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玲
秦文和曉麗二十年前是同事。因為不在一個科室,曉麗又只在那單位待了半年,所以他們并不熟。后來,他們雖然同住一個小城,但從未再遇上。
秦文組建了一支“暴走隊”,每晚在公園活動。秦文是領(lǐng)隊人,一百來個隊員,音箱一響,大家“唰唰唰”齊步走,很是壯觀。曉麗很少去公園,一是離著遠(yuǎn),二是離婚讓她覺得活得太失敗,所以她寧愿窩在沙發(fā)上追劇也不想出去??墒悄峭聿恢醯?,她覺得在家里悶得慌,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就溜達(dá)到公園了。
“暴走隊”是從后邊趕上曉麗的,她閃到路邊想等隊伍過后再走。秦文站在第一排,雄赳赳氣昂昂挺胸闊步,看到路邊的曉麗,他眼睛一亮,腳步停頓了一下,以至于第二排的人撞到了他的身上才醒過來,笑著說:“跟著走唄!”曉麗傻乎乎地說:“中!”說完,她真的跟著走了。
到了終點,大家說說笑笑地散了,曉麗癱坐在石階上不想動。秦文走到她跟前,蹲下,看著她笑?!澳闶遣皇遣徽J(rèn)識我了?”秦文笑瞇瞇,“你是不是曉麗?二十年前你是不是在xx單位上過班?”曉麗驚訝極了,秦文繼續(xù)說:“其實年輕時候在單位我想追你來著,但我偷偷喊你幾次你都沒理我,我也就不敢再冒犯了!”她不好意思,趕緊移開了目光。
自此,曉麗每天晚飯后都會去暴走,慢慢地和秦文熟悉了起來,雖然聊的都是些無關(guān)痛癢的話,卻讓她覺得日子挺充實,挺好。
隨著相處的時間久了,他們變得無話不談。秦文比曉麗大兩歲,于是曉麗叫秦文“哥”,秦文也真如大哥般地關(guān)照曉麗。曉麗對秦文便生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每晚暴走時總要挨著秦文。走到黑暗的地方,曉麗甚至?xí)幸鉄o意地碰觸秦文的手。秦文走得滿頭大汗時,她會掏出手絹遞給秦文擦汗。秦文也不傻,曉麗這樣的舉動他怎能看不出來。可這么下去怎么行?
元旦的前一天晚上,秦文邀請曉麗第二天去他家做客,他知道曉麗離婚了,孩子又沒在身邊,一個人難免孤單。曉麗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答應(yīng)了。
第二天,秦文和一名女人站在小院門口迎曉麗。那女人珠圓玉潤,眉眼極善。秦文給曉麗介紹,說:“曉麗,這是你嫂子!當(dāng)家的,這是咱妹子!”
嫂子親親熱熱地伸手握住曉麗,笑瞇瞇地看著曉麗說:“走,回家!”曉麗就這樣被牽進(jìn)了家。嫂子把曉麗摁坐在沙發(fā)上,就一頭扎進(jìn)廚房,秦文要跟著去,卻被她攔回去了,說:“你去陪妹子說會兒話,飯菜一會兒就得!”
秦文就轉(zhuǎn)身回來客廳,卻見曉麗癡呆呆地愣神,隨后撲簌簌落下淚來。秦文輕聲慢語地說:“我跟你嫂子是相親認(rèn)識的,一晃也快二十年了。她是個老實人,跟我這些年不容易。那一年我出了車禍,撞著頭了,只說人不行了,是你嫂子跪著求醫(yī)生給我動的手術(shù),親戚朋友都借遍了,最后實在是沒法就借了高利貸給我看病。不是她,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曉麗是聰明人,秦文話里的意思她怎能聽不出來。她都明白,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曉麗走時嫂子和秦文一起送出來,嫂子握著她的手,親親熱熱地囑咐曉麗常來。曉麗點著頭,說:“一定一定!”
回去的路上,曉麗有些感慨,二十年前,他們在如花的年紀(jì)錯過,二十年過后,他們終于溫暖地再遇,原以為會有沓長的故事,其實,也不過是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晚上曉麗依然去暴走,只是沒有再和秦文并肩。秦文關(guān)切地扭過頭看曉麗,曉麗笑著,說:“沒事,走吧!”秦文就長舒一口氣,大踏步跟著隊伍走,依然是疾風(fēng)驟雨般的走法。身上的汗一點點從毛孔里鉆出來,夜風(fēng)吹著,公園的燈火依然輝煌,與原來并無二致,只是曉麗的心里卻平靜了許多。
編輯/季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