駁靜
年少或年老去世,都更容易成為傳奇。而50多歲這個年紀,會讓人哀嘆。
2014年,錄制完新專輯《Symphonica》的喬治·邁克爾(George Michael),距上一次抽大麻已有一年多。英國《每日郵報》記者亞歷克斯(Alex Canfor-Dumas)當時借新專輯之機去他的工作室采訪,聽到這位流行巨星無意間透露的這個消息,不免大吃一驚。要知道,喬治·邁克爾多年來總是公開為大麻站臺,并且,他上頭條總是跟大麻有關。倒不是因為吸食大麻本身,而是因為他有若干次在吸“嗨”狀態(tài)下的混亂駕駛歷史,其中有一回,他把他的路虎一頭開進了綠化帶。
亞歷克斯2006年第一次采訪喬治,之后又先后采訪過他5次,算是為數(shù)不多與他熟悉的記者。他在文中寫道,這種因為戒煙“帶來的變化十分明顯,幾乎要讓人忘記他曾經的混亂”。
2011年,喬治曾大病一場,在醫(yī)院里住了幾個星期,他告訴亞歷克斯,“肺炎差點讓我死掉”。然后,他下定決心,要開始過某種普通人認為的正常日子,所以才有《Symphonica》這張專輯。但最后,53歲的他,還是在2016年這個圣誕節(jié)的早晨被發(fā)現(xiàn)死于寓所的床上,死因是報道中所說的“心力衰竭”。
王爾德式“罪行”
1998年是喬治·邁克爾生命中尤為重要的一年。這一年之前,至少看上去,喬治年輕而成功。他是一個超級流行偶像,歌迷多是十幾歲的青少年,誰都知道,這個年齡段的“粉絲”意味著什么。僅是威猛樂隊解散后他的第一張個人專輯《命運》(Fate),銷量就有千萬之多。
在我查到的所有資料中,沒有任何一處能講得清,1998年4月8日晚上,在美國加州比弗利山的威爾羅杰斯公園(Will Rogers Park)某公廁內,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人們要么含糊其辭,要么用那種“反正你也懂的”的語調,對細節(jié)一筆帶過。
這成了一件挺諷刺的事,喬治·邁克爾最終被判“公共猥褻罪”,并繳納了810美元的罰款。但很少有報道,敢用精確的話語描述那天晚上的經過,因為媒體也明白,在無第三人在場的情況下,事實不過是公說公理,婆說婆理罷了。
喬治后來上了“大衛(wèi)·萊特曼深夜秀”(Late Show with David Letterman),節(jié)目中他說:“那個便衣警察說要跟我玩兒一個‘你給我看你的,我就給你看我的的游戲?!弊詈?,這個游戲變成了“我給你看我的,你給我看你的,然后我就把你帶去警察局”。
在另一個節(jié)目中,喬治說:“他們特意派進來的是一個帥氣的美國警察。對我看到的東西,我可沒什么可感到羞愧的。”
無論怎么樣,這次事件促使喬治·邁克爾下定決心出柜。那是威猛樂隊解散、喬治·邁克爾單飛后的第12年。喬治·邁克爾的“粉絲”并沒有因為樂隊解散而有任何不適。但對一個超級巨星而言,出柜從任何角度都是一個艱難的選擇。盡管我們距當時才不到20年,“賣腐”甚至還變成了潮流,人們還是很難想象,20世紀末的“出柜”是件多么困難的事,當然這件事在今天也并不容易。根據(jù)英國一項社會調查,喬治·邁克爾出柜前后的那個時期,只有23%的人認為“同性戀是完全沒問題的”。
喬治選擇了一種激進的方式反擊。他發(fā)布了一首名為“Outside”的單曲,這大概是音樂史上最著名的“豎中指”事件。這首在當年的流行金曲榜單排到第二的歌曲中,其中一句歌詞是,“I'd service the community,but I already have,you see”(我希望服務社區(qū),不過你看,我已經服務過了)。
如果說歌詞的指向性已足夠明確,去看這首歌的MV,光是它的尺度就讓人驚詫。它以監(jiān)控攝像的視角,俯拍若干赤裸男女的派對景象,其間還混剪了喬治·邁克爾身著洛杉磯警察制服在公廁與眾人跳舞的場面。而這間公廁,又被刻意設計成夜店模樣。甚至,MV開頭還有對20世紀70年代歐洲成人電影進行的刻意模仿。
無論是歌詞還是MV畫面,人們至少讀出兩點:第一,喬治·邁克爾并不對自己的性取向感到絲毫羞恥,第二,這是針對虛偽人類的一次戰(zhàn)爭。這讓人想起,同一個國度內的維多利亞時代,王爾德的“有傷風化罪”。
喬治自己,卻開始逐漸成為LGBT群體某種程度上的代言人,而他早期的伴侶死于與艾滋有關的疾病一事,也影響了他五六年。同是1998年,喬治策劃拍攝了一個名叫“Staying Alive”的紀錄片,講述了6個來自不同國家的年輕人,直接或間接受艾滋影響的故事。之后,“Staying Alive”逐漸成為一個抗擊艾滋病的品牌。
私生活悖論
如果給你一個機會,與任何時空里存在過的任何一個人吃一次飯,你會選擇誰?這當然是答案可以五花八門的問題,但在歐美國家,“愛因斯坦”或“耶穌”至少是一個不會錯的“正確答案”,更何況,這兩個詞完全不會透露任何私人信息,人們無從過度解讀。
喬治·邁克爾估計也是會用“愛因斯坦”來搪塞記者的那一類。
一方面,喬治·邁克爾總是陷于私生活暴露于天下的困擾中,另一方面,他又需要自由。他與戴安娜王妃是好友,他曾說過:“戴安娜如果在世,會很高興看到威廉能夠找到了個像凱特這樣堅強的姑娘,能夠處理所有那些她當時沒法處理好的事?!?/p>
因為他深知,他自己也從未像凱特那樣處理得好名氣與自由、私生活與媒體曝光之間的關系。另一方面,他在上面花費的心思又挺少,因為這有悖于他自由的天性,要不,至少在吸大麻這件事上,他得稍微收斂那么點兒。然而事實是,他很少這樣做。
人們一度非常擔心喬治·邁克爾,老覺得他得出點什么事兒,例如又吸過量不省人事了。在公開場合表達對喬治·邁克爾的擔心,竟也成為一種時髦,以及,也成了一個愛因斯坦式的“不會犯錯的答案”。
最醒目的例子是艾爾頓·約翰(Elton John),他是喬治的偶像,但這并不妨礙喬治調侃他:最好某個深夜,我能哭著爬到艾爾頓家門口,嘴里還喊著,“救救我,救救我”,要不,艾爾頓是不會罷休的。
“這都快成了艾爾頓活下去的信念了!然而,不會有這一天的!”喬治堅稱。
不只艾爾頓·約翰,同樣對喬治·邁克爾擔心得要命的,還有U2樂隊的Bono。后者有一天跟“辣妹”組合的潔芮(Geri Halliwell)湊在一塊兒,認真地討論“該如何幫幫喬治·邁克爾”這個題目。喬治很清楚地知道這些朋友對自己的擔心,所以他解決這個“人人都來擔心喬治”的方式是,更多地出現(xiàn)在倫敦的社交場合,并盡可能看上去生機勃勃一些。
20多年前,喬治·邁克爾這個名字所到之處,都是一個尖叫漩渦。若干年后,當年癡迷他的“粉絲”也成家立業(yè),他們的孩子一代,迷戀的人也早就是諸如詹姆斯·布雷克(James Blake)這樣的新派偶像。
但是喬治的困惑在于,為何20年后,人們仍然不肯忘記他。有時候兩張專輯之間,他會等待足足5年。想說,這些時間過去了,世界總該把我忘了吧。然而,并沒有。
而現(xiàn)在,人們就更難忘記他了。LGBT公益組織“Stonewall“(石墻)得知喬治去世的消息后,發(fā)了一條推特:安息,喬治·邁克爾,你曾鼓舞眾人,你的音樂會代替你活在(LGBT)群體心間。而我們,則永遠悲傷,永遠思念。
(本文參考了《衛(wèi)報》《每日郵報》的部分報道)
1988年的喬治·邁克爾正處在單飛后的巔峰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