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徐
林覺民是著名的“黃花崗七十二烈士”之一,1887年生于福州三坊七巷的楊橋巷17號,后來因世事變動,冰心的祖父——當(dāng)時(shí)的單人謝鑾恩買下這間老屋。林覺民天性聰慧,讀書過目不忘。
13歲的少年,參加科舉考試,在考卷上揮筆寫下“少年不望萬戶侯”7個大字便拂袖而去,何等瀟灑,又是何等離經(jīng)叛道!至此,便已不難看出這將足個不凡的男子。
15歲的少年在新式大學(xué)堂如饑似渴地接受各種“民主、平等、自由”的思想與學(xué)說。
他辦女學(xué)堂,鼓勵女孩子包括家里的女傭前去學(xué)習(xí)。他是沖破舊社會的一股清新的風(fēng)。他為自己取號為“抖飛”,大鵬展翅,一飛沖天。
18歲的林覺民遵循父母之命娶妻成家,妻是大家閨秀的陳意映。她碧玉年華17歲,耽詩書,好吟詠,曾為《紅樓夢》中人物寫過詩卷。一個是青年才俊,一個是紅袖佳人,二人情投意合,你儂我儂。林覺民在《與妻書》中,有一段文字,便是他倆愛意繾綣的注解:
“初婚三四個月,適冬之望日前后,窗外疏梅篩月影,依稀掩映;吾與(汝)并肩攜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語?何情不訴?”新婚燕爾,終日廝守。冬天晝長夜短,他與她并肩攜手,悠悠賞著窗外的橫逸疏梅,月影杳杳。喁喁耳語,甜言蜜語,是清歡,是濃情。月光是慢的,日光是慢的,兩人的交流是輕的、慢的。樓前樓下是他倆許多雙宿雙飛的身影,只是繾綣一時(shí)卻無法延伸至一世。
怪只怪,歲月動蕩,風(fēng)雨飄搖。
林覺民在父親的安排下東渡日本。
在留學(xué)日本期間,他寫過一篇記錄自己和妻子情感生活的文章,文章中有這樣的語句:“吾妻性癖好尚,與君絕同,天真浪漫真女子也?!标愐庥吃诨匦胖幸怖寺刈苑Q“雙棲樓主”。在舊社會的包辦婚姻中,能夠生發(fā)出這般純真爛漫的情愛,實(shí)屬難得。
林父知道孩子的秉性,原本只是為了讓兒子躲避革命的腥風(fēng)血雨,卻不知,這位骨子里流著革命熱血的男兒林覺民,在日本子得志同道合者之后,參加同盟會,仗劍而起,積極掀起革命熱潮,如魚得水。他的演講顧盼生姿,一座為傾。期間,同盟會委派林覺民回國籌集資金,購買武器,然后在廣州發(fā)動起義。
于是,林覺民回到三坊七巷,陳意映自然欣喜萬分。然而聚少離多,他再不像之前那樣陪伴在側(cè),與她花前月下。這一次,他異常匆忙,連進(jìn)進(jìn)出出的步伐也是匆匆,又似在思索著什么。她怎知道,自己丈夫的雙肩上,正背負(fù)著一個驚天動地、必要時(shí)刻需要舍身為國的使命?少年時(shí)代便具有英雄氣概的他,定然不愿辜負(fù)天下人。
這一次,當(dāng)林覺民準(zhǔn)備離開的時(shí)候,已身懷六甲的陳意映憑借女人的直覺,感覺此次離別與往日有所不同。她哭泣央求:“即使今后遠(yuǎn)行,也要一同隨行?!比欢@是不可能的。
這一次,林覺民真的遠(yuǎn)行了,遠(yuǎn)到再也無法見面……
1911年斗月的一個夜里,林覺民寫下《與妻書》,在生命即將終結(jié)之前寫下對妻子最后的愛情告白,也是告別:“吾今以此書與汝永別矣。吾作此書時(shí),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書時(shí),吾已成為陰間一鬼?!?/p>
當(dāng)家中的妻子看到此行書時(shí),他倆已是陰陽相隔……
“吾自遇汝以來,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然遍地腥云,滿街狼犬,稱心快意,幾家能彀?司馬青衫,吾不能學(xué)太上之忘情也。語云:仁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吾充吾愛汝之心,助天下人愛其所愛,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顧汝也?!?/p>
他說,他是因?yàn)樗?,因?yàn)閻鬯纳顡匆饽睿庞杏職馍嵝〖揖却蠹?,幫助天下人去愛他們所愛的人…?/p>
“吾平日不信有鬼,今則又望其真有。今人又言心電感應(yīng)有道,吾亦望其言是實(shí),則吾之死,吾靈尚依依旁汝也,汝不必以無侶悲。”
他說因?yàn)樗寄钏?,開始寧愿相信鬼神的存在與心電感應(yīng)……
林覺民,這位民國熱血好男兒英勇就義的時(shí)候才24歲,風(fēng)華正茂的年歲。他的生命就此停止,對妻子陳意映的愛卻綿綿無絕期。
他去世不到一個月,陳意映生下遺腹子。兩年后,陳意映抑郁而死。那一年,她才22歲。這一生,她的愛不在開始,卻只能停在開始。這一生,他不負(fù)天下人,卻負(fù)了意映卿卿一人。
(摘自作者的新浪博客)(責(zé)編 伊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