匆)

他長得老壯壯，跑得老快快。(補語，表示對外表特征和跑的補充說明)

四、“老AA”的語義特點及感情色彩

“老AA”屬于形容詞的重疊用法。重疊現(xiàn)象在現(xiàn)代漢語中比較常見，是定量化的一種手段。單個形容詞代表了一定的量，重疊式則加強了它本身所代表的量。溫縣及周邊地區(qū)的“老AA”形式則是在重疊式基礎上進行了第二次“量變”，再次加強了形容詞所代表的量。因此，便產(chǎn)生了一個不同級別量的不等式，如：香<香香的<老香香<老香香老香香。趙元任指出，形容詞重疊之后語義上比原式生動。“老AA”形式是一種生動化的表達，使說話者的表述變得更加形象、生動、活潑。[6]因此，“老AA”式表達相對比較年輕化、口語化，在莊重的場合和語氣嚴肅時比較少用。同時，“老AA”形式加強了語氣，能更加強烈地表現(xiàn)說話者的主觀感受和感情傾向。

第一，生動化的表達。例(4)：

我剛才吃了個蘋果，老甜甜老甜甜呀！(形容蘋果極甜、甜到極點了，語氣十分生動活潑)

今兒個太冷了，我的手老冰冰！(對手的溫度進行夸張化表達，語氣非常強烈)

第二，對主觀感受和感情傾向的表現(xiàn)。例(5)：

這衣裳老土土，我不穿！(表達對衣服的強烈不滿和抗拒態(tài)度)

她家小毛妞兒胖乎乎哩，長得老乖乖。(表達對小寶寶十分喜愛的感情)

我今兒個老困困，想趕緊睡會兒。(表達說話者困倦想睡的主觀感受)

五、溫縣方言和焦作方言不同的原因

雖然溫縣隸屬于焦作，但對焦作方言中“老AA”形式的描述并不完全符合溫縣方言的用法，如“老ABAB”形式(這束花老漂亮漂亮)，以及否定式“老不A不A”(他這個人老不好不好)和“老不AB不AB”(教室里老不安靜不安靜)，在溫縣方言中都并不適用。這種現(xiàn)象主要是由于焦作市的特殊性。

焦作市除4個市轄區(qū)之外，另轄4個縣、代管2個縣級市，即修武縣、武陟縣、溫縣、博愛縣和沁陽市、孟州市。焦作前身是以煤礦為主的新興工業(yè)城市，市區(qū)基本上是依托煤礦而建立起來的。市民中有大量的外來人口，來源相對比較雜，如洛陽、南陽、安陽、駐馬店等，因此口音比較雜亂，市區(qū)與郊縣逐漸形成了不同的口音，且屬于不同的方言區(qū)。市區(qū)由于頻繁地對外接觸，尤其是與鄭州等城市的來往，逐漸受外市口音影響，話音轉(zhuǎn)變，現(xiàn)屬于中原官話區(qū)；周圍郊縣由于經(jīng)濟、歷史的原因，仍保留了入聲，屬于晉語區(qū)。因此，城區(qū)方言猶“懷慶方言”這一汪洋大海中的一葉孤舟，有些詞匯的用法與周邊方言就逐漸形成了差異，這其中種種語言現(xiàn)象，值得我們進行深入的研究。

總之，經(jīng)過對形式、語音、語法、語義等方面的探討，可以看出“老AA”是溫縣一個使用十分頻繁、地方色彩濃厚的形容詞重疊形式，在溫縣方言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1]李榮.官話方言的分區(qū)[J].方言，1985，(1)：2-5.

[2]李詠梅.武陟方言中程度副詞“老”的特點淺析[J].濮陽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學報，2011，(4)：58-60.

[3]張玉喆，李向農(nóng).焦作方言詞“老XX”結(jié)構(gòu)用法分析[J].新課程(中)，2008，(11)：43-44.

[4]郭慧.焦作方言中的幾個特色程度副詞初探[J].語文學刊，2014，(22)：22-24.

[5]劉成亮.焦作方言“很”類程度副詞研究[D].武漢：華中師范大學，2007.

[6]趙元任.漢語口語語法[M].呂叔湘，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69.

【責任編輯：周 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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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20

晁芳芳(1986-)，女，河南焦作人，中學二級教師，主要從事古代文學、文獻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