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軍杰
我的家鄉(xiāng)是海濱的一座小城,在那里生活的人們幾乎都是漢族。在得知我被中央民族大學(以下簡稱“中央民大”)民族學專業(yè)錄取后,周圍人的疑惑神情可想而知。有人勸誡我說:“你知道民族學是學什么的嗎?別學完了連個工作都找不到!”更有甚者說:“到時候把你分配到邊疆去,讓你一輩子回不來。”在擔心和猶豫中,我邁進了中央民大,邁進了民族學這個我聞所未聞的領域?,F(xiàn)在想來,或許是一種緣分吧,因為經(jīng)歷過之后,我才漸漸發(fā)現(xiàn),這兒才是自己真正的夢想所在。
強大的氣場
民族學,又稱文化人類學。這個專業(yè)算是舶來品,20世紀早期才傳入我國。如今,在發(fā)達國家,這門專業(yè)依舊影響深遠,劍橋、哈佛、斯坦福等國際知名大學都開設有這門專業(yè)。西方一些知名政治家,諸如美國前總統(tǒng)克林頓、英國王儲查爾斯,也都接受過民族學的教育或深受其理念影響。這門專業(yè)進入我國,在經(jīng)歷了本土化的發(fā)展過程之后,日漸顯示出其獨特的學術價值和魅力,目前國內(nèi)很多知名高校都開設有這個專業(yè)。
而我所在的中央民大的民族學專業(yè)更有著悠久的歷史和雄厚的實力。20世紀50年代初,中央民大成立之際,將原燕京大學、清華大學、北京大學以及北平研究院等單位從事民族歷史、文化、社會和語言等研究工作的一流學者調(diào)來,建成了研究部。該研究部陣容強大、名人輩出,吳文藻、潘光旦、費孝通、林耀華……每一個都是名噪一時的學者,都是當時中國社會學、民族學、人類學、民族語言和民族史學領域內(nèi)的權威。時至今日,在中央民大民族學這個領域里,依然集結著這樣一群人,他們沿襲老一輩學者修身、治國、平天下的大氣,嚴謹求實、客觀公正的秉性,以及在多元文化溝通中的平和與不卑不亢。
廣博與寬容的文化
我經(jīng)常會被問到一個問題:“民族學學什么?”我的回答只有兩個字:文化。文化,當然并非指我們普通意義上的“知識”。在民族學的領域內(nèi),“文化”有這樣一個經(jīng)典的定義:“人是懸掛在由他自己編織的意義之網(wǎng)上的動物,而文化就是這意義之網(wǎng)。”這聽起來貌似有些復雜,其實很簡單——人類創(chuàng)造了文化,卻又生活在文化之中。民族學關注的正是這些生活的“表情”,無論是他者的還是自我的,無論是城市的還是鄉(xiāng)村的,它都以其廣博與寬容在社會人文學科中獨領風騷。
記得大一剛接觸民族學時,老師給我們放了一部名為《野蠻城市》的電影,我們切實感受到了什么是異文化與己文化,什么叫“文化的普同與差異”。記得在影視人類學課上,我們第一次觸摸到專業(yè)的拍攝機器,第一次扛著重重的機器以自己的視角記錄下自己關注的文化現(xiàn)象,第一次為自己的片子做剪輯時感到巨大的興奮與收獲……民族學就是這樣讓人充滿驚喜,這一堂課你還沉浸在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博大精深之中,下一堂課你可能就被帶入流行文化的大討論之中。
為田野而著迷
在這個領域中,還有一樣東西讓我深深為之著迷,那就是田野。田野?也許你會誤認為這是一門只圍著書本轉的專業(yè),那是因為你不知道,田野是民族學的一枚重要“商標”。
田野對于我來說,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我的腦海中時常會浮現(xiàn)出這樣一幅圖畫:我背著書包,提著行囊,帶上一支鋼筆、一個本子、一支錄音筆和一臺攝像機,或游蕩于青山綠水之間,或流連在瀘沽湖畔,或行走于茶馬古道,體會田野中那永無止境的智慧。
“只有在水中觀察魚才能看得更清楚?!痹趲啄甑膶I(yè)學習中,我跟隨導師到過呼倫貝爾草原調(diào)查牧區(qū)的城鎮(zhèn)化建設;到過齊齊哈爾的富拉爾基區(qū)調(diào)查達斡爾族的文化變遷現(xiàn)狀;到過漢中地區(qū)研究當?shù)氐乃?、環(huán)境、衛(wèi)生狀況;也到過黔東南苗族自治州的西江調(diào)查千戶苗寨的文化遺產(chǎn)與族群認同……每一次與文本解讀截然不同的視覺、聽覺感受都給我?guī)聿煌奈幕鸷?。民族學提倡的“參與觀察”讓我真正融入當?shù)厝说纳睿w會不同的風土人情,扮演不同的角色,感受別樣的人生。這些都是田野的恩賜,它帶領我從書齋走向田野,讓我對那些原本遠離我生活的異文化從想象走向了知性認識。
這就是民族學,以其廣博、靈氣與平和使我深深陶醉其中。在民族學的潛移默化之下,我已經(jīng)被培養(yǎng)出全新的人文視角、精細的思辨、開放的心態(tài)和理性的思考,它為我開啟了一扇觀察人與社會的獨特之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