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edith
有些人很看不上植物繪畫。他們的論調(diào)也是可以理解的:“這些玩意被作為插畫,在專業(yè)植物書籍里遍地都是,何苦還要專門當成繪畫作品給畫出來呢?”不過,要真的說起作為作品被欣賞的植物繪畫,那并不是多么草根的一件事——連英國王儲查爾斯,也是個非常喜歡繪制植物水彩畫的畫家。唯一經(jīng)營王儲繪畫復制品的倫敦貝爾格萊維亞畫廊的安娜·亨特評論說,查爾斯王子的植物及風景作品代表了英國的水彩畫傳統(tǒng),也極好地反映了王室成員的藝術天賦。所以,不要小瞧植物繪畫啦!
況且,我們還是很經(jīng)常地在一些非常高雅的辦公室或是公共環(huán)境中,覓得植物繪畫的身影。它們的清雅、淡然,有種基于理性并撫慰感性的功能似的,讓觀者在瞬間平靜了心情?;蛟S這根本就是因為植物乃吸取自然精華之存在吧。
我曾在冬日周末去過上海一家畫室,那是個灰蒙蒙的陰冷的清晨。推開門,房間與四面墻上密密麻麻的素描油畫作品,帶著美的溫度突然到臨,讓我猝不及防。細細欣賞,墻角處一幅寬約1.5米,高2.5米的油畫吸引了我的目光,畫面用表現(xiàn)主義手法呈現(xiàn)闊葉熱帶植物的生命狀態(tài),枝葉肥厚流溢著旺盛生命力,筆觸自在,色彩濃郁,瞬間融化了我。
因而空間里有一抹綠是極好的。植物的美,可以讓人暫時忘卻塵世的痛楚。當人面對一棵樹、一朵花歸于寂靜時,便能聽得見人世間各種聲響,想見花開花落,世事微茫,自有其內(nèi)在的律動與命運。所以有人愛養(yǎng)花養(yǎng)草,也有人將植物入畫,讓美駐留身邊。
植物圖鑒類畫作
涉及植物創(chuàng)作的作品大概可以分為兩大類。一類是站在博物學視角,將科學與藝術相結合的植物畫師派,此類基本都以寫實主義的手法,客觀特寫植物的形象與細節(jié),其作品往往與人類探索、發(fā)現(xiàn)、記錄植物的歷程保持了高度一致性,這類可稱為“植物圖鑒類畫作”;另一類則包括以植物為畫面主體或重要元素,表現(xiàn)創(chuàng)作者眼中世界的所有作品,這類作品更多帶著藝術家強烈的主觀想象與個人創(chuàng)作風格,可稱之為“以植物為主體或元素的創(chuàng)作類畫作”。
在植物圖鑒類畫作中,有幾個不得不提的藝術家。生于17世紀的藝術家兼博物學家梅里安(Maria Sibylla Merian)便是其中之一。如果你見過德國 1992 年發(fā)行的 500 馬克紙幣,那對她一定不會陌生,紙幣正面的女性畫像便是她本人,而紙幣正反面的黃蜂、毛蟲與蒲公英也皆出自她手。這位被后世的昆蟲學家及自然史繪畫學生推崇至極的自然主義學者和藝術家,因在她生活的年代里特立獨行(離婚、追求藝術與自然事業(yè)、參加遠洋探險)而遭遇不平,被認為是“與魔鬼共舞的人”。盡管如此,她仍將最大熱情致力于創(chuàng)作發(fā)現(xiàn),她的畫作完美地結合了自然藝術美感與科學的嚴謹細致,幾個世紀之后仍感染著觀眾。
梅里安過世40余年后,法國藝術家皮埃爾-約瑟夫·雷杜德(PierreJoseph Redoute)誕生在繪畫世家,他也是最著名的植物畫家之一,他的三本巨著《玫瑰圣經(jīng)》《百合圣經(jīng)》《花卉圣經(jīng)》,足以讓他流芳百世。事實上,他的手繪植物畫譜風格,已讓他成為當下熱門的“手繪植物小清新”插畫創(chuàng)作的鼻祖。
此外,19世紀還出現(xiàn)了一位多產(chǎn)偉大的植物藝術家費奇(Walter Hood Fitch),他的繪畫效率相當高,作品過萬件。最為稱奇的是他能從干枯的標本畫出栩栩如生的植物來,或是聽別人描述,就能還原植物本來面目,不過也有評論家認為他速度準確有余,情感靈性不足。他筆下最為轟動的植物王蓮(睡蓮科王蓮屬植物,具有世界上水生植物中最大的葉片,直徑可達3米以上),在英國引種成功后受到了各種追捧。
與西方暖色居多、氣息熱烈的植物圖鑒類畫作相比,東方的相關作品顯得更為清冷嚴謹,無論是在日本還是中國,畫家們更愛托物言志,記錄一些詩文中多見的植物。如,梅蘭竹菊、櫻花蓮花等,也有一些精美的白描植物作品留世。
以植物為主體或元素的創(chuàng)作類畫作
古往今來,以植物為主體或元素進行創(chuàng)作的作品多得數(shù)不過來。說說個人喜歡的作品,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文森特·梵高的《杏花》。
梵高所畫這株春天里的杏花,據(jù)說是在得知弟弟提奧有了新生寶寶后,感覺到生命更迭之盛大所作。他借鑒了日本浮世繪的手法,畫面里沒有明確光線,沒有早中晚時間之別,只有永恒的時刻。
除了杏花之外,梵高還畫過很多以花為主題的經(jīng)典作品,如鳶尾花、向日葵、玫瑰等,不一而足,但讓梵高服氣的一位畫花的藝術家,是法國象征派畫家雷東。雷東擅長用色粉筆在有色紙上作畫,他愛畫花,畫花下冥想的佛陀,他畫的花有如夢幻之物,充滿靈性詩意,色彩鮮艷卻不躁動,讓畫面和諧統(tǒng)一。同樣精彩的還有美國畫家J.S.薩金特的傳世之作《康乃馨、百合與玫瑰花》,畫中兩個孩子在花叢中點燈籠,溫暖天真,充滿希望。
往當代數(shù),愛以植物入畫的大師也不少:大片綠色與春光的風景畫,豐富了大家對大衛(wèi)·霍克尼的認知;借以靜物植物與人物結合,表現(xiàn)人的生命狀態(tài)與凝視暴力也是盧西亞·弗洛伊德早期創(chuàng)作中的偏愛之一;而安東尼奧·洛佩斯·加西亞筆下的鳶尾薔薇、樹與植物,與他的人物、靜物、城市一樣,在接近真實的灰色色調(diào)中充滿冷漠與觸不可及的神秘疏離;安塞姆·基弗哪怕是關于花的作品,都頹敗、嚴肅、質(zhì)問,以毀滅氣息的廢墟發(fā)人深省……東方的繪畫者也一樣,在張恩利的樹與天空里,我們依然可以管窺他自我承續(xù)的面對世界的姿態(tài),在女性藝術家閆平、申玲、夏俊娜等的筆下,花花草草則在不同情境下傳遞著豐富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