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 看不見

○文 圖 王梓涵 王維爽

看見 看不見

○文 圖 王梓涵 王維爽

在森林，聚焦野生動植物沉醉自然的歡愉；在火場，記錄戰(zhàn)友穿越火線的英勇。這個通過照相機忠實記錄生活的人，有著陸戰(zhàn)隊員的體格、狙擊手的眼神以及少女般纖細敏感的心。他就是武警四川省森林總隊涼山彝族自治州支隊戰(zhàn)士程雪力，入伍9年，他經(jīng)歷了從肩扛滅火機到手握照相機、從被記錄者到記錄者的蛻變。

初見程雪力，他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或許是生養(yǎng)在南方的緣故，這個終日握照相機行進在森林中的漢子，并不像我印象中對常年生活在野外的攝影師的固有刻畫——高大威武、皮膚干黑。相反，他瘦而結(jié)實，眼神純凈，似乎并沒有經(jīng)歷太多風(fēng)霜的打磨。

2009年，已有102次火場經(jīng)歷的程雪力，浴火重生

但拿起照相機，挺進火場第一線，他的眼神就變得堅強篤定，白皙干凈的臉也附著上黑色的草木灰。“我希望把森林部隊拍個遍，把森林部隊最真實的一面展示給大家，讓更多的人了解森林部隊。”短短幾句話，程雪力將“森林部隊”這個詞重復(fù)了3次。而他的目標也得以實現(xiàn)。迄今為止，他為森林部隊拍攝的影像已被新華社、中央電視臺、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網(wǎng)、《人民日報》、《中國青年報》等主流媒體刊發(fā)2600多幅，被騰訊新聞《活著》欄目多次進行專題報道。在光與影的交織中，程雪力用鏡頭記錄中國森警的戰(zhàn)斗沖鋒，銘刻中國軍人的使命擔(dān)當，將發(fā)生在森林部隊的悲歡離合、大愛小情透過微小的孔隙傳遞給社會大眾，讓更多的人看見他們平時看不見的森林部隊，走近他們的世界，也走進他們的生活。

程雪力所拍下的森警故事，亦是他的軍旅人生。

真我 看得見的森警戰(zhàn)士

2007年，19歲的程雪力離開云南建水老家，加入武警四川省森林總隊涼山彝族自治州支隊。他說，那是得償所愿的時刻，極為幸福，“小時候，我就常把父親參軍的那頂軍帽扣在頭上，長大后，我終于有了自己的軍裝”。

當兵第一年，他就遇上了汶川大地震。程雪力第一次以戰(zhàn)士的身份，隨部隊趕赴都江堰抗震救災(zāi)。路上，上等兵石蕊落了淚?！皠倓偼窘?jīng)的村寨也受了災(zāi)，那是我的家鄉(xiāng)。我有兩年沒回家了，每次打電話，父母都說挺好，我知道他們總是報喜不報憂。這次出發(fā)前，我還沒來得及和家里通電話?！甭犞锏脑?，車上的戰(zhàn)士都沉默了，程雪力也開始懂得“曉戰(zhàn)隨金鼓，宵眠抱玉鞍”的真正含義。

車停了，他們抵達災(zāi)區(qū)，滿是傾塌的房屋、遇難的遺體和惶恐的淚水。來不及悲傷，大家迅速投入戰(zhàn)斗，搜救被困群眾、搭設(shè)臨時帳篷、搬運救災(zāi)物資。“記得有一戶被我們救助的人家，我們要離開時，這家的兒子激動地表示長大后要加入部隊，女兒許諾以后要嫁給軍人?！被貞浧鹉嵌慰嚯y又溫情的歲月，程雪力說，軍人的精神是可以被感染、被傳遞的。

2010年，部隊首屆軍事比武，勇奪團體第一名

同年，程雪力第一次扛著滅火機走上西昌市黃聯(lián)關(guān)森林火場。部隊沿火線向東側(cè)推進3公里后，風(fēng)向突變，大火在7級風(fēng)的作用下交叉立體燃燒，形成100多米的樹冠火。熱浪逼人，他和戰(zhàn)友緊急撤退至500米外。在指揮中，中隊長楊參和指導(dǎo)員張勇軍不慎墜入深溝，幸虧溝底是水潭，身體無大礙。森警戰(zhàn)士連續(xù)奮戰(zhàn)幾個晝夜撲滅大火，夜里輪換看守火場時，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擋風(fēng)的休息地，天亮才發(fā)現(xiàn)，靠著睡了一夜的地方竟是墳?zāi)?。這是程雪力第一次離“犧牲”和“死亡”這么近。

第二年，程雪力被中隊選為班長，深知責(zé)任重大的他更加勇于承擔(dān)。一天，部隊在24小時內(nèi)遇到兩起林火，他和戰(zhàn)友奮戰(zhàn)一天一夜，無眠無休。下山途中，頭暈眼花的他掉進3米深的草灘，身旁就是懸崖?！艾F(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挺懸的?！背萄┝π挠杏嗉??！斑€有一次我正集中精力撲打火頭，突然聽到戰(zhàn)友喊，‘快閃開，滾石下來啦！’我一轉(zhuǎn)身，有一塊大石頭砸了下來，砸斷了旁邊的松樹，迸濺的碎石砸到了我的大腿?！痹诨饒錾谰€，生與死的距離，變得愈加短促?；饒龅奈ｋU與戰(zhàn)友的情誼相伴相隨，成為程雪力記憶中最重要的存在。

我問程雪力，你是怎樣一次又一次從火場上挺過來的。他只用了四個字回答我：浴火重生。

忘我 看不見的記錄者

浴火，錘煉真我；忘我，才能重生。

擔(dān)任班長，見證了程雪力作為一名森警戰(zhàn)士的成長，同時，也成了他轉(zhuǎn)型為一個記錄者的起點。為了更好地宣傳部隊，他拿起紙筆寫文章，并進行一些簡單的日常拍攝?！捌鸪?，就把這當作工作，并沒有太多的感覺，還想著‘天生我才必戰(zhàn)斗’。拍照、撰文的行為一直從2010年重復(fù)到2012年，我才感覺到，通過鏡頭把所見所聞定格下來，可以形成寄托，給精神找到一個出口。”從此，程雪力單反不離手，正式走上攝影之路。

2014年4月16日，他拍下了一張?zhí)厥獾恼掌?。那是在西昌市開元鄉(xiāng)森林火場，戰(zhàn)友王帥背著20多斤的裝備攀爬懸崖，突然腳下打滑，直線掉落。反應(yīng)迅速的王帥抓住一棵不粗的樹枝，其他戰(zhàn)友迅速用攀登繩將他拉了上來。程雪力舉起相機，將時光定格在這一刻。“太多戰(zhàn)友曾與死神擦肩而過?！彼辛艘粋€大想法。

“今年，我把西南的最南邊和東北的最北邊跑了一圈，已經(jīng)拍了10個專題幾萬張照片。”程雪力背著1個單反相機、2只鏡頭、1臺筆記本電腦，遍訪云南省建水，四川省涼山、成都、阿壩，黑龍江省大興安嶺等地，“印象最深的就是在阿壩記錄的武警臥龍森林中隊官兵的故事?！?/p>

5月1日，全國人民都沉浸在勞動節(jié)小長假的愜意中，程雪力卻隨臥龍中隊巡邏隊走進四姑娘山。當晚，他就架起照相機，將鏡頭聚焦在美麗夜空中、寧靜雪山下那幾頂官兵居住的帳篷。陣陣寒風(fēng)吞噬著他早已戰(zhàn)栗不止的身體，程雪力卻沉醉在光影的世界里，尋找最佳構(gòu)圖，大有“風(fēng)雪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之勢。

堅持滅火一線采訪，將鏡頭對準英雄的戰(zhàn)士

撲救森林火災(zāi)

但很快，他就有了高原反應(yīng)。程雪力所在的涼山支隊海拔1000余米，而臥龍四姑娘山、巴郎山一帶，海拔高達5000多米。“每次蹲下去拍照，一起身就頭暈?！钡词股眢w不適，他也沒有降低自己對記錄森林部隊的標準。第二天，為了拍到在雪山脊上行走的官兵，程雪力又在山下守候了兩個多小時。為了追趕上戰(zhàn)士，不錯過他們巡護的點滴，他背上攝影器材，走直線、攀陡坡，與官兵會合。

“我的堅持是對的，不上來絕對會遺憾。戰(zhàn)士們像雄鷹一樣，在高處搜索目標，在山頂觀察野生中藥材，這種照片在別的地方可拍不到?！背萄┝︼@得十分興奮，臉上看不出一點疲倦。實際上，高原反應(yīng)強烈的他已經(jīng)舉步維艱。

但這還不是全部。他們還要翻過巴郎山，返回中隊。巴郎山的積雪已經(jīng)深得沒過膝蓋，程雪力將借來的大了半碼的膠鞋的鞋帶拴了好幾圈，卻還總是被雪窩奪去。每次刨鞋，都把手凍得生疼。剛想整頓休息，一陣寒風(fēng)席卷著雪花“砸”來。大家只能加快速度，但還是免不了摔跤。戰(zhàn)士們用裝著帳篷、睡袋、給養(yǎng)等物資的背囊當作墊背，程雪力卻只能心甘情愿地做手中攝影器材的墊背。

“盡管如此，一天下來，機器全身還是像水洗了一樣。腳下巴郎山的深雪把我的腿凍成了‘白蘿卜’，頭頂火辣辣的太陽把我的臉烤成高原紅。脖子紅白相間的，還脫了皮?！背萄┝Α氨г埂绷藥拙洌謪s驕傲地指了指單反相機，“但是沒白來，得了不少好照片?！?/p>

或許，對于程雪力來說，在他按下快門的瞬間，就是扣動扳機的戰(zhàn)士，必須無懼生死，第一時間抵近戰(zhàn)場前沿，才能留下最真實的歷史瞬間。

實現(xiàn)了當兵的夢想，程雪力記錄軍人的生活。背上相機，他不知道自己在記錄森林部隊的路上能走多遠，但既然已經(jīng)開始了，就不會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