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爾·斯摩羅維
2004年,女兒貝基10歲。她和父親喬伊商量說,家里應該養(yǎng)一只狗。他們一直沒能過得了我這關,因為我不喜歡長著獠牙的動物。
他們央求著,問我為什么不想養(yǎng)狗?!耙驗槲覜]時間照顧它?!蔽艺f。“但是我們可以?!备概苏f。
“真的?你們會出去遛狗?會喂它?會給它洗澡?”我問他們。他們的回答是一連串“是的”。我不信他們能有這個耐心,他們說可以發(fā)誓。
于是,我們買了一只長相很酷的查理士王小獵犬,并給它起名米蒂。第一天,父女二人爭著帶米蒂出去散步,但是第二天,兩個人就都沒了這興致。漸漸地,照顧米蒂成了非我莫屬的任務:清理它的糞便,帶它看獸醫(yī),給它喂食、洗澡。米蒂從到家第一天,好像就看出了我是它唯一可依賴的人。我們三個人,女兒、我、丈夫,個頭依次增高,米蒂看著我們,似乎在想:“中間這個人最好說話?!?/p>
沒過多久,米蒂和我之間有了一種默契。它經常瞪著棕色眼珠瞅著我,急不可待地搖著尾巴,讓我知道它渴了、餓了,然后就老實地等著。它相信我會理解它的意思,說來也怪,幾乎每次我都能明白它的小心思。于是,米蒂很快成了我的小尾巴。我在家里的沙發(fā)上工作時,它就乖乖地趴在旁邊打呼嚕;我看書時,它靠在我的腳旁玩耍;我看電視時,它趴在我的肚子上,和我一起看電視。
盡管如此,我還是或多或少地討厭和它出去散步。喬伊和貝基信誓旦旦地說會照顧米蒂,現(xiàn)在又說了不算。帶著米蒂散完步,回家的路上我一邊走一邊嘟囔著:“真不公平?!?/p>
2007年1月1日那天,給喬伊看病的血液學家宣布了一個讓我們震驚的“判決”:喬伊患上了白血病。我為他的疾病提心吊膽,喬伊先后做了化療、手術和主干細胞移植。我經常是每天8~10個小時地在醫(yī)院里陪伴喬伊,千方百計地做這做那,只為讓他減輕一點痛苦。那時候,貝基已經13歲了,漸漸適應了每天放學回家后,和父母之外的家里人在一起生活。有時喬伊情況緊急,我在上班中途就要請假去看他,同事們不得不和我替班。我的生活方方面面都改變了,往日的生活習慣也全被打亂。
只有一件事保留了下來:米蒂依然需要每天出去散步。開始的時候,幾位朋友主動提出帶它散步,但是都被我婉言謝絕了,因為我覺得朋友們也都有一大堆家務要做。
日子長了之后,我漸漸發(fā)現(xiàn),我拒絕朋友們的幫助,其實是因為我自己想要和米蒂散步。每天早上去醫(yī)院之前,我?guī)е椎俪鲩T散步,這是一段靜謐、安寧的時光。我借著和米蒂散步的時間整理一下思緒,或者只是體會一下往日正常生活的感覺。而傍晚的散步,則是抖落一天的憂傷情緒,讓種種焦慮在腦子里得到平息。
一旦災難性的疾病降臨到頭上,不只是你正常的生活和對未來的憧憬會不復存在,你認識的每一個人的表現(xiàn)也會與往日不同。
但是米蒂不會。帶它出去散步時,它不會對喬伊的血球計數(shù)、化療效果或骨髓測試感興趣。不論是在街上還是在公園,它的腦子只有一件事:松鼠!如果在路上遇到它的同類,它還會跑過去套近乎。米蒂每天都是那樣無憂無慮,即使是在我最難受的日子里,它也能逗得我笑出來。每一個和米蒂在一起的日子,它都讓我想到,生活還會繼續(xù)下去。
2009年的一天,喬伊去世了。那晚,米蒂睡在他的枕頭上。
后來,我認識了鮑勃,并且和他結了婚,米蒂很快教會了他帶著它出去散步。
從某種角度來說,我慶幸家里有了米蒂。說實話,幾年不情愿的散步過后,我已經把和米蒂散步當成了生活中一種必不可少的調劑。每當我看著它為追逐松鼠而進行各種嘗試卻從未勝利時,米蒂都會讓我懂得,不管今天或者不可預期的明天如何艱難,都不會奪走我們活在當下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