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華
《老丁家的故事》系由萬安縣文化館創(chuàng)作、萬安縣采茶劇團演出的一部戲劇小品。該小品力求反映時代變遷中的人性與法理的沖突,著意表現(xiàn)社會變革中人物靈魂的掙扎和自我救贖的努力,從而得到了評委的充分肯定,喜獲第十三屆華東六省一市戲劇小品大賽金獎。
長期以來,征地拆遷成為當代社會的一大難題。不少干部認為“征地拆遷”早已取代計劃生育,成為“天下第一難”。《老丁家的故事》以萬安縣城城南片區(qū)棚戶區(qū)的改造為現(xiàn)實背景,直面當下生活和干群關系,觸摸社會深層次的矛盾,以平民的視角切入征地拆遷中的民生主題。全劇雖然只有三個演員,但在更廣袤的意義上參照人性與法理的沖突,尤其顯得縱深和豐富。
首先,全劇通過征地拆遷中個體的生存境況、個體的心理變化軌跡來反襯人性,具有強烈的時代特色。丁得發(fā)因為一家七口人住在棚戶里,如果按規(guī)定補償兩室一廳將顯得擁擠,于是臨時搶搭棚子,以此想多要一間房,變成三室一廳,為此他不惜弄個假傷情,甚至以上訪和上吊相要挾。這些情節(jié)的展現(xiàn),無不袒露出丁得發(fā)在棚戶區(qū)居住多年后的郁悶以及想借此貪些便宜的投機心理,更展示出他矛盾而痛苦的心理困境。此刻,人性本能或者說天性的缺陷開始同法與理發(fā)生劇烈的碰撞,成為一對難以調和的矛盾。應當說,從這個角度看,該劇對丁得發(fā)這個人物賦予了歷史的回聲、現(xiàn)實的審視,使他在痛苦的矛盾煎熬中呈現(xiàn)出人性的復雜維度和隨著環(huán)境變化而變化的心理嬗變。
其次,劇作中的角色沖突,實質上是一場人性與民間倫理、法規(guī)條例在日常生活中的沖突,因而顯得真實可信,具有濃厚的人間煙火氣。《老丁家的故事》沒有一味地拔高拆遷工作組干部小楊的精神境界,也沒有一味地貶低丁得發(fā)的思想覺悟,而是順著生活的本來面目,按著生活的邏輯,按照人物的性格依次展開。丁得發(fā)雖然一心想著三室一廳,占著位子不簽協(xié)議,但他竟然不允許他人叫他“老丁”,因為“老丁”與釘子戶的“釘”諧音,有譏諷的嫌疑。從這個細節(jié)可以看出,即便老丁懷有僥幸心理,想在安置房里多分一杯羹,可他畢竟好面子,知道釘子戶并不是自己愿意接受的角色。從中可見,他的心底仍存本分,他本質上依然是個堅守道德底線的平民。而妻子郭三秀,則顯然是個老實本分人。小楊進屋,她不忘端上一杯茶,老丁要偽裝傷情,她也是忐忑不安,小楊指出她家臨時搭建的棚子是違章建筑,不屬于補償范圍,她當即承認說“是、是、是,我早就跟他說了”。連說三個“是”,并以“我早就跟他說了”這句,表明她與老丁不同立場。當小楊為救老丁受傷時,她終于說出“要不是小楊同志把你推開,砸到的就是你……”一波三折,盡顯各人性格,盡顯各人心理。這其中,老丁代表的是人性、是本能,郭三秀代表著樸素的民間倫理。小楊則代表政府,代表法規(guī)條例和原則,他既堅守原則,不肯松口,又和風細雨,反復做思想工作,最后還挺身而出,替老丁擋了倒下來的屋梁,頭部受傷。人性本繁雜,故而多曲折。郭三秀遵循的是人之常情,是為人的根本,是我們中國流傳幾千年的民間倫理。這些因子同樣還流淌在老丁的血脈里,所以老丁才有后來的轉折,后來的幡然醒悟。
最后我得說說劇作的語言。劇作語言簡潔明快,富有地方色彩。無論是老丁的多次搶白,不讓別人叫他老丁,而要稱他的大名丁得發(fā),還是他的唱詞“說什么影響不影響,吃苦受累有補償。只要堅守不退讓,美好的日子在前方”,諸如此類,都很貼切地刻劃出了老丁的心理和性格。對于郭三秀,老丁則只稱“老婆子”,這是當?shù)丶矣鲬魰缘目陬^語,反映出世俗風情和百姓常態(tài),地方特色鮮明。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劇中設了一個小插曲,就是老丁的孫子故意將上訪的橫幅寫成“我要上房”。此細節(jié)頗出機巧,一則說明孫子急于想住上新房,與后文稱孫子常常到新區(qū)參觀相呼應;二則表達了孫子對老丁拖延不搬的強大不滿。只此一筆,便寫出了老丁孫子的聰慧與可愛。
當然本劇也有不足,比如老丁的轉折雖然有所鋪墊,但仍顯突然,說服力不夠。又如有些唱段過于膚淺,經(jīng)不起琢磨,而且也沒有充分展現(xiàn)地方特色。不過,瑕不掩瑜,該劇確為一個成功的戲劇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