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腦特工

Abe+Schwadron

2004年的夏天，達科·米利西奇請他的老朋友來底特律。作為2003年選秀的榜眼秀米利西奇的新秀賽季過得很糟，雖然那個賽季活塞奪得了總冠軍，可米利西奇場均卻只有1.4分，出場不到5分鐘。他難以融入新的環(huán)境，所以，他更愿意和老朋友往來。這其中，就包括內(nèi)曼賈·約基奇。

從16歲開始，內(nèi)曼賈就和米利西奇成為了隊友。內(nèi)曼賈那時對美國很感興趣，他很想在那里的大學打球。所以，在接到米利西奇的邀請后，他很快就到了美國，搬進了他的公寓。也是因為這個的關系，內(nèi)曼賈在美國籃壇闖蕩的第一站，選擇了底特律大學。

“忽然之間，我闖進了NBA球員的生活?！眱?nèi)曼賈說，“我一直在參加各種紙醉金迷的派對。”除此之外，他親眼目睹米利西奇在底特律購買豪宅，名車，游艇以及數(shù)不清的玩具。那是種在云端的感覺，美好到讓你來不及思考它是否真實。

快樂的日子持續(xù)了一年半。米利西奇被交易到魔術，內(nèi)曼賈也被迫離開了豪宅，搬回矮小的宿舍。

在底特律大學，內(nèi)曼賈打了三個賽季的替補，然后開始了籃球流浪漢生涯，混跡于各種小聯(lián)盟?！拔曳噶颂噱e誤?！眱?nèi)曼賈說，“我年輕時只顧尋歡作樂，酒和女人是我的最愛，而籃球只能靠邊站。甚至，我還擅自決定絕不參加訓練。我迷失了自我?！?/p>

2012-13賽季，米利西奇在凱爾特人結束了他在NBA的最后一個賽季。與此同時，內(nèi)曼賈也結束了他在美國的流浪。

九年后，內(nèi)曼賈第一次回到家鄉(xiāng)松博爾，第一次和兩個兄弟重逢。大哥斯特拉希尼亞看上去沒什么變化，除了他的身份已經(jīng)變成了塞爾維亞本國聯(lián)賽的職業(yè)球員。小弟尼古拉，卻讓內(nèi)曼賈有些陌生。

離開家鄉(xiāng)時，尼古拉才10歲。在內(nèi)曼賈的記憶里，尼古拉還是那個被大哥用刀子嚇得噤若寒蟬的孩子?！坝幸淮危咀∥腋觳?，把刀子扎在我的腦袋旁邊?！蹦峁爬f，這僅僅是因為在一次野餐，他不聽大哥的，“現(xiàn)在想起來，太瘋狂了?！?/p>

尼古拉在16歲時和新貝爾格拉德的球隊簽訂人生中第一份職業(yè)球員的合同，那時，這個2.13米136公斤重的巨人連一個俯臥撐都完成不了。

“他只是把籃球當做取樂的工具，”內(nèi)曼賈說。

尼古拉喜歡站在高位，然后貼著對手的耳朵把球傳給自己的隊友。除此之外，他還喜歡半場三對三，這樣就不用為攻防轉換的問題而氣喘吁吁了?！盎貋碇蟮谝淮慰此蚯?，他總是做一些別人從不會做的背后傳球的動作?！眱?nèi)曼賈說，“不過別人也樂于看到他這么做，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小子真的擅長這一招?！?/p>

可無論如何，這都掩飾不了尼古拉是一個胖子的事實。從球員角度來看，他需要減肥，戒掉碳酸飲料，捶打自己的身體。而不知道為什么，內(nèi)曼賈在弟弟的身上看到達科·米利西奇去 NBA之前的影子。過往的經(jīng)歷告訴內(nèi)曼賈，尼古拉對籃球應該認真起來。只有這樣，他的職業(yè)生涯才會有不同的結局。

2014年選秀大會前10天，尼古拉的經(jīng)紀人麥斯科在推特上宣布，自己的客戶不再考慮參加選秀。做出這樣的決定，主要是因為來自NBA的風評對尼古拉并不友好?！八麕缀鯖]有肌肉，他連跳都跳不起來。”一位NBA的總經(jīng)理說。這樣的論斷并非空穴來風。不久之前，大家還收到了這樣一則消息：尼古拉曾經(jīng)因為手腕酸痛而在塞爾維亞本國聯(lián)賽中休戰(zhàn)了一周，而導致他手腕酸痛的原因僅僅是他為球迷簽了太多的名字。

“他的身體條件并不出色?！本蚪鹂偨?jīng)理蒂姆·康納利說，“但表象之下，尼古拉卻有著驚人的天賦?！庇羞@樣的發(fā)現(xiàn)是因為康納利看到了尼古拉在球員試訓營中的表現(xiàn)——他用腳步把火箭球員克林特·卡佩拉耍得團團轉，并為卡爾-安東尼·唐斯傳出了無數(shù)精妙好球?；蛟S，尼古拉不是下一個米利西奇，而是下一個阿維達斯·薩博尼斯，弗拉德·迪瓦茨或者馬克·加索爾？

雖然掘金有意尼古拉，但他們愿意拿出的選秀順位卻只是第41順位。在經(jīng)紀人這行混得久了，經(jīng)驗告訴麥斯科，幾乎沒有球隊會圍繞第41順位的大個子打造球隊。所以，他為尼古拉制定了B計劃——先加盟歐洲的頂級俱樂部。

很快，歐洲豪門巴塞羅那拋來了橄欖枝。甚至，他們很快就到了新貝爾格萊德，并和尼古拉達成了簽約意向?！昂贤蚣芤呀?jīng)擬訂好了，只差一些細節(jié)?！丙溗箍普f，“但那次觀摩賽搞砸了一切。巴塞羅那的人來看尼古拉打球。那場比賽，他的表現(xiàn)實在糟糕透頂?！?/p>

有多糟糕？

“我只得到了4分3籃板。并且，我還不防守。”尼古拉說。所以，巴塞羅那的人就回去了。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當機會之門重新對掘金開啟之后，他們對尼古拉展開了瘋狂的追求，先后八次奔赴新貝爾格拉德。康納利一次又一次地向麥斯科和尼古拉拋出共建“落基山巴爾干國度”的故事：球隊雇傭了塞爾維亞的知名教練奧格年·斯托賈科維奇。他們還有來自波斯尼亞的大個子尤素夫·努爾基奇（現(xiàn)在去開拓者了）。立陶宛的籃球傳奇人物阿圖拉斯·卡尼索瓦斯是球隊的助理總經(jīng)理。內(nèi)曼賈和在俄克拉荷馬城打排球的女友隨后也加入了游說團。不過尼古拉還是很糾結。看上去，他在留戀松博爾郊外的森林?？蓪嶋H上，因為之前的那些來自NBA的評價，他在擔心自己的身體。

“最終，還是阿圖拉斯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丙溗箍普f，“其實，阿圖拉斯只是問了尼古拉一問題，‘你的技術無可挑剔，唯一的問題就是身體。可在哪里能讓你的身體變得更強壯？NBA還是歐洲聯(lián)賽？”

在登上飛往百事中心的飛機前，尼古拉干掉了他的最后一杯可樂。

再次來到美國，沒有別墅，沒有豪車，沒有游艇。約基奇三兄弟擠進了只有三間臥室的小公寓，之后，尼古拉的女友也搬了進來。在有限的空間里，三兄弟還是架起了籃球筐?！斑@個空間對我們來說可能有點小?！蹦峁爬f，“但玩一對一足夠了?！?

每次掘金主場比賽，斯特拉希尼亞都會出席，坐在觀眾席上用別人聽不懂的塞爾維亞語向場上的尼古拉嘶吼：精神點！沉下腰！舉起手！其他人對這個看上去有些瘋狂的大個子敬而遠之。

“他們覺得我們看上去很兇，聽上去更兇?！眱?nèi)曼賈說，“但這并不壞，我們又不是在詛咒他（尼古拉）?！?/p>

上賽季，尼古拉的兩個哥哥也去過一些掘金的客場比賽，但他們從不坐飛機，而是租車往返于丹佛，洛杉磯，達拉斯和紐約。

“對于是否愿意我們倆總出現(xiàn)在他身邊，尼古拉沒得選擇?！眱?nèi)曼賈說，“他很聰明，我也相信他不會走歪路。但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我想給他一切幫助?！倍@些幫助，是當年沒有人給內(nèi)曼賈的?！八晕铱偸呛退f，‘你現(xiàn)在就像活在夢里一樣。別把這件事兒太想當然，千萬別犯我們當年犯的錯?！?/p>

在這樣的關愛下，尼古拉慢慢的有了變化。

第一次走進掘金的訓練館時，尼古拉看到肯尼斯·法里德正在兇猛地扣籃?！斑@可不是我能干的。”尼古拉對自己說。而在那個夏季聯(lián)賽和季前賽中，他的表現(xiàn)也庸庸碌碌。“一個平平無奇的球員。”球隊主帥邁克·馬龍回憶自己對尼古拉的第一印象說。

但在兩個哥哥的督促下，尼古拉開始積極配合體能教練史蒂夫·海斯的訓練計劃。每天，他按規(guī)定吃下七次低脂健康餐，并且一直在進行力量和體能訓練。很快，尼古拉的體重下降到1 13公斤。忽然間，尼古拉覺得自己也有了像法里德一樣扣籃的可能。

“他看上去像小喬丹嗎？當然不。”海斯說，“他會有超級彈跳？也不可能?！?/p>

但他能成為NBA最好的策應型中鋒嗎？當然?！拔蚁嘈旁诨@球運動中，你真正需要的肌肉并沒長在身上，”尼古拉說，“而在你的大腦?！?/p>

和新一輩風頭正勁的年輕球員相比，尼古拉依然顯得有些遲緩。“但我就是有辦法讓他們也慢下來，”尼古拉說，“讓他們進入我的節(jié)奏?！睙o論是他引領一次快攻還是跟隨一次快攻，無論是他站在高位還是低位，只要得到皮球，時間就會因他而停頓。然后，他會對場上的每個人進行演繹法式的跑位推演。

“我比對手更了解我的隊友?！蹦峁爬f，“所以，當我看到他們第一眼，就知道他們下一秒會出現(xiàn)在哪里。然后，我就不需要再看他們了?！?/p>

的確，尼古拉只要把球傳到預定的位置就好。而這對整支球隊的影響，是顛覆性的。

對此，掘金后衛(wèi)加里·哈里斯有過一次驚喜的發(fā)現(xiàn)。只要他進行簡單的無球空切跑位，就會從尼古拉那里得到一次簡單得分機會?！啊叟?，我們也想有這樣的機會。大家都開始這么想。”馬龍說，“所以現(xiàn)在，所有人都開始空切跑位?！币舱浅鲇谶@個原因，馬龍最終決定調(diào)整球隊的陣容，讓尼古拉出任球隊的主力中鋒，在這次變陣后，掘金的場均得分一下子躍升到了聯(lián)盟第三位。

本賽季，尼古拉場均貢獻16.3分9.0籃板4.3助攻。但比這些傳統(tǒng)數(shù)據(jù)更出色的，是他26.7的效率。這個數(shù)字在聯(lián)盟所有中鋒里排名第一，所有球員中排名第10。即便是勒布朗·詹姆斯的效率值也排在了尼古拉之后。不過在防守端，他的短板依舊明顯。事實上，這也是掘金的通病。

對馬龍而言，對一位擅長防守的教練而言，這的確有些頭疼?！拔野堰@個苦惱講給了我父親?！瘪R龍說，“他告訴我，你現(xiàn)在的陣容在進攻端是最有效率的。所以，你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北M管馬龍并不喜歡類似120比115的比分，但他的執(zhí)教邏輯也發(fā)生著改變。

“在被國王炒掉時，人們都說我打的是1980年代的籃球。”馬龍說，“而我告訴他們，我并不反感進攻。我是來贏球的，只不過在發(fā)揮陣容的特長而已?！爆F(xiàn)在，他執(zhí)教的球隊的特長就是尼古拉。

就在尼古拉砍下個人職業(yè)生涯第一個三雙，同時也是球隊最近四年的第一個三雙后，馬龍興奮不已。他沖進更衣室，擁抱了當時正赤身裸體的尼古拉，并把這場比賽的比賽用球送給他作為紀念。目前，還沒有人把掘金當做有季后賽競爭力的球隊，但在錯過四年季后賽后，這支球隊又開始贏球了，更衣室里又傳來了笑聲。

而至于尼古拉的哥哥內(nèi)曼賈，他至今還和米利西奇保持著聯(lián)系。去年六月，他和米利西奇一起慶祝了他的31歲生日。但和自己的弟弟提起這位老朋友時，內(nèi)曼賈說得最多的依然是，不要像我們一樣走錯路，無論是場上還是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