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皙，我心目中的詩人

白天天

近日讀《論語·先進》中的《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自認為孔子的學生曾皙，是春秋時期最具瀟灑氣質與淡泊情懷的詩人。

《論語》是一部記錄孔子及其弟子言行的語錄體散文，詞約義豐，是為經典。

一直以來，我認為《論語》一書中的文句，大多是三言兩語、各自獨立、不相連貫，讓人常有一種戛然而止的感覺。讀《論語·先進》中的《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以下簡稱《侍坐》）一章，方知其是一篇形象生動、語言活潑、文從字順的優(yōu)美散文。

子路等四名學生陪伴孔子閑坐，孔子讓學生們各言其志。通過這一次十分融洽的談話，亦讓我知道了孔子的平易近人、和藹可親、循循善誘與雍容謙恭，而并非板著臉說教的師長。學生們相繼發(fā)言，盡情地展露才干、表達理想。自負的子路“率爾而對”，志在管理有一百平方里土地和一千輛戰(zhàn)車的侯國；敦厚的冉有志在管理六七十里見方或五六十里見方的小國；謙遜的公西華志在從工作中學習宗廟祭祀，做一個司儀小官。三個人物，三種姿態(tài)，三種不同的性格，但其都想在政治上展現自己的才能，可謂形象鮮明，言詞生動，各有精神風貌。

最后剩下曾皙，他卻在鼓瑟，對子路等三人言說的志向似乎并不在意。當孔子發(fā)問，“點，爾何如”（曾皙，名點，字皙）之時，鼓瑟的曾皙并未戛然而止，而是“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然后，他恭敬地向孔子作答：“異乎三子者之撰?！辈⒈硎咀约旱闹鞠蚺c才干跟前三位不一樣。曾皙緩緩說道，暮春三月，穿著春服，與五六個成年人和六七個小青年，去沂水洗浴，在土臺上乘涼，而后一同唱著歌回家。曾皙之言，與其說是言志，不如說是在展示一幅春光明媚、惠風和暢的春游畫卷，其放達、灑脫、自得的個性與氣質躍然紙上，且展現得淋漓盡致。

緣于此，讓我想起了永和九年的暮春三月，王羲之等四十一位東晉詩人，于蘭亭臨流賦詩，各抒懷抱，那樣的情致與胸臆，與曾皙之志何其相似！

曾皙與王羲之等人，皆是與大自然為伍，智慧與情感融為一片，身心與景物融為一片，沖淡的情操釀成極為閑淡和清妙的精神生活。這樣的人，原本就是人們常說的詩人。雖然我們未曾讀過曾皙的作品，但他的一席話，既言志，又緣情，讓我們明白了他所言之志，就是想讓自己與大自然融為一體。有了如此情趣、胸襟和人格，才有了詩人與生俱來的溫文爾雅、從容不迫、與世無爭和儒雅風流。

問世間誰為詩人？二千五百年前的曾皙，當屬詩人之列。盡管，曾皙不寫詩。

點評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是高中生十分熟悉的《論語》名篇，本文作者帶著自己的思考進行閱讀，從經典課文中剖析孔子四名弟子不同的人生觀和世界觀，并由此發(fā)出感嘆：曾皙與大自然為伍，從容不迫、與世無爭，這種風流雅士的大智慧正是其詩人氣質的最好展現。曾皙不曾寫詩，但作者卻稱其為詩人，這樣的觀點讓人耳目一新，可謂見解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