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亦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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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牡丹亭》,開啟“昆蟲”路
記者 亦安冉
2006年在南京紫金大劇院,來自山東的馮阿鵬聽了一場昆曲,施小梅的《牡丹亭》,施小梅飾演柳夢梅。前奏一響,馮阿鵬就想起一句詩來: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管弦絲竹的奏樂一出來,就抓住了他的心。因為這出戲,他決定報考戲劇戲曲學的研究生,并把目標鎖定了蘇州大學。山東人,對江南的印象,就是“春風又綠江南岸”,就是“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一曲《牡丹亭》,開啟了馮阿鵬的“昆蟲”之路
2007年馮阿鵬如愿考進了蘇州大學,攻讀戲劇戲曲學碩士研究生,導師皇甫菊含是昆舞大家,也是舞臺藝術及理論,以及服飾文化研究方面的專家。
馮阿鵬就讀研究生的階段,正是青春版《牡丹亭》紅到發(fā)紫的時候,青春版進校園,點燃了大學生們的昆曲熱情,一大波“昆蟲”被培養(yǎng)起來。俞玖林、沈豐英也成了大學生們心目中的男神女神。對馮阿鵬這個山東人來說,沈豐英面如滿月,不像典型的蘇州人,絕對是他的女神款?!赌档ねぁ否T阿鵬看了好多遍,白先勇介入之后視覺上非常唯美,不過馮阿鵬最喜歡的還是《玉簪記》,白先勇的第二個作品,在他看來這出戲無論服裝還是舞美水平都提高很多,整個舞臺很素雅,沈豐英飾演的小尼姑動情的那段尤其讓人動心,人性真實的一面被展現(xiàn)出來,寺廟都建在風景秀麗的地方,一個正常人在風景秀麗的地方也會特別期待一段艷遇,何況一個妙齡的小尼姑呢?在馮阿鵬看來,《牡丹亭》里杜麗娘的痛苦跟《玉簪記》里妙常的痛苦是一樣的,甚至更甚。
馮阿鵬不喜歡《長生殿》,“因為你可以想象自己是《牡丹亭》里的柳夢梅,你可以想象自己是《玉簪記》里的潘必正,也可以想象自己是《桃花扇》里的侯方域,但你永遠不會有唐明皇的代入感,倒是劇中唐明皇思念死在馬嵬坡的楊貴妃那一段讓人動容,“愁深夢杳,白發(fā)添多少。最苦佳人逝早,傷獨夜,恨閑宵?!苯咏短一ㄉ取防铩鞍吃娊鹆暧竦铤L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之意境。
馮阿鵬最喜歡《玉簪記》,整個舞臺很素雅
在馮阿鵬看來,欣賞昆曲的無非兩種人,一種是飽食終日無所事事,也就是有錢有閑的人;另一種就是許多時間沒什么事可做的大學生。
剛剛好的機緣,馮阿鵬的研究生階段也正好趕上蘇州的昆劇藝術節(jié),那時候只要有機會有戲必看,有意思的是馮阿鵬每看必睡,“因為欣賞得實在太舒服了?!?對這個山東人來說,蘇州話本身就是音樂,外地人不需要聽懂,就像聽意大利的歌劇,并不需要聽明白,元素本身就很唯美?!袄デ恍枰呦蠡拖褚魳凡恍枰呦蠡?。藝術的最高境界一定是抽象的,比如昆曲演員化了妝之后整個人被抽象化,在中國,書法和音樂是高度抽象化的,昆曲也是抽象化的藝術,要欣賞的是韻,如果不停挖掘劇情,意義不大?!?/p>
加上青春版《牡丹亭》熱度不減,江蘇省政協(xié)又自2007年起,舉辦“戲曲走近大學生”活動,活動落戶在蘇大,每年以蘇大朱棟霖教授開設的“戲曲評彈鑒賞”課為基礎,用整整一學期的時間,不僅邀請著名藝術家走進蘇大課堂,還帶領學生共赴觀前“光裕書場”,分類講解劇種流派,賞析評點經(jīng)典劇目,甚至是師生共習“唱念做打”。
在導師的影響下,馮阿鵬在欣賞昆曲時會特別注意看一些舞蹈動作,中國舞蹈是線和圓的藝術,每次動就是一條線,一個書法家可以看到舞蹈中的書法,一動是一撇,一動是一捺,像林懷民的云門舞集,舞蹈跟書法是集合在一起的,舞蹈演員必須練書法。馮阿鵬一般會坐得離舞臺很近,注意看細節(jié),“會舞蹈的人,懂肢體可以感受到,昆曲的落腳、眉梢、眼角、亮扇時的細微之處都有韻味?!?/p>
生逢昆曲興盛之時的蘇州學子們,在昆曲的浸潤下度過,美好的大學時光。聽多了,也就能聽出道道來?!澳阒挥新犃藦埨^青,你才能知道現(xiàn)在的梅花獎得主有多名不副實,以前梅蘭芳一個字可以咬一輩子。中國人藝術講究有底子,以前有傳統(tǒng)的國學教育,現(xiàn)在的藝術院校太缺文化底子?!?/p>
《牡丹亭》地獄審判一段里,鐘馗出場,馮阿鵬不喜歡這一場里熱鬧的場面,他覺得昆曲是屬于文人屬于園林的東西,昆曲就該淺吟低唱,就是大雅,為了傳播加入俗的東西,有雜技有小丑,完全沒有必要,要欣賞俗的東西可以到其他地方。昆曲不是雜耍,應該像西方人正裝欣賞意大利的歌劇那樣,欣賞的時候沐浴、焚香、更衣,有一整套發(fā)自內(nèi)心的儀式般的尊重。不是開口就叫嚷:“來,唱段昆曲聽聽?!?/p>
雖然一開始只是看個熱鬧,但文人在雅的路上回不了頭。像馮阿鵬一樣,許多大學生一開始看昆曲的時候可能只是趕個時尚,你看我也看,但其中總歸會有心之人,能看且會看,一旦有人用心了,昆曲這門傳統(tǒng)文化的傳播就會不絕如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