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新華
閑來無事,偶爾翻看手機(jī),驚喜地看見朋友圈中有一張兵團(tuán)職工背糧入倉的照片,照片是九師攝影家謝華早年采風(fēng)時拍攝的,這張珍貴的老照片將我的記憶一下拉到七八十年代連隊的麥場上。
七月中旬以后,連隊地里的麥子都金黃成熟了,收割機(jī)進(jìn)地割完一塊麥子,就要用車運回連隊的麥場上。在九師一六八團(tuán)三連北面的麥場上,堆放著一堆堆剛收回的麥子,那散發(fā)出新鮮麥香的麥子,在麥場上像一個個小小的金字塔,又像一個個的金元寶。七星瓢蟲、螞蚱還有不知名的小蟲從剛卸下的麥堆里往外爬,燕麥、恢恢條籽、雜草籽夾雜其間,要揚場,要灌麻袋,要入倉,那時連隊的麥場可熱鬧了,白天沒干完的活兒晚上要加班,男男女女在灰暗的燈光下來去匆匆,麥場上熙熙攘攘,歡聲笑語,說著、笑著、忙活著,不知不覺就到了深夜,讓人忘記了四季生活的單調(diào)與艱辛。那個年代,連隊沒有電視,沒有網(wǎng)絡(luò),也沒有手機(jī),連隊的麥場,對單調(diào)的連隊生活可謂是一種調(diào)劑。
在麥場,揚場那可是一項技術(shù)活,那時揚場不像現(xiàn)在一兩臺無風(fēng)揚場機(jī),四五個人就夠了,那時揚場需要很多的人,有喂揚場機(jī)的,有用木掀揚的,有戴著草帽坐在麥堆上打落的(打落是用掃把打掉落選的麥子),還有在麥堆前掃邊的,每人各負(fù)其責(zé)。父親是揚場的好把式,木鍬撩起,金黃的麥粒隨著木鍬的一角竄了出去,成弧形散落在麥堆上,按他的說法是會揚一條線,不會揚的一大片。三連老職工康翠蘭也是揚場的好手,她邊揚場,邊給年輕人講授揚場的技巧,如何頂風(fēng)揚場,如何隨著風(fēng)向,變換手法揚,以及如何打落才能把麥堆打掃干凈。
揚好的麥子也不像現(xiàn)在這樣用鏟車鏟進(jìn)紅巖汽車或二拖三的大汽車上直接調(diào)運走,而是要人工背著入到連隊的糧倉里。糧倉是麥場邊上的一個個用土壘的圓筒狀、尖頂式建筑,倉門只有一個,且底部高出地面一米多,如此設(shè)置有利于防鼠,在筒體上部位置,等距離分布著三個小窗口,利于通風(fēng)透氣,糧食裝滿后蓋上麥草再用草泥糊成錐形,用來儲存糧食,連隊的人們風(fēng)趣地稱之為“碉堡”。
要入倉先得灌包,灌包裝糧也有技巧,撐麻袋的人要按緊麻袋口的兩邊把麻袋撐開,裝麻袋的人要先鏟點麥子在麻袋口下面壓一下,然后再鏟上滿鍬的麥子使勁地向麻袋里扔,這樣才能把麻袋角撐起來才能裝實,裝好的袋子要經(jīng)連隊的保管員過秤稱,過完秤記好重量后開始入倉。
背糧入倉是力氣活兒,男人們有的背一麻袋,有的背大半麻袋,婦女只能背半袋或小半袋。剛開始入倉時還比較輕松,背包入倉的人把麻袋里的麥子直接倒進(jìn)倉里就行了,可隨著倒入的麥子越來越多,就要搭梯子了,背糧的人踏著木板做的梯子,一步一步向高高的糧倉攀登,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有的人力氣小踉踉蹌蹌的晃到了糧倉旁邊,看著高高的糧倉,心里發(fā)怵,往上爬時雙腿打顫,身子一歪,連人帶糧食一起載到了糧倉里,下面?zhèn)鱽硪黄β暫瓦駠u聲。
那時連隊職工干活兒積極性非常高漲,拈輕怕重會被人瞧不起。三連有個叫舒順英的老師,丈夫是連隊的干部,學(xué)校勤工儉學(xué)勞動時舒順英老師正好懷孕了,要強(qiáng)的她不顧身體的不適,堅持背糧入倉,別人勸她休息,她說“我是黨員又是干部家屬怎么能脫離勞動呢!”就這樣堅持著半麻袋半麻袋地把糧食背入糧倉里,可由于勞動量過強(qiáng),她那懷孕幾個月的孩子沒等出世就流產(chǎn)了。類似這樣的故事在當(dāng)時有很多……
這就是連隊的麥場,和麥場上的故事,時隔多年,不曾遺忘。
隨著歲月的變遷,麥場上的“碉堡”在人們的視線中逐漸消失,以至于變得難以尋跡,成為那個年代的特殊記憶,連隊的麥場也再沒有那時熱鬧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