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剛
這天,謝凌云騎著摩托車到縣城的街上張貼演出海報,剛回到雜技團的大門,一輛摩托車斜刺里沖過來,在他面前猛地停住。他一看,原來是黃建仁。黃建仁滿臉堆笑:“謝團長親自出馬,看來是想在這春節(jié)前后使勁撈一筆?能不能留一點殘羹剩飯給師弟我呢?”
謝凌云淡淡一笑:“觀眾的腳可是長在自己身上,去你們黃家雜技團還是來我們百佳雜技團,誰也無法做主啊?!?/p>
黃建仁的臉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說:“是啊是啊,那就看天意了。師兄,干脆我們賭一局,誰這兩個月的生意差,誰就把雜技團給關了。這么點大的縣城,留一家雜技團也好,也省得每年輪換著出去巡演了。”謝凌云看著黃建仁挑釁的眼神,不由得熱血一涌,說:“好,一言為定!”黃建仁哈哈一笑,揚長而去。
黃建仁和謝凌云都是百佳雜技團老團長白師傅的徒弟。黃建仁學了幾年,覺得技術和經驗都差不多了,于是拉走幾個骨干演員,自立門戶創(chuàng)建了黃家雜技團。白師傅被氣得吐血,去世前給兩人定下規(guī)矩,為了避免兩虎相爭,每年只讓一個雜技團留在本地演出,另一家則到外地去討生活。沒想到剛剛輪換了兩次,黃建仁就橫生事端了。
謝凌云回到辦公室,叫來全體員工開了一個緊急會議。大家再次梳理了一下節(jié)目編排,討論了一些宣傳方案。最后,謝凌云說道:“我們是老字號的雜技團,在當地有堅實的群眾基礎。今年高新區(qū)舉辦首屆廟會節(jié)慶,我們是唯一一家獲準進去演出的雜技團。因此,票房收入我持樂觀態(tài)度。各位,加油吧!”
果然,隨著首屆廟會開幕,百佳雜技團的演出場場火爆。把演出場地放在北城的黃家雜技團生意雖然也不錯,但是上座率也就在八成左右。
沒想到半個月過后,黃家雜技團的生意竟然也火爆起來,每天三場,場場爆滿。這天,謝凌云正在會議室等著大家開會,黃建仁突然闖了進來,在主席的位子坐下,環(huán)顧一周說:“嗯,不愧是百年老品牌。不過,以后可能就要改名為黃家馬戲團了。”
謝凌云忍住怒火道:“兩個月的期限,現在還沒到一個月。你這樣說恐怕為時過早吧?”
黃建仁哈哈一笑:“師兄,你沒發(fā)現老傳統(tǒng)正隨著不可抗拒的現代化而消失嗎?還死守著一塊百年破招牌,不請美女們的鶯歌燕舞助陣,你怎么會有票房號召力?”
謝凌云氣得啐了一口:“就你那些三俗節(jié)目,別毀了我們的聲譽!那樣的票房,不要也罷!”黃建仁剛要答話,門口傳來一個女聲:“謝團長,黃家雜技團這陣子的票房有貓膩,你別上當!”
兩人回頭,只見會議室門口站著一個女子,長得很漂亮,身材也不錯,卻兩袖空空……原來沒了胳膊!謝凌云還沒說話,只見黃建仁站了起來:“你是……你胡說什么?”
那女子“哼”了一聲:“黃團長,咱都是千年的妖精,還不知道你這條小狐貍的伎倆?”
她對謝凌云說出一番話來。原來,黃建仁眼看百佳雜技團占據了地利和人和,公平競爭的話毫無勝算,于是動起了歪腦子。他不但請了一批女子唱歌跳舞,還叫黃家雜技團的員工去拉社會上的閑散人員,如果看到某一場演出的票沒賣完,就讓這些人假裝買票進場補缺,從而造成“場場爆滿”的假象。
那女子說:“我剛上傳了幾張照片到微博,你會看見有些人連續(xù)十多天坐在黃家雜技團的觀眾席觀看演出,和傳說中的‘春晚哥一樣……”
謝凌云恍然大悟,對那女子一笑:“人家黃團長的錢從左口袋摸出來放進右口袋,也沒犯法。不過,何必多此一舉呢?”
黃建仁惱羞成怒:“那這個賭局就修改一下!我們用同樣的一個節(jié)目來比賽,讓觀眾來評判輸贏。嗯,我們就比賽摩托飛車!”謝凌云剛要說話,那女子跨前一步搶道:“好,明天我們去公證處公證。而且,輸了的那一方無條件被對方兼并。你敢嗎?”
黃建仁氣急敗壞地說:“有啥不敢的!不過尊駕是誰,你能做主嗎?”那女子直視著黃建仁:“黃團長真沒認出來?不過沒關系。我想,這個主想必大師兄會讓我做的?!?/p>
黃建仁伸手推開謝凌云,猛地拉開會議室的門走了。
謝凌云仔細打量著面前這個無臂美女,忍不住說:“叫我大師兄的也只有我白露師妹一人。你……你是白露師妹?”
那女子定定地看著謝凌云,忽然淚水就流了下來。她撲進謝凌云的懷里,嗚咽著說:“大師兄,我真的是師妹白露??!你也不認識我了嗎?”謝凌云大吃一驚,捧起白露滿是淚水的臉,凝視著她的雙眼,不由得一陣心痛:“是你,真的是你!怪不得我覺得你眼神那么熟悉……師妹,這一年你去哪里了?你的手臂怎么回事?”
白露的爸爸就是百佳雜技團老團長,也就是謝凌云和黃建仁的師傅。雖然謝凌云和黃建仁都喜歡這個師妹,但是黃建仁和白露年齡相當,而且黃建仁嘴巴甜心眼多,因此兩人更為要好。
今年初,白露隨著黃家雜技團外出巡演,沒想到黃建仁打回電話,說他們在山東飛車追逐的時候發(fā)生意外,白露連車帶人墜下百米懸崖,尸骨無存。面對謝凌云的追問,白露止住哭泣,說:“上次我隨他們出去巡演,不久就發(fā)現有兩三個女演員表演的時候太過裸露,甚至跳脫衣舞,我就問黃建仁怎么回事。他說現在小雜技團的生意不好做,只得增加這類玩意。當時我很生氣,說騎摩托車去報警嚇嚇他。沒想到他騎摩托車追上我,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把我撞下了懸崖……”后來,恰巧吳橋的一家雜技團路過救了白露,可是雙臂卻沒了,聲音和容貌也發(fā)生了變化,怪不得謝凌云和黃建仁一時間都沒認出這個無臂女子就是死里逃生的師妹。
聽完講述,謝凌云“呼”地一下站起來,憤怒地說:“不管是他有意還是無意,既然別人能救,他為什么說尸骨無存?起碼沒真心想救你。這個垃圾,我去打死他!”
白露擋在了他身前,說:“大師兄,暫時不用。我想咱們先贏了這一局,只要他輸了,他就一切都沒了,那時候他還不是生不如死?”
謝凌云搔搔頭,有點為難:“你怎么答應這個賭局?你不知道我們百佳雜技團已經把摩托飛車從節(jié)目單里刪去了嗎?”
謝凌云帶著白露來到了雜技團后面的空地上。在那里矗立著一座七八米高的圓形“超級木桶”,“木桶”建筑全部由木板組合而成,外側由上百根十厘米粗的鐵管支撐,頂部鋪設了兩圈鏤空的鐵制平臺,上面可以站人,上下平臺有三架樓梯。原來,這個木桶的桶壁就是摩托飛車的表演舞臺,兩圈鐵制平臺則用于供觀眾站立觀看表演。這個“木桶”灰塵密布,一看就是很久都沒使用了。
謝凌云對白露說:“以前你、我和黃建仁都是百佳雜技團表演飛車摩托的高手,合作得非常默契,每次演出都非常成功。自從聽說你騎摩托車墜崖后,我們雜技團就取消了這個表演節(jié)目?,F在我們三人相聚,你的手臂沒了,我們三人之間的那份情義也沒了?!?/p>
白露淡淡一笑:“這一年來我也習慣了,沒啥。大師兄,你再好好練習下,我們只能贏不能輸!”
謝凌云叫人把“木桶”做了維護,然后又找了兩個師弟抽時間勤奮練習。而白露一天到晚不見人影,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摩托飛車比賽的時間到了,“木桶”頂端的平臺上站著三百個隨機選擇的觀眾。雖說摩托飛車的表演他們在黃家雜技團看過,但是現在兩團PK,一定精彩萬分。
第一場分別是謝凌云和黃建仁進場做單騎表演。謝凌云騎著摩托車進入木桶,一加油門,摩托車就沖上了陡峭的桶壁,并且在桶壁上做環(huán)形運動,一會兒飛上桶口,一會兒又沿著桶壁沖下桶底,上下飛旋,飛速前進。謝凌云在這飛速前進的摩托車上做著各種高難度動作,其造型之優(yōu)美,動作之驚險,征服了所有的觀眾。然后是黃建仁進場表演,同樣獲得了陣陣熱烈的掌聲。
第二場是兩輛摩托車的雙飛表演。黃建仁和搭檔首先進場,只見兩輛摩托車開著大燈,隨著音樂節(jié)奏在桶壁上上下翻飛。有時候兩人并肩飛快追逐,有時候又是迎面對沖擦肩而過。場上喝彩聲、掌聲、口哨聲不斷。
該百佳雜技團上場了。謝凌云看了一下入口,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兩個搭檔都還沒到。黃建仁大聲說:“謝團長,如果這一局你們無法表演的話,那么就只能認輸了!”
話音剛落,隨著一陣摩托車發(fā)動機的轟鳴聲,白露騎著一輛摩托車來到了謝凌云的面前。她低聲說:“大師兄,你那兩個搭檔剛才騎摩托車過來的時候被人撞傷了,我來替他們和你完成比賽!”
謝凌云仔細一看,原來白露把摩托車進行了改裝,把油門改在腳上使用,方便加減速度,另外她做了一個像拐棍一樣的鐵桿連接在前車把上,彎曲的把頭掛在脖子上來掌握車的平衡。怪不得她這幾天神出鬼沒,原來是做秘密武器去了!謝凌云說:“師妹,你確認沒問題?”白露微微一笑:“我以前就是團里的第一飛車高手,然后又在吳橋那個雜技團跟著一個師傅練習了一年,你盡管放心。就按照我們以前那樣表演就行了?!敝x凌云沒有辦法,只得硬著頭皮上了。白露頭一扭,控制著摩托車慢慢駛進木桶。在經過黃建仁面前的時候,她說了一句:“二師兄,你認為我飛車墜崖就一定會死嗎?”
謝凌云和白露的雙飛表演果然更加精彩,觀眾掌聲不斷,更有一些觀眾情不自禁地從“桶頂”往下扔鈔票。謝凌云脫把行駛,把漫天飛舞的鈔票一一抓住放進自己的口袋里。
黃建仁臉色蒼白,強顏歡笑,和搭檔進場進行第三局表演,可是黃建仁明顯不在狀態(tài),剛飛馳了幾圈,突然和搭檔的摩托車撞在了一起,全場噓聲不斷。黃建仁和搭檔攙扶著走出木桶,站在白露面前,面如死灰:“沒想到,真的是你!”
白露冷冷一笑:“我也沒想到!沒想到你不光叫人撞傷大師兄的搭檔,還安排人撒鈔票擾亂我們的視線!黃建仁,你如此歹毒,老天都不會幫你!”
第二天,謝凌云接到報告,說黃家雜技團已經拆除了表演舞臺,全團人不知去向。他站在那個“木桶”前,對白露表白說:“師妹,你一個無臂美女竟然能表演摩托飛車,可謂一戰(zhàn)成名。你以后,還愿意和我一起雙飛嗎?”
白露大聲說:“不——”她看著謝凌云失落的表情,連忙說,“不僅僅是摩托雙飛,我還要和你比翼雙飛。大師兄,你愿意嗎?”
謝凌云眼角一熱,使勁地把白露抱在了懷里:“那我就來做你的隱形翅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