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婷
這兩年來,不時地從媒體得到老一代文人、學者以及知識分子們?nèi)ナ赖南ⅰK麄兊碾x開仿佛都在用行動告訴世人一個時代的終結,隨之帶走的,便漸漸成了歷史。他們和他們的故事也許就這么湮沒在黃沙塵土中,再不為后世所知,又或許,故事會在一個個文本中被保存下來,留給后人想象那個時代波瀾壯闊的世事沉浮和對個人命運的一聲嘆息。
這是我讀《空房子》的霎那之感。
上個世紀的中國往事,坎坷曲折間,多少人的命運浮浮沉沉,顛顛簸簸?這樣的人事流離是如今坐在明亮的桌前,品嘗著濃郁咖啡的今人可以理解,但卻不能感受到的命運變遷。于我們,無論那故事講得多么催人淚下,也是不能夠穿越回去的塵封往事。歲月如流,一眼萬年,那樣激動心魄的人生體驗,也只有局中人明白這歷史的偶然帶給他們個人的,是何等辛酸難忘的人生追憶;而當下的社會變遷又是如此劇烈,快得讓人難以跟上社會向前不停的步伐,我們多怕在歷史的洪流中,個人真的是那樣渺小而不值一提,如塵如沙,就這樣來世,過世,去世,不留痕跡。歷史從來都無情,所留下的除了豐功偉績,除了千秋萬代,仿佛每個個體的生存在滄海桑田的茫茫洪流中,早已被裹挾著成為重塑地球容顏的一滴水,一粒沙,在泥沙俱下的巨變前面目全非,模糊不清。幸而,人類有文字。
時間義無反顧地向前奔走,一刻不停,奔向回歸大海的最終宿命,唯有在文字里,它得以喘息,得以凝固。文字的雙手靈巧地抓住時間激流后沖起的浪花,并將它帶上岸,用記錄的方式保存住時間的點滴。無論文字記下的是喜,是怒,是哀還是樂,其功業(yè)都在于它留存下了人作為個體,來過,生活過的證據(jù)。我們坐在書桌前,手捧著“那個人”的故事,與他或她同悲同喜,讀著他或她的起伏命運,仿佛自己的一生也會像故事中的“那個人”一樣,被記錄下來,留存于世,成為“我來過”的證據(jù)。生之為人的尊嚴因文字得到彰顯——我們不是那一粒沙,一陣風,一滴水,我們是這浩淼宇宙的一份子,亦有愛過、痛過、哭過、笑過的美好的在世體驗。
歷史過往,歲月變遷,房子總會空空如也,不免被拆毀或坍塌的宿命。人的一生,就是不斷地從房子走出來的過程:從兒時的家走出來,走進自己的家,從自己的家走出來,走進土里的那個匣子。我們的身體也是一所房子,靈魂最終要離開家,身體就變成了一座空房子,“塵歸塵,土歸土”。人們用文字記下了輾轉在每一所房子里的生活經(jīng)歷和命運軌跡,但那顆輾轉漂泊的心,文字是否能一絲不差地記錄下來呢?靈魂最后的歸宿又在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不會在那些空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