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狼

許登彥

小鎮(zhèn)名叫西古，是一個水電路三到頭、較為偏遠的兵團團場之一。據史料記載，這個小鎮(zhèn)在明、清時是一個古驛站，晚清重臣左宗棠部下名將劉錦棠曾在這里率部浴血抗擊沙俄，在當地留下了許多傳奇和佳話。

這里曾經是荒原狼主宰的世襲領地。在冬天寒冷而漫長的日子里，荒原狼成群結隊，像幽靈一樣在人們的眼皮子底下肆意晃動。女人和孩子白天也不敢貿然出門，連隊上甚至還發(fā)生了白天狼吃人的慘劇。尤其是在冬夜里，荒原狼仰天長嘯，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女人和孩子躲在被窩里瑟瑟發(fā)抖?；脑堑拟惭篮脱谠谒齻兊呢瑝衾飼r常出現。

靠近沙漠邊緣的幾個連隊狼害尤甚。連隊立即做出果斷決定，抽調連隊上的青壯年成立了打狼隊。獵槍人手一支，由團部武器庫配發(fā)。打狼隊被分成幾個小組，對連隊及周圍進行全天候巡護，畜禽圈舍處于高度戒備狀態(tài)。半個月下來，別說打狼，就連狼的蹤影都沒看到。狼毛沒打著一根，畜禽的數量卻在減少，隊員們恨得眼睛里直噴火。

打狼隊在荒原狼經常走動的狼道上，加大了狼夾子的布防密度，還把溫熱、散發(fā)著濃重血腥味的野兔肉下在夾子上做為誘餌。第二天跑去查看，野兔肉已經被凍得硬邦邦的，狼群根本就沒有觸碰一下?；脑鞘且环N非常狡猾的動物。

進入寒冬十二月，天氣陰沉沉的，鉛云低垂，一場大雪即將到來。打狼隊員們又去查看了一下布防的狼夾子，才放心地回到地窩子吃飯、休息。這天夜里的上半夜，一場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下著，覆蓋了連隊的地窩子和遠處連綿起伏的沙梁子，也蓋住了狼道上的狼夾子。

半夜里，一聲撕心裂肺的狼嚎聲劃破雪夜，像一股潮水由遠及近傳來。有狼被夾住了，驚醒的隊員們個個睡意全無、熱血沸騰，叫上打狼隊所有隊員帶著兩條獵狗立即出發(fā)，朝著狼發(fā)出慘叫的狼道方向趕去。

趕到地方，手電筒的光亮照在了兩只狼的身上。其中一只狼的一條后腿被夾子牢牢地夾住了。兩只狼此時都低著頭，奮力地用嘴啃咬著那條被夾子夾住的那條后腿。被夾住的后腿已被兩只狼啃咬得血肉模糊，快要被啃斷了?？吹接腥祟悂?，兩只狼都抬起了頭，滿嘴血污，目露兇光，齜著牙，露出了尖利的獠牙，喉嚨里發(fā)出滾雷般的低吼聲。兩只狼嘴角上的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著，在雪地上砸開一朵朵血花，分外醒目。

看到眼前的情景，打狼隊的隊員們頓時明白了，這是一對一雌一雄夫妻狼。正巧趕上夜里下大雪，這兩只狼趕夜路，沒有發(fā)現被雪埋住的狼夾子，不小心走在上面被夾子夾住的狼有可能是只母狼，公狼眼見母狼身陷險境不忍離去，兩只狼合力啃咬被夾子夾住的后腿，準備以舍棄一條后腿的代價幫助母狼脫險。

就在打狼隊員們愣神的功夫，其中一條獵狗邀功心切，往前猛地一躥就像一支箭撲了上去，一口就咬住了公狼的一只耳朵，公狼忍痛昂起頭顱反咬獵狗。另一只獵狗見勢，不失時機一口就咬住了公狼的喉嚨。公狼和兩條獵狗在雪地上扭打、撕咬起來。其中一個虎背熊腰的隊員慢慢翻轉槍，把槍口部分緊緊攥在手里，眼明手快瞅著空檔兒，拼盡全力一槍托就砸在了公狼的背上。公狼的脊背遭此重擊應聲而斷，慘叫一聲，一下子趴在地上就再也站不起來了。兩條獵狗見狀拼命撕咬，這只公狼不一會兒就嗚呼斃命。

看到公狼死去，被夾子夾住的母狼兩眼通紅，更加瘋狂，整個身子跳起來向著兩只獵狗反撲，釘在雪地里的地樁鏈子被扯得嘩嘩作響，一聲槍響，空氣仿佛凝固了，母狼的身子晃了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抽搐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兩只充血的眼睛圓睜著，望著不遠處死去的公狼。

一位老人在講到打死這兩只狼的情景時，眼睛里彌漫著一層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