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

白峰

在戰(zhàn)爭的年代里，冼星海寫過一首《二月里來》，一直流傳至今，人們在歌里唱著滿心的期盼：“二月里來好春光，家家戶戶種田忙，指望著今年的收成好，多捐些五谷充軍糧?！?/p>

歌里所說的二月，在陽歷卻是三月，是為“仲春”，其間有“驚蟄”“春分”兩個節(jié)氣，雖然天氣還時時會有些寒涼，但是春雷一響，大地深處卻已是春情萌動了，各類蟲子從地里鉆出來，探頭探腦，冬眠的大動物們伸個懶腰醒來，心里道：“這一覺睡的。”整頓好精神就出去找吃的去了，山野里就有驚起的鳥群、山雞、野兔。

《禮記·月令》篇里說仲春之月：“始雨水，桃始華，倉庚鳴，鷹化為鳩”，倉庚說的是黃鳥，《詩經·豳風·東山》里唱道：“倉庚于飛，熠燿其羽”，是個美麗的生命，2000年前就俘獲了中國人的心。

大自然的這分喧鬧，城市里的人感受不大到，依舊是早九晚五，昏頭昏腦的上班打卡。住的都是樓房，燕子們沒了筑巢的地方，也沒機會和舊鄰居照面。有時候想，蓋樓的時候，就不能給燕子們筑點巢嗎？

小時候住平房，老宅子的屋檐下常有燕子來做了窩，秋天里飛走了，春天還會回來。有時候晚回來幾天，孩子們心里就不免多了幾分掛念，燕子怎么還不回來？不會是迷路了吧？心里正想著，燕子就回來了，院里的蝙蝠就不再顯得孤單。每天燕子歸巢的時候，蝙蝠開始出動，兩不相擾，有它們在，夏日里就不怕蚊子多。

這個時節(jié)，一場春雨過后，桃花、杏花一夜間就開了，引得蜜蜂、蝴蝶上下翻飛。貓也開始叫春，半夜里成群結伙，大呼小叫的，擾了不少人的清夢。

俗話說“二八月亂穿衣”，心急的姑娘們開始花枝招展，其實有點早。這時候正是陽氣生發(fā)的時節(jié)，是大自然“生”的季節(jié)；春不能生，夏就不能長，所謂“春捂秋凍”，春日里勿擾陽氣，才是“養(yǎng)生”正道。這會兒受了涼，陽氣生發(fā)受阻，一年都沒勁兒，還有些事，自己得遭點罪，只有自己心里明白，不足為外人道。不用急，很快天就會熱起來的，從五運六氣的情況看，今年客氣之初氣為“太陰濕土”，主管大寒到春分，如果正常的話，這段時間降水會多于常年。自春分始，進入第二氣，主氣少陰君火，客氣卻是“少陽相火”，相當于夏日早至，天氣會很快就熱起來，今年陽明燥金司天，上半年似乎還會有小旱。雨水將會集中在第四氣，也就是小暑大暑、立秋、處暑這段時間，太陽寒水加諸太陰濕土之上，冷鋒雨時至，應該是個不太熱的夏天；今秋來得早卻去得遲，冬天為少陰君火所主，不會很冷，但是可能會有霾。穿俏衣服的時間長著呢，不必心急這幾日。

春之主氣為“厥陰”、為“少陰”，確實屬于女性的季節(jié)，花開了，或鮮艷奪目，或香氣四溢，招蜂引蝶，實是為了授粉，風也來幫忙，春風和所有的風都不相同，猛烈而柔和，透著騷動，透著激情，一切都是為了生命的傳播?？墒菚粫幸惶爝@一切歸于平靜呢？

1962年，美國一位女性卡遜開始在《紐約客》連載她的調查報告，隨后出版了單行本《寂靜的春天》，由此引發(fā)了“環(huán)?！钡挠^念。

卡遜從小就對大自然、對野生動物有濃厚的興趣，小時候她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在樹林和小溪邊度過的，觀賞飛鳥、昆蟲和花朵。

卡遜最初進了賓夕法尼亞婦女學院，其意愿是要當一名作家，但不久便改變主意，把主要學習的內容改為了學習生物學。她于1936年進了美國漁業(yè)局，擔任一個專題廣播的撰稿作家；漁業(yè)局后改名為美國魚類和野生生物署，她留在這里直至1952年。這期間她因寫作而成名，1951年《圍繞我們的海洋》為她帶來了很大的榮譽：不但連續(xù)數(shù)十周榮登《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還獲得了“國家圖書獎”，并被翻譯成30種文字。

1958年1月，卡遜接到朋友哈金斯的一封信。信中說，1957年夏，州政府租用的一架飛機為消滅蚊子噴灑了DDT，歸來飛過她們在達克斯伯里的兩英畝私人禽鳥保護區(qū)上空。第二天，許多鳥兒都死了，她為此感到十分震驚。

在“魚類和野生生物署”工作時，卡遜就了解有關DDT對環(huán)境產生長期危害的研究情況。她自己在1945年也給《讀者文摘》寄過一篇關于DDT的危險性的文章，在文章中，她提出是否可以在該刊上談談這方面的故事，但是遭到了拒絕?，F(xiàn)在，哈金斯的信“迫使我把注意力轉到我多年所一直關注的這個問題上來”，決定寫出來，讓很多人都知道。

《寂靜的春天》以一個“一年的大部分時間里都使旅行者感到目悅神怡”的虛設城鎮(zhèn)突然被“奇怪的寂靜所籠罩”開始，通過充分的科學論證，表明這種由殺蟲劑所引發(fā)的情況實際上正在美國各地發(fā)生，破壞了從浮游生物到魚類到鳥類直至人類的生物鏈，使人患上慢性白血球增多癥和各種癌癥。她呼吁，通過引進昆蟲的天敵等，“需要有十分多種多樣的變通辦法來代替化學物質對昆蟲的控制”。

卡遜的批評在當時引發(fā)了巨大的爭議，尤其是利益集團對卡遜極盡攻擊之能事，包括幾種著名的報刊，甚至不顧起碼的道德準則，竟對卡遜進行人身攻擊?！渡睢冯s志引用卡遜曾經說過，她喜愛貓是因為“它們本性之真”，批評她怎能既愛鳥又愛鳥的天敵貓；有人指責她是“戀鳥者”“戀貓者”“戀魚者”，甚至說她是“歇斯底里的沒有成婚的老處女”。

卡遜1964年死于癌癥。但她身后環(huán)保的概念卻普及起來，得到了全世界越來越多的人的支持和理解，乃至成為社會的主流思想，聯(lián)合國也成立了環(huán)保署?？ㄟd以一個女性的敏感和對大自然的熱愛，以一己之力引發(fā)了20世紀最重要的幾項社會運動之一。后世的人們都應該感謝她。

春暖花開的時節(jié)，我們真的不能想象沒有鳥鳴，沒有蝴蝶、沒有蜜蜂的花季。當大自然失去生物多樣性的時候，人類的死期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