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權
好想落一場淚
□劉正權
朱云玉忽然好想落一場淚,與傷春悲秋無關的那種落淚。
朱云玉自問還夠不上“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的那種小資情調。
她的流淚,與心情有關。
朱云玉是斜靠在欄桿上仰頭看天時,被低低的天幕把心壓灰的,一個妙齡而且花月正春風的女子,竟然沒有萌生過愛意,這太讓朱云玉羞愧了!一個人的青春怎么可以這么單薄呢?還不如唇邊的煙霧厚重。煙霧從口里吐出來時,好歹也帶著她肺里的熱量與體內的氣息啊。
朱云玉回過頭來盤點了一下自己的青春,竟沒盤點出一個男人肺里的熱量和一個男人體內的氣息。
當然,必須是她心儀的那種男人。
要知道,朱云玉可是那種能把日子過得很妥帖的女人呢!
只是,妥帖得過了頭,沒萌生過愛意,也沒萌生過不愛。這樣的女人,是危險的!這話是誰說的呢?朱云玉順著裊散的煙霧把思緒一點一點向遠處擴散,居然,就找到這話的源頭了!
自然就牽扯出一個男人來,男人有個響亮的名字:柳永!傍了古代那個奉旨填詞的家伙大名??上У氖?,沒傍上人家柳三變的才情。
朱云玉開始回憶跟柳永之間的瓜葛,呵呵,其實兩人之間沒瓜葛,朱云玉眼下需要用瓜葛來給自己單薄的青春打上底色。
于是就使勁回憶,一點一點挖掘可能跟瓜葛有關的細節(jié)!
很多事情是經不住挖掘的,一挖掘吧,瓜葛不但有了,而且還有點纏雜不清呢!
朱云玉在恍恍惚惚的挖掘中,漸漸有了那么點笑意。
先說見面吧!
兩個人的初次見面,實在是平淡無奇的那種見面。
記得是有很多人聚會的那種,可以認識很多人也可以一個人都不認識的那種。柳永在聚會進行到一半時,竟歪在沙發(fā)上睡著了,當時,朱云玉手中正攥著麥克風一展歌喉呢!
掌聲或多或少也換來了一些!
朱云玉一向自我感覺音質還過得去,音色也還夠寬廣,怎么說自己也是從藝術院校畢業(yè)的吧,偏偏,這次就在掌聲之中收獲到了鼾聲。
有點受打擊不是!
放下麥克風,朱云玉惡狠狠盯了柳永一眼,沖身邊女伴發(fā)牢騷說:“這種藝術聚會,怎么會有這號人物參加呢!”
這話是不指望有誰作答的,偏偏,有人作答了,是柳永!柳永睡眼惺忪瞅一下朱云玉,自顧說了開去:“睡眠也是一種藝術,誰也不能阻擋我追求藝術的腳步?!蓖炅舜騻€呵欠,頭一歪,又鼾聲四起。
現(xiàn)在想想,柳永的話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呢!是朱云玉的天籟之音引領著柳永追求藝術的腳步,大無畏走向睡眠深處。
這么一想,就合情合理多了,后來他倆之間的瓜葛也就千絲萬縷有據(jù)可依了。
那就先找絲吧!
還是在一次聚會上,非藝術的那種,應該是很單純的喝酒吧!那次柳永喝得比較投入,不單單那次,朱云玉想起來,大凡喝酒,柳永都能喝得相當投入,這點跟柳三變有得一傍。
柳永喝投入了是很喜歡喋喋不休的,這是朱云玉的一大發(fā)現(xiàn),而且,只跟自己喋喋不休。
那一回,柳永都喋喋不休了些什么呢?朱云玉腦海中一過濾吧,乖乖,真跟自己有瓜葛的。他當時似乎是一句接一句地把自己過去和現(xiàn)在用語言拼湊出來的,急于展示給她觀看的,而唯獨沒談自己的將來。
莫非,柳永借著酒話暗示她朱云玉就是柳永的將來?
一個沒有將來的男人呢!在這千絲萬縷找出的蛛絲馬跡中朱云玉忽然有淚盈上眶來,該從萬縷中入手了!
一念及此,朱云玉撥通了柳永的手機。
朱云玉這次沒了以往的妥帖,朱云玉說:“柳永嗎我想見你!”
柳永的肺活量從電話那頭傳遞過來:“見我?有什么事?”
“理順我們之間的瓜葛?。 敝煸朴裎竦匕凳?。
“瓜葛,我們?呵呵?!绷涝谀沁呅?,“未來可能會有,但目前,應該是空白!”
“怎么就是空白呢?”朱云玉急了,“你記得你喝酒喝多了給我講過什么嗎?”
“講過什么?”柳永在那邊嚇了一跳。
“你講了過去,講了現(xiàn)在!”朱云玉遲疑了一下接口說,“唯獨沒有將來!”
“你是說,你打算在我身上構建將來?”柳永到底是柳永,一下子明白過來,明白了就哈哈大笑,說,“朱云玉你別逗我好不?你那么妥帖的女人,能把紙一樣平白的日子都過得風生水起的,會在意一個酒鬼的胡說!”
他居然,是胡說!朱云玉手中的電話啪一聲掉在地上,先于這聲音濺碎的,是兩滴迫不及待的淚花。
還是妥帖點好啊,過去未來都不用細想的!朱云玉忽然覺得好笑起來,單薄點的青春有什么不好呢?至少可以讓自己看起來很輕啊,天使之所以能飛起來,就是因為它們把自己看得很輕的。
(原載《浙江小小說》創(chuàng)刊號山東閔慶廣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