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權變動比較研究

陶晶晶

摘要： 意思主義的物權變動可以使契約簡化，形式主義的物權變動可以使物權變動關系更加明確和具體，折中主義的物權變動是集前兩者的優(yōu)點于一體的。本文首先對國外物權變動的規(guī)定進行綜述，對比分析出各自的優(yōu)缺點。最后對我國物權變動模式進行了界定。

Abstract： The change of the real right of the meaning doctrine can simplify the contract， and the change of the real right of the formalism can make the relation of the real right change more explicit and concrete. Firstly， this article summarizes the provisions of foreign real right change， and compares the advantages and disadvantages of each. Finally， the pattern of the change of property rights in China is defined.

關鍵詞： 物權變動；意思主義；形式主義；折中主義

Key words： the change of real right；autonomy of the will；formalism；eclectic doctrine

中圖分類號：D9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4311（2017）01-0225-03

0 引言

物權變動模式是指物權發(fā)生、變更、消滅的法定方式。一個國家調控物權變動的核心問題之一就是確定何種物權變動模式，孫憲忠先生認為物權形式主義模式是有很多優(yōu)點的，我國的物權變動模式應以物權形式主義為中心。 王利民先生認為我國現(xiàn)行的法律制度是當事人合意后登記或交付，即實現(xiàn)物權變動的債權形式主義模式。那么哪一種物權變動更為科學呢？它們的優(yōu)缺點又有哪些呢？我國的物權變動是何種模式呢？在下面內容中，我們一起來討論一下。

1 國外物權變動模式研究綜述

“物權的變動，就物權本身而言，指物權的發(fā)生、變更和消滅，是權利所產(chǎn)生的一種動態(tài)現(xiàn)象；若就物權主體觀察，是物權的取得、設定、喪失與變更，即物權的得喪變更。物權變動表現(xiàn)的是物權的運動狀態(tài)，是人與人之間對于權利客體的支配和歸屬關系的變化在法律上的表現(xiàn)?！?/p>

物權變動的主要原因是民事行為，但是，對于這種民事行為的成立要件或有效要件是一經(jīng)意思表示就可以成立物權變動，還是需要其他條件，例如登記等。基于對此問題的不同態(tài)度，立法上存在了三種立法模式：一種是意思主義的立法例，一種是形式主義的立法例，還有一種是折中主義的立法例。

1.1 意思主義的立法例

意思主義的物權變動模式是一種完全以雙方當事人的意思為要件，不需要其他任何條件的物權變動模式。

采用此種物權變動模式的國家不在少數(shù)，例如：法國、日本等，按照意思主義的立法觀點，債權合同是物權變動的基礎，除此之外，其他合同均無法直接造成物權變動，債權合同交付、登記的目的是對抗第三人。通俗地講，意思主義的物權變動，指在當事人的債權意思之外，不需要其他要素的物權變動。

1.1.1 《法國民法典》的意思主義的立法例

《法國民法典》采取意思主義。

該法典中體現(xiàn)意思主義的條款有很多，例如第1134條規(guī)定：“依法訂立的契約，對于締約當事人雙方有相當于法律的效力。”第711條規(guī)定：“財產(chǎn)所有權，因繼承、生前贈與、遺贈以及債的效果而取得或移轉?！钡?38條：“經(jīng)正式承諾的贈與依當事人間的合意而即完成；贈與物的所有權因此即移轉于受贈人，無需再經(jīng)現(xiàn)實交付的手續(xù)?！钡?703條規(guī)定：“互易與買賣合同，得僅依法事人雙方的合意為之”。

由此可見，法國是債權意思主義的代表，即承認債權合同是引起物權變動的原因。

法國是意思主義物權變動模式的立法選擇的體現(xiàn)。所有權變動之外的他物權的設定是以當事人的意思為依據(jù)的，并不需要其他附加條件。

1.1.2 《日本民法典》的意思主義的立法例

《日本民法典》的物權變動模式與《法國民法典》類似。其中體現(xiàn)物權變動的意思主義的條款也有很多，例如第176條中提到：“物權的設定及移轉，只因當事人的意思表示而發(fā)生效力?！钡?77條中提到：“關于不動產(chǎn)物權的取得、喪失及變更，非依登記法所定，不得以之對抗第三人?！钡?78條中提到：“關于動產(chǎn)物權的轉讓，非有其動產(chǎn)的交付，不得以之對抗第三人?！?/p>

《日本民法典》在所有權觀念上，以作為原因觀念的債權契約吸收了物權行為，二者是一個契約中未分化的統(tǒng)一的存在。

日本民法中的債權意思主義適用于動產(chǎn)和不動產(chǎn)，而法國民法的債權意思主義對不動產(chǎn)完全適用，對動產(chǎn)則觀念性構成不完全，由此可見，日本民法的債權意思主義原則貫徹的比法國民法更加徹底。

1.2 形式主義的立法例

形式主義的立法例認為，交付或登記是物權變動效力發(fā)生的條件，即除債權合同外，物權合同同樣以直接發(fā)生物權變動為目。也就是說，產(chǎn)生物權變動的法律行為，除了意思表示這一構成要件外，還要具備一定的形式方可發(fā)生效力。

形式主義的物權變動模式可分為物權形式主義、債權形式主義兩種。以德國和奧地利為例，德國采用的是物權形式主義的變動模式，而奧地利民法是采用債權形式主義的變動模式。

1.2.1 羅馬法的形式主義的物權變動模式

羅馬法中的物權變動以交付為必要條件。

例如：所有權、地上權、質權等的設定，都以交付進行，以后逐漸發(fā)展為簡易交付、假想交付等。在羅馬法中，交付之前物的所有人仍然保有物的所有權，可以將物再度讓與別人，而當?shù)谌苏嬲邮芪锏慕桓稌r，才完全取得此物的物權。

1.2.2 《德國民法典》的物權變動的形式主義的立法例

《德國民法典》關于物權的設定、移轉，必須要有與債權行為相分離的物權行為。就物權行為而言，動產(chǎn)以交付為要件，不動產(chǎn)則以登記為要件。

例如《德國民法典》873條：“為轉讓一項地產(chǎn)的所有權，為在地產(chǎn)上設立一項物權以及轉讓該項物權或者在該物權上變更設立其他權利，如法律沒有另行規(guī)定時，必須有權利人和因該權利變更而涉及的其他人的合意，以及權利變更在不動產(chǎn)登記薄上的登記。尚未登記的合意，在當事人的意思表示經(jīng)過公證證明，或者該意思表示已經(jīng)提交給不動產(chǎn)登記局，或者權利人已經(jīng)將獲得登記許可的證書交付給相對人時，也同樣具有約束力”，從此項條文中可以看出德國民法對于“物權變動和債權變動是兩個不同的事實”這一點是承認的，一個物權交易包括兩項獨立的契約即：物權契約與債權契約。同時要求標的物所有權的轉移還要有以登記或交付的公示方法完成，也就是說德國法是完成承認物權行為理論的。

1.3 折中主義的立法例

1.3.1 《瑞士民法典》的形式主義的立法例

《瑞士民法典》第714條第1項規(guī)定：“動產(chǎn)所有權的讓與，應將其占有移轉于受讓人?！睆拇朔l中我們可以得出動產(chǎn)是以移轉占有為條件的。同樣在第656條第1項：“為取得不動產(chǎn)所有權，須于土地登記簿冊加以登記?！睆拇朔l中我們也可以得出不動產(chǎn)所有權是以登記為交付要件的。第657條規(guī)定：“轉移所有權的契約，不經(jīng)公證，無約束力。遺囑及繼承契約，應經(jīng)繼承法及夫妻財產(chǎn)制規(guī)定的形式?！庇纱丝闯觥度鹗棵穹ǖ洹穼τ趧赢a(chǎn)的轉移以交付為要件，對于不動產(chǎn)的轉移以登記為條件的。

在前面我們已經(jīng)說過，法國的意思主義是不承認物權行為理論的，但德國的形式主義是完全承認物權行為理論的，而瑞士的折中主義又是不同的，學者認為“瑞士民法與德國民法一樣在動產(chǎn)權利移轉時要求物權契約，但并未進一步采認無因原則”而對于不動產(chǎn)的物權而非如德國法那樣，另為物權移轉的合意。

對不動產(chǎn)物權變動、買賣，不僅對出賣人發(fā)生所有權移轉的義務，而且買受人同時取得了獲讓所有權的請求，從而只需讓與人一方為處分的表示，基于此，單方的移轉行為就可發(fā)生物權變動。

所以，瑞士民法對于物權行為理論中的形式主義原則是承認的，對于不動產(chǎn)物權行為理論中的分離原則是不承認的?！皩τ诓粍赢a(chǎn)、動產(chǎn)物權的變動，并不適用物權行為無因性理論?！?/p>

1.3.2 《奧地利民法典》形式主義的物權變動模式

《奧地利民法典》對于物權行為理論中的抽象原則和分離原則是不承認的，但同意物權行為理論中的形式主義原則。

這點在《奧地利民法典》中也有所體現(xiàn)，例如：第426條：“原則上動產(chǎn)僅能依實物交付而轉讓與他人。”由此可見，債權形式主義是意思主義與登記或交付相結合的物權變動模式，也就是說，當物權因法律行為發(fā)生變動時，當事人間除了需要債權合意外，還需要履行登記或交付的法定方式。

2 國內外物權變動模式的立法比較

2.1 債權意思主義的利弊分析

法國是債權意思主義模式的起源地，隨后日本也采用了債權意思主義。

此模式下，當事人之間進行物權變動的前提是達成債權合意。債權合意以外的物權合意，嚴格來講是不存在的。動產(chǎn)物權移轉所需的交付，或不動產(chǎn)物權轉移所需的登記，按相關法律規(guī)定只能作為物權變動的對抗要件，而不是生效要件，債權行為才是物權變動效果的決定性因素。

通俗地講，無論是否履行交付手續(xù)，只要雙方簽訂了買賣合同，就可以按照程序和合同約定的條款進行物權轉移。如果是無效合同或者合同被撤銷，出賣人就有權按法律規(guī)定向買賣人索要合同所涉及的原物權。

債權意思主義模式更貼合實際生活，合同雙方的交易程序也比較簡單，更貼近我們的現(xiàn)實生活，但是也存在一些問題。

按常理來說，第三方對于物權變動有知情權，同時要承擔不侵害物權義務，無條件承認基于債權合意轉移的物權。因此法律應該對物權變動進行公示，否則有損第三方的知情權。法國的立法體系就充分考慮到這一點，基于債權意思主義模式又提出“未經(jīng)公示的物權不得對抗第三人”的規(guī)定，但是從執(zhí)行效果來看，并沒有起到相應的警示作用，反而引起了理論和適用上的混亂。

按照此項規(guī)定，物權交易當事人享有是否公示物權變動的權利，在一定程度上割裂了物權變動交易當事人之間的內部關系及其與第三人的外部關系，這一現(xiàn)象是由債權意思主義與對抗要件之間本質上的矛盾造成的。

2.2 物權形式主義的優(yōu)點、缺點分析

德國是物權形式主義模式的踐行國之一。

物權形式主義模式將債權行為和物權行為徹底分開，在物權交易雙方發(fā)生物權交易關系后，在交易雙方的債權合意之外，還存在一個獨立的物權行為，債權合意的作用僅限于生成交付標的物的支付價金義務，只有當事人基于交付/登記所表現(xiàn)出來的物權合意才能真正實現(xiàn)物權變動。

物權行為的無因性是基于物權行為獨立性自然產(chǎn)生的，物權變動的效力與債權行為的效力無關，因此，如果合同無效或被撤銷，當事人只能基于不當?shù)美埱缶葷?，不能要求返還原物。物權形式主義模式以登記或交付作為物權變動的生效要件，這使得當事人之間的內部關系與對第三人的外部關系完全一致了。這是物權形式主義比債權意思主義進步的地方，也是物權形式主義模式區(qū)別于其他模式的一個顯著特點。

但學者認為德國的物權形式主義的缺點表現(xiàn)在：“①物權行為無因性理論容易導致對出賣人的不公。②為保護第三人利益而設計的無因性理論對第三人的主觀狀態(tài)不加區(qū)分，因此很有可能造成惡意第三人優(yōu)于出賣人得到保護的不合理情形，這與交易活動中的誠實信用原則也是大相徑庭的?！?/p>

2.3 折中主義的物權變動模式

《瑞士民法典》和《奧地利民法典》的物權變動模式的規(guī)定屬于意思主義與形式主義的折中，而對于不動產(chǎn)的物權并非如德國法那樣，另為物權移轉的合意。對于動產(chǎn)則是承認物權契約的，而對不動產(chǎn)物權變動、買賣不僅對出賣人發(fā)生所有權移轉的義務，而且買受人同時取得了標的物所有權的請求，從而只需讓與人一方為處分的表示，基于此，單方的移轉行為就可發(fā)生物權變動。

所以瑞士民法對于不動產(chǎn)是不承認物權行為理論中的分離原則的。但瑞士民法又承認物權行為理論中的形式主義的原則的。所以瑞士民法典的物權變動方式在動產(chǎn)和不動產(chǎn)是分開的，動產(chǎn)適用的是物權契約再加上公示原則的也即是承認了物權行為中的物權獨立性，但必需以交付為動產(chǎn)所有權轉移的生效要件。而不動產(chǎn)是不需要額外的物權契約，也就是說不動產(chǎn)的變動是不和債權合同相分離的即承認物權變動的有因性，物權變動的方式是債權意思加上公示原則即可成立物權變動。

折中主義優(yōu)點是：首先，否認了物權行為的無因性，這樣有利于保護出賣人的利益。其次，承認了公示原則。這也是較意思主義的一大進步。折中主義的最大特點就是把登記或交付作為物權變動的條件之一。

2.4 我國物權變動模式的特點

我國《民法通則》第72條第2款：“按照合同或者其他合法方式取得財產(chǎn)的，財產(chǎn)所有權從財產(chǎn)交付時起移轉，法律另有規(guī)定或當事人另有約定的除外?！薄逗贤ā返?33條：“標的物的所有權自標的物交付時起移轉，但法律另有規(guī)定或者當事人另有約定的除外?！?/p>

從以上法條中，我們可以看出我國的民事立法并未采納德國法的物權變動的模式，也就是說，我國的立法和司法實踐均不贊成物權行為理論中的物權行為的分離原則和抽象原則的，而是采用了債權意思主義，即物權的變動的要件是債權合同的有效性，但我國是同意物權行為理論中的形式主義原則的。

也就是說我國是采用債權形式主義為原則的，也就是債權的意思合意加上公示為物權變動的生效要件的。但也有一些例外，如船舶、航空器和機動車等物權的設立，是以債權意思合意加上登記對抗，在此登記不是生效要件而是對抗第三人的要件。

3 結論

通過對各國物權變動立法模式中意思主義、形式主義和折中主義下的比較分析，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它們之間并不是絕對的對立的，法國的意思主義有其自身的價值，肯定了契約中的意思自由和個人主義原則，德國的形式主義模式中物權變動的生效要件是登記或交付，這種模式下不僅有保障了交易安全，還使法律關系明確化、客觀化，還使當事人之間的物權變動關系與對第三人的法律關系一體化。

而折中主義是繼承了法國的意思主義和德國形式主義的優(yōu)點，在折中主義下的瑞士和奧地利的物權變動模式又是以奧地利的最為科學，也就是說物權的變動不需要有額外的契約，只需要有債權契約，再加上交付或者登記就發(fā)生物權的變動效力。我國目前也以沿用了這一立法模式，這主要是我國的社會經(jīng)濟條件決定的結果，物權行為的獨立性和無因性是適應德國的抽象化思維的產(chǎn)物，就我國的國情而言，這種理論和立法都不適宜，在未來的較長一段時期內，也不會采取這種物權變動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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