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樹人
日前的一天,我在翻看舊時的日記本時,在1976年的日記中,把那年1月15日寫在日記本上的一首悼念周恩來總理的詞又仔細地看了一遍。這首題為《沁園春·悼念周總理》的詞是這樣寫的:“宇宙垂紗,環(huán)球肅穆,淚雨汪洋。憶光輝蓋世,軀身馬列;千秋一杰,火膽鋼腸。并蓄剛?cè)?,滄桑紋掌,叱咤中外美名揚。回頭看,給東方古國,數(shù)增榮光。無私無畏革命,贊披荊斬棘永向陽??暇瞎M瘁,一生奮戰(zhàn);創(chuàng)基建國,神州棟梁。四海周游,任憑風浪,談笑聲中為國忙。后繼者,有中華兒女,八億爭當!”看著這首41年前寫的悼念周恩來總理的詞,使我想起了寫這首詞前后的一些往事。
1974年10月,已經(jīng)在黑龍江省巴彥縣興隆中學當了5年普通教師的我,在沒有絲毫思想準備的情況下,突然被調(diào)到百里之外的縣文教科去工作。我知道,突然“高升”是“借”了“批林批孔”的“光”。因為那年的9月中旬,我所在的學校接到了縣文教科的通知,通知學校做好準備,說10月上旬縣文教科要組織全縣各中小學的革委會主任(即現(xiàn)在的校長)來參加“批林批孔”現(xiàn)場會。于是,學校馬上著手準備“批林批孔”現(xiàn)場會。因為學校領(lǐng)導(dǎo)早就知道我平常愛寫詩,所以就安排我擔任班主任的班級像當時“批林批孔”的典型小靳莊那樣,組織一場“賽詩會”。接受“任務(wù)”后,我馬上就布置全班每一個學生至少要寫一首“批林批孔”的詩。可是過了5天后,當我要學生把自己寫的詩交上來時,全班45名學生卻只有4名學生交上來了自己寫的“順口溜”,其他的都說不會寫。因為要想開好“賽詩會”,不但要有“好詩”,而且還不能“照稿念”,得“背”下來朗誦。連詩還沒有呢,談何背誦?情急之下,我只好把自己以前的習作本拿出來,把自己寫的反映農(nóng)村生活的詩讓全班學生一人抄了一首,并讓學生三天內(nèi)一定要背下來,然后好排練。有了這些詩,加上我的指導(dǎo),“賽詩會”受到了來參加“批林批孔”現(xiàn)場會的縣文教科科長的好評。再加上我以學校后勤主任輾轉(zhuǎn)100多里,用了兩天時間找回了學校跑丟的一匹馬的事跡為素材寫的長篇通訊《鐵腳追烈馬紅心為革命》,讓學校革委會以大字報的形式貼在走廊里,也被縣文教科長看見了。因此,被我流暢優(yōu)美的文筆和淋漓盡致的描寫“征服”了的文教科長,就把我調(diào)到縣文教科當了寫材料的科員。
我被調(diào)到縣文教科上班后,主要的工作就是寫各種批判大會的領(lǐng)導(dǎo)講話材料及所謂的“教育革命”的調(diào)查報告和成功經(jīng)驗。其實這些材料最好寫,就是把“兩報一刊”(《人民日報》《解放軍報》《紅旗》雜志)拿來,這上抄一段,那上抄一段,一湊就是一篇文稿。有時也下鄉(xiāng)去調(diào)查或蹲點。就這樣,一年多的時間轉(zhuǎn)眼之間就過去了。
1976年1月9日清晨,住在文教科宿舍的我起床后剛要洗漱,就聽到了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新聞聯(lián)播中播送的周恩來總理因病逝世的消息。我當天的日記是這樣寫的:“今天,我的心情是極其悲痛的。早上起來,收音機里傳來了我們敬愛的周總理逝世的消息,我坐在收音機旁,掉下了眼淚。敬愛的周總理永遠活在我的心中……”上班后,我本以為科里要搞一些悼念周總理的活動,但我卻被派往縣城附近的臨城公社富鄉(xiāng)大隊去蹲點調(diào)查,寫一篇調(diào)查材料,因為那個大隊的政治夜校是全縣的樣板。
在富鄉(xiāng)大隊,我白天在大隊部干待著,只是晚上到政治夜校去看看。問生產(chǎn)大隊的領(lǐng)導(dǎo)為何不組織社員舉行悼念周總理的活動,得到的回答是上面有指示,不許舉行悼念周總理的活動。因為農(nóng)村的報紙不是一天一送,有線廣播只是早晨廣播一會兒,所以有關(guān)周總理逝世的報道知道得實在太少。于是,1月15日我就在日記本上寫了那首悼念周總理的詞。盡管詞中有的地方不符合“平仄”的規(guī)定,但卻表達了我對周總理的無限懷念和無限崇敬。10天后,我接到科里的電話通知,讓我速回科里,趕寫一篇農(nóng)民參加政治夜校的經(jīng)驗,要上報到地區(qū)?;氐娇h城后,聽這些天沒下鄉(xiāng)的同事說,縣城根本沒有舉行過悼念周總理的活動,都在批“教育界的奇談怪論”了。
后來,天安門事件發(fā)生后,在追查“政治謠言”和收繳“悼念周總理的詩詞”的日子里,因在“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中工作不積極早已被“打回”原學校的我,一開始也是很緊張的,因為我從縣文教科回到興隆中學上班后,曾把自己寫的那首悼念周總理的詞拿出來給幾個同事看過,還告訴他們說這是我自己寫的,有兩個同事還把那首詞抄在了他們的抄有“周總理遺言”的本子上,同時,我的3個在別的單位工作的高中時代的老同學也抄去了那首詞,也知道是我寫的,所以生怕他們把那首悼念周總理的詞交給“追查小組”,并把我供出來。過了一些天,我看“追查小組”沒來找我,就知道我的同事和同學都沒有“出賣”我,所以就把那本寫有悼念周總理的詞的日記本拿到我父親家中藏了起來。粉碎“四人幫”后,我才把那本日記本拿回來并一直保存到現(xiàn)在。?
責任編輯 / 馬永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