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聽說,乾隆的一盤玉棋讓兩個家族的后人,為之明爭暗奪了近300年?其中的恩怨情仇,令世人唏噓不已……
鳳凰山下有個小山村,村前的村碑上,寫著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車馬店”。據(jù)傳,這三個字乃是乾隆皇帝御筆親書。
當年,乾隆帶紀曉嵐、和珅微服私訪,經(jīng)過鳳凰山下的小村莊時,看到村頭的大棗樹下,有兩個農(nóng)夫坐在石桌旁,對弈廝殺。三人便湊過去觀陣。他們原以為鄉(xiāng)野村夫下棋不過是消遣玩玩,沒想到兩人的棋藝讓他們越看越驚訝。和珅自恃棋藝不俗,主動上前討戰(zhàn),不想稀里嘩啦,很快敗下陣來。乾隆折扇一搖,也要上陣,卻被紀曉嵐攔住。紀曉嵐知道君臣三人之中,乾隆棋藝最弱,他怕皇上出丑,所以搶先上陣。他本想一舉殺敗對方,不料,一招不慎,卻落了下風,雖奮力抵擋了一個時辰,也只得投子認輸。
乾隆見了,一陣哈哈大笑之后,招呼紀曉嵐、和珅二人在自己左右坐下,笑道:“技不如人,咱們甘拜下風,來,合咱們?nèi)酥?,看能不能贏下一盤棋。”
一盤下來,君臣三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下了個和棋。
經(jīng)過一番細談詢問,他們知道此村名叫棗樹店,兩人都是村中普通村民,村民以車、馬兩姓為主,平時耕田織布,安居樂業(yè),閑暇以下棋為樂,人人懂得對弈之道。
乾隆聽完,愈加驚異,不由對紀曉嵐、和珅二臣道:“看來,這里當是天下象棋第一村呀。”
和珅立馬應(yīng)道:“是呀,唯有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yè),民間才能出如此盛景。這都是當今皇上英明神武,治國有方之功?!?/p>
乾隆聽了龍顏大悅,當即吩咐筆墨伺候,他要為村子改名,將棗樹店改成棋王店。姓車的農(nóng)夫一聽,連連擺手,說:“大清國疆域遼闊,能人輩出,棋王之稱委實擔當不起,只怕天下人也不會信服。再說,我們下棋只為消遣,不爭什么虛名?!?/p>
和珅見他沖撞皇上,一瞪眼,喝道:“大膽,御賜之名,哪個敢不服?”
那兩個農(nóng)夫并不愚鈍,聽了和珅的話,知道面前竟是當今皇上,驚得撲倒在地,連連磕頭,請皇上饒過剛才冒犯之罪。
乾隆哈哈大笑,道:“起來,起來。你們說得也有道理,棋王一說就罷了,你們姓車姓馬,又是用車用馬的高手,我看,就將棗樹店改成車馬店吧?!碑斚?,就提筆寫下“車馬店”三個字。
臨行前,乾隆心中高興,又將君臣三人在路上對弈所用的一副玉制的象棋贈與兩人。這副象棋是高手匠人用墨、白兩色美玉雕刻而成,車、馬、炮、相、士各具其形,栩栩如生。
只是,乾隆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副價值連城的玉棋卻為車馬店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為爭奪它的歸屬,村中車、馬兩姓的后人,爭斗了近300年。
這年的農(nóng)歷四月初八,“車馬店”村民馬明德老漢手捧皇歷,嘴里嘟噥著:“嗯,今天是個好日子。”于是,他當即決定,搬出居住了五十多年的老屋,然后將它推倒,重蓋新房。
馬老漢忙活了半晌午,把老屋里攢下的壇壇罐罐搬出之后,又興沖沖地拿出一掛千響鞭炮,往房檐下一掛,一點火,就“噼噼叭叭”炸響了。
鞭炮引來了一大群看熱鬧的人,大家嘻嘻哈哈,紛紛向馬老漢道賀。在大家的道賀聲中,馬老漢拎著鎬頭就上了院墻,雙腿呈八字穩(wěn)穩(wěn)站定在墻頭上,威風凜凜地舉起鎬頭,就在他要往房頂砸時,猛地聽到有人大喊一聲:“不能砸!”
馬老漢身子晃了一下,鎬頭停在半空,他惱怒地循聲看去,只見村主任車轱轆,急匆匆晃著胖身子,像大車轱轆一樣滾到院墻下,一面亂搖雙手,一面焦急地沖馬老漢叫喊:“明德,這房子千萬別拆呀!”
馬老漢放下鎬頭,奇怪地問道:“天天催我蓋新房的是你,怎么現(xiàn)在又不讓拆了?”馬老漢說的也是實情,現(xiàn)在鎮(zhèn)里搞脫貧致富,車馬店就屬馬老漢的房子最破爛,嚴重影響了車馬店村子的形象,村主任車轱轆天天來做馬明德的工作,他說:“不為別的,為了你兒子馬超也得蓋新房子,現(xiàn)在的姑娘,沒有新房子,誰肯嫁過來呀?”村主任這話倒真點中了馬老漢的軟肋,他兒子馬超今年已經(jīng)三十出頭了,還是光棍一條,等著抱孫子的馬老漢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這才下定決心,翻新房子。
車轱轆摸了一把腦門上的汗,說:“我給你一塊新宅基地,給你蓋新房,這座老房嘛,可萬萬拆不得。至于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是剛接到馬鎮(zhèn)長的電話通知。”
馬老漢只好先下了墻,車轱轆將他拉進屋,說了事情經(jīng)過。原來,就在馬老漢放鞭炮的時候,車轱轆突然接到馬鎮(zhèn)長的電話。馬鎮(zhèn)長張口就問他,老地主車延國的老宅還在不在?車轱轆尋思了一會兒告訴他,除了馬明德老漢住的四間房子外,其他部分早就被拆掉翻蓋新房了。而且馬明德正在放鞭炮,要拆房子了。馬鎮(zhèn)長一聽,立刻說:“快去,一定要阻止他,千萬別讓他拆!我馬上就趕回去。”
馬老漢聽完,抬頭看了看老屋的房梁,疑惑道:“為什么不讓拆?這破房子,不會是文物吧?”
車轱轆掃了一眼老屋,搖搖頭,說:“我看,文物倒不至于,不過,肯定有原因。咱也別猜了,馬鎮(zhèn)長一會兒就回來了,到時候咱們問問他。二哥,咱先到院子里殺一盤,邊下棋邊等?!?/p>
兩人一盤棋沒下完,就見馬鎮(zhèn)長風風火火坐著小車趕來了。馬鎮(zhèn)長是馬老漢的遠房侄子,此刻,他雖然是滿頭大汗,卻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興奮。他一進院門,沒等馬老漢開口,就沒頭沒腦地對馬老漢說:“明德叔,你猜,誰要來咱村?”
馬老漢頭也沒抬,沒好氣地說:“誰愛來誰來,關(guān)我屁事?”說完,將手中的棋子“啪”地落下,催促車轱轆,“快,走棋?!?/p>
馬鎮(zhèn)長被頂了一下,白白胖胖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隨即仍興奮地說:“是車寶瑞要回來,車寶瑞,就是地主車延國的兒子呀!”
“車寶瑞?”馬老漢跟車轱轆對看一眼,有些意外地說,“這小子還活著?”
“是呀,今天早晨我接到縣里的電話,說車寶瑞明天要回來祭祖,順便還要看看車家的老宅。”馬鎮(zhèn)長雙眼放光,喜滋滋地說道,“明德叔,聽說,這車寶瑞現(xiàn)在可是臺灣數(shù)得著的大富豪。這次回來,聽說他還要投資。咱們鎮(zhèn)要是攀上這棵大樹……”
他說的什么,馬老漢沒怎么聽清,他眼睛盯著棋盤,卻心潮起伏,再也沒有心情下棋了。棋盤上的車、馬、炮,此時,都幻化成了一個人影—那就是車寶瑞!
馬明德跟車寶瑞同歲,是童年的玩伴,也是練棋的對手。
解放前,馬明德的父親在車家做長工,因為象棋下得好,被地主車延國高看一眼,閑暇時,車延國就讓他指導(dǎo)兒子寶瑞下象棋。車延國祖上雖然也出過象棋高手,可他本人熱衷于經(jīng)商做買賣,不屑此道。他認為下象棋百無一用,純是瞎耽誤工夫。他所以讓兒子學(xué)下棋,表面上他的理由是兒子喜歡下棋,他拗不過兒子。而實際上,他讓兒子跟馬明德的父親學(xué)棋的真實目的,就在于當年乾隆御賜的那副玉棋上。
其時,那副玉棋已經(jīng)失蹤了四十多年。加上世道不好,戰(zhàn)亂不斷,車馬店也受戰(zhàn)火侵擾,村民們走的走,逃的逃,知道車馬店曾經(jīng)擁有御賜玉棋這件事的人越來越少。
車延國聽他父親說,當年,車、馬兩家的祖上得到這副玉棋后,兩家輪流保管,幾十年間相安無事。可是等到這兩位老人一死,兩家的子孫都想將玉棋據(jù)為己有而起了爭端,官司打到縣衙,縣太爺認為先皇是因為兩家棋藝不凡才賞賜玉棋,既然有了爭執(zhí),兩家就以棋藝定高下,誰家贏棋,玉棋就歸誰所有,并提出:贏棋的一方也不能永遠擁有玉棋,每隔五年,就要進行一次比賽,重新決出誰是玉棋的主人。
此后百年間,為爭奪這副玉棋的所有權(quán),車、馬兩家展開了拉鋸戰(zhàn)。兩家的子孫,都有人苦練棋藝,以圖能長期擁有此棋。這種局面,一直維持到光緒年間。當時,天下大亂,國家外憂內(nèi)患不斷,土匪橫行,最終玉棋落入了鳳凰山上的一股土匪手中,從此再沒有現(xiàn)過世。
車延國聽父親說到這里便問父親:“難道玉棋就這么失傳了?”
父親搖搖頭,說:“我懷疑,玉棋現(xiàn)在還在馬家手里?!?/p>
父親接著告訴他,十幾年后,這股土匪被剿滅,而率兵剿滅這股土匪的那個總兵,卻是馬明德的曾祖父。車家人雖然懷疑玉棋被馬總兵偷偷藏了起來,卻沒有憑據(jù)。自此,玉棋何在,就成了一個謎。
從父親的描述中,對古玩玉器頗有研究的車延國揣摸出這副玉棋的價值絕不是小數(shù)目,他這才讓兒子車寶瑞跟馬明德的父親學(xué)棋,希望能探到玉棋的下落。
車寶瑞從小聰明伶俐,悟性很高,馬明德跟他同歲,雖然比他早學(xué)了兩年棋,但很快,車寶瑞的棋藝便追了上來。兩個八九歲的孩子,天天一起練棋、一起玩耍,好得像親兄弟。接著,在車寶瑞的提議下,兩人還交頸換血拜了把子。
不久后的一天,車寶瑞偷偷領(lǐng)馬明德鉆進父親的書房。書房里有一個博古架,上面擺滿了玉器古玩、金銀飾品。馬明德大開眼界,看看這件,摸摸那件,愛不釋手。車寶瑞見狀,大方地說:“咱們是拜把子兄弟,我的就是你的,你看好哪一件,盡管拿去?!瘪R明德哪敢拿。車寶瑞就隨手抓起一個龍形玉佩,硬塞到了他的口袋里。
當兩個孩子剛走出書房,車延國就從隔壁的正房里踱出來。他看著兩個孩子的背影,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知道,馬明德這條小魚,已經(jīng)要上鉤了。
過了沒幾天,車寶瑞跟馬明德下完一盤棋后,突然問:“二哥,我聽人說,你家里藏著一件寶貝?”
馬明德一愣:“誰說的?沒有!”
車寶瑞生氣地說:“咱們是好兄弟,我家那么多寶貝都不瞞你,你還瞞著我干什么?聽說,那是一副象棋,對吧?”
馬明德以為他知道了,略一猶豫,就點點頭,說:“我也就只見過一回。我爹不讓我告訴別人?!?/p>
車寶瑞無限羨慕地說:“我聽說那副象棋刻得非常好看,要是你能拿出來讓我看一眼就好了?!闭f罷,他一把拽住馬明德的手,央求道,“好哥哥,你能不能想法子把棋拿出來讓我看看?”馬明德連連擺手道:“不行,棋被我爹鎖著,拿不出來?!避噷毴鹫f:“你不會先想法子偷出他的鑰匙,我讓人去配一把。”馬明德還是連連搖頭:“不行,不行,我爹知道了,會打死我的?!避噷毴鹉樕项D時露出生氣的表情,說:“我就是想開開眼界嘛,又不是圖你家的寶貝,連這點都不肯,你還算什么把兄弟?”
被他這么一激,馬明德下不來臺了,只好說:“……要不,我試試吧?!?/p>
兩個多月后,在車寶瑞的慫恿與幫助下,馬明德果然偷偷配了一把鑰匙,打開了爹藏棋的鐵箱子,不過,他怕爹發(fā)覺,每次只敢拿一顆棋子給車寶瑞看。車寶瑞每次拿到棋子后,都愛不釋手,說要拿回家細看細品,過幾天才肯歸還。
等馬明德拿到第六顆棋子時,還是被他爹發(fā)覺了。他爹發(fā)現(xiàn)少了一顆棋子后,急忙追問兒子,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爹也猜出,一定是東家車延國指使他兒子這么干的,東家處心積慮,費這么大的周折,自然不會只是把棋子拿去欣賞一下那么簡單。他一檢查棋子,頓時大驚失色,里面有五顆棋子竟然被掉了包!
這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嚇出了一身冷汗。他既不敢找上門去理論,又怕對方家大勢大,恃強凌弱,來個強取豪奪,更怕消息走漏出去,就算車家不來強奪,在這亂世之秋,想要保住祖宗傳下的寶貝也難呀!
他想來想去,為了保住剩下的這二十六顆棋子,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直到三年后,家鄉(xiāng)解放,馬明德一家才重回車馬店。因為家中房子已經(jīng)倒塌,政府將地主車延國家的四間房子分給了他家。此前,為逃避土改,地主車延國一家已逃得不知所蹤。
想起往事,馬明德就氣不打一處來,他本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車寶瑞了,沒想到,現(xiàn)在他又回來了,而且,還耀武揚威,因為兜里有錢,成了縣里的香餑餑、財神爺了。
再說馬鎮(zhèn)長攔住馬明德拆房后,便親自督陣,帶人將車家老屋上上下下一番收拾,大門、窗欞、立柱,重新刷漆補色,要盡量恢復(fù)當年的面貌,以討得財神爺?shù)臍g心。
馬明德也不阻攔,抱著雙臂看他們忙活,等他們收拾得差不多了,老漢才轉(zhuǎn)身離開,不大工夫,卻又“吭哧、吭哧”背著鋪蓋回來了。
馬鎮(zhèn)長慌忙攔住他:“明德叔,你怎么又要搬回來?”
馬明德一瞪眼,理直氣壯地問:“笑話,這是我的房子,為什么不能搬回來?”
馬鎮(zhèn)長賠著笑,說:“不是車寶瑞要回來看老屋嘛,咱讓他好好看看,一高興,說不定他就給鎮(zhèn)里投資了?!?/p>
馬明德老漢只管往炕上鋪鋪蓋,嘴里說:“他看他的老屋,關(guān)我屁事?”
馬鎮(zhèn)長說:“可這房子是人家的老屋呀?!?/p>
老漢火了,大聲吼道:“呸,這是政府分給我的房子,我有地契,不信,我找出來你看看?”
馬鎮(zhèn)長頓時語塞。他哪里知道,此刻馬明德老漢窩了一肚子火,他想,你車寶瑞當年騙了我?guī)最w棋子,我現(xiàn)在就住你車家的房子里,看你是什么感受!老漢覺得只有這樣,他心里才多少能得到一些平衡。
第二天上午,車寶瑞衣錦還鄉(xiāng)了。一溜十幾輛小汽車魚貫開進車馬店,從車上下來的都是村民們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縣里頭面人物。他們前呼后擁,擁著一個神情肅穆的老者和一個明媚動人的姑娘。老者正是闊別家鄉(xiāng)六十載的車寶瑞,那個姑娘,是他的寶貝小女兒車琪琪。
車寶瑞來到老屋前,看到那在夢中出現(xiàn)千百遍的青磚灰瓦后,止不住熱淚長流,他踉踉蹌蹌地撲上前,雙手撫摸著大門上的青銅拉環(huán),哽咽失聲。
這時候,大門咣地拉開了,出來一個滿面皺紋的老漢,目光如刀,冷冷地看著他。
車寶瑞一怔,呆呆地看著他:“你是……”
那老漢一字一頓地說:“我、是、馬、明、德?!?/p>
“明德,原來是你呀!”車寶瑞一臉驚喜,他親熱地一把拉過馬明德的手,熱淚盈眶道,“明德,我是寶瑞啊,我的哥哥,這些年,我可是從沒忘記你,每時每刻都在惦記著你呀。”
馬明德看著他,心說,你到現(xiàn)在還那么會演戲,好像當年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似的,說什么惦記著我,你是惦記著我們家的寶貝吧?他甩開對方的手,嘲弄道:“車寶瑞,謝謝你惦記,我也從沒有忘記過你。”
車寶瑞好像沒聽出他話里的嘲弄味道,仍是親熱地問:“哥,當年你們一家怎么不辭而別?你們搬走后,我哭了好幾天,四處打聽你們,可是一丁點消息也打聽不到。”
馬明德見他仍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就低聲說:“車寶瑞,你別裝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次回來想干什么,跟當年一樣,你是為我家中的那副玉棋而來的吧?”
聽他這么說,車寶瑞面色一變,干笑兩聲,說:“哥,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這次回來,我確是有兩個目的,一是在家鄉(xiāng)投資建廠,為家鄉(xiāng)發(fā)展盡微薄之力;第二呢,就是為了這副玉棋。明德哥,咱們進屋詳細說話吧?!?/p>
馬明德哼了一聲,領(lǐng)他進了屋。坐下后,車寶瑞說:“明德哥,其實你也清楚,這副棋是當初乾隆皇帝賞賜給車、馬兩家的,后來卻被你們馬家藏了起來,當成了私有財產(chǎn)?!彼婑R明德要爭辯,手一抬,說,“我知道你們馬家為保護這副棋,付出了代價,被土匪搶走后,又是你們馬家尋了回來,于情于理,也應(yīng)該歸你們所有。這樣吧,你出個價,多少錢肯把那副玉棋轉(zhuǎn)讓給我?”
馬明德聽他口氣里透著財大氣粗,就裝作心動的樣子:“多少錢你都買嗎?”
車寶瑞說:“只要有價,我就買得起?!瘪R明德看著他那傲然的樣子,突然一聲冷笑說:“不賣!你給座金山我也不賣!”
車寶瑞被戧得悶了好一陣子,才干咳一聲,說:“明德哥,你別說得那么肯定,我跟你實話實說,我已咨詢過專家,那副棋的市場價格在五六十萬左右,現(xiàn)在你手里的棋還缺六枚棋子,更是絕對不值這個價格?!彼D了一頓,伸出五指,說,“我給你五十萬,怎么樣?”
馬明德笑笑:“跟你說了,別說五十萬,就是五百萬也不行,這是我家祖?zhèn)鞯臇|西,永遠不賣?!?/p>
車寶瑞還不死心:“再好的東西,藏在家里不用也沒有什么價值,可是有了錢,你可以改變自己的生活,我聽說你兒子的工作不太理想,如果他愿意,可以到我的公司來,做我的幫手……”
聽了這話,馬明德心中不由一動,心想,兒子如果能回到自己身邊工作,那最好不過了,可是,想起馬家世世代代為保護玉棋做出的犧牲,他站起來,打斷對方:“甭說了,你就是說破天也沒有用。我兒子的工作不用你操心,我對我現(xiàn)在的日子挺滿足,你也甭操心了。請回吧?!?/p>
見他逐客,車寶瑞只得站起來,悻悻地說:“我希望你再考慮一下。如果你肯轉(zhuǎn)讓,可隨時打我的電話。”說著,將一張名片放在桌子上。
等車寶瑞走出門,馬明德老漢拿起名片看了一眼,鼻子里哼了一聲,然后將名片慢慢撕成了碎片。
車寶瑞回到賓館,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打開一只密碼箱,取出一顆棋子,正是玉棋里的黑“車”。他把玩著這顆“車”,心里一陣興奮,又一陣惆悵……
車寶瑞這次回大陸,做生意倒在其次,對這副玉棋卻是志在必得。
不過,他想得到這副棋,倒不是想出賣換錢,而是想作為家傳珍品珍藏下來。他父親車延國想這副棋想了一輩子,臨終前,他向兒子說了兩個遺愿:第一就是把他的尸骨葬入大陸祖墳;第二,就是希望這副玉棋能歸車家所有。他說馬家世世代代都是農(nóng)民,玉棋在他們手里,就是金枝玉葉住進了破瓦寒窯,辱沒了這價值連城的寶物。
可是,怎么才能讓馬家出讓這副玉棋呢?
車寶瑞正在沉思,女兒琪琪敲門進來。車寶瑞膝下無子,四十歲以后才得了這么個女兒,一直視若心肝寶貝,對她是百依百順。受他的影響,琪琪自小就酷愛下棋,而且進步神速,十一歲時就獲得了臺灣少年象棋大賽的冠軍,在臺灣棋界小有名氣。
看到女兒,車寶瑞一掃臉上的憂郁,喜笑顏開地問道:“琪琪,這次回老家,玩得高興嗎?”
琪琪一噘嘴,道:“爸爸,你不是說我們的老家是象棋之鄉(xiāng)嗎?我看水平也就一般,沒有什么高手?!?/p>
車寶瑞一怔,問:“你跟人較量過?”
“賓館旁邊就有個象棋館,剛才,我進去看了一下,下棋的人倒是不少,不過,水平可都不太高?!?/p>
車寶瑞哈哈笑道:“琪琪,你這才看到幾個下棋的?告訴你吧,這里的民間藏龍臥虎,象棋高手有的是。不說別人,就說我們在老屋看到的那個老頭,就很有兩下子。”
琪琪問:“你是說馬伯伯吧?爸爸,他的棋藝跟你相比,誰厲害些?”
車寶瑞略一沉思,說:“當年,我們是不相上下,不過,現(xiàn)在呢,肯定是他要高些。爸爸這些年忙于生意,無暇下棋,這棋藝自然是不進則退。你馬伯伯卻正好相反,象棋從沒扔下過。”
琪琪躍躍欲試地說:“那我倒要找機會,跟他下上一盤。”
車寶瑞看著女兒,心中頓時一動,一個主意浮上心頭。當下,他囑咐女兒:“琪琪,這些天你盡可以出去找人下棋,不過,你要保存實力,千萬別暴露真實水平,碰上高手,只準輸,不許贏?!?/p>
琪琪不解地問:“為什么呀?”
車寶瑞說:“天機不可泄漏,你照我吩咐的去做就是了,記住,一定要輸?shù)貌宦逗圹E。”
接下來的日子,車寶瑞為投資建廠的事情,天天忙于考察項目、選擇廠址、與縣政府洽談、參加宴會等等。而琪琪呢,則走街串巷,四處找人下棋,輸了就死纏爛打繼續(xù)討教,贏了則洋洋得意歡呼雀躍,一高興,還掏錢請客,出手闊綽。一個漂亮的大姑娘,如此作為,自然引人注目。很快,臺商車寶瑞有個酷愛下棋的女兒的事情便傳了出去,全縣幾乎人人皆知,成為街頭巷尾談?wù)摰臒衢T話題。
半個月后,車寶瑞孤身一人,帶上厚禮,再次來到車馬店,敲開了馬明德的大門。
馬老漢心里清楚,車寶瑞一日得不到那副玉棋,就一日不會死心。他早料到對方還會找上門來,因此,此刻見到車寶瑞,他板著臉,擋在門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勢。
然而,車寶瑞只說了一句話,他就閃開身子,將對方讓進門來。
車寶瑞說:“明德,你想不想得到我手里的那六顆棋子?”
馬明德當然想,做夢都想!他雖然知道車寶瑞未必有那么好心,可是這一句話,已經(jīng)讓他心存幻想,難以拒絕了。
二人進了屋,馬老漢問:“你說,你有什么條件?如果讓我把這幾間老屋還給你,我馬上搬出去。”
車寶瑞搖搖頭:“這幾間老房子對我來說,那是一文不值?!?/p>
馬老漢一呆:“那你想怎樣?要我做什么?”
車寶瑞不慌不忙地說:“我想了很久,這副棋你手里有一些,我手里也有一些,只有將它們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一副棋?!?/p>
馬明德忍不住沖口而出:“你手里的那一些是從我這里騙走的?!?/p>
車寶瑞說:“可是你別忘了,這副棋也不能說是你們馬家的呀!這是乾隆皇帝賞賜給我們兩家的。我們車家擁有它,也完全名正言順?!彼D了一頓,接著說,“既然大家都不肯交出手里的棋子,現(xiàn)在,想要這副棋完整無缺、合而為一,只有一個辦法?!薄笆裁崔k法?”“跟咱們兩家的先人一樣,以棋藝的高下定這副玉棋的歸宿?!?/p>
馬老漢躊躇起來,心中暗想,這未嘗不是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
車寶瑞繼續(xù)游說道:“現(xiàn)在都在講團圓,我們?nèi)硕紙F圓了,這副玉器也應(yīng)該團圓了?!?/p>
馬老漢心動了,他想了一下,說:“這好像不太公平吧?要知道,大部分的棋子可是在我的手里,你那里不過才六顆棋子?!?/p>
車寶瑞說:“你放心,這個情況我考慮到了。我除了這六顆棋子,還為你準備了五十萬元。如果是你們贏了,就得到我這六顆棋子,如果我們贏了,你手里的棋子歸我,我可以另外付給你五十萬作為補償。所以說,無論輸贏,你都不會一無所獲。”
聽起來,這個建議還不錯。不過,馬老漢心中還是惴惴難安,對方這么有信心,顯然有一定的把握,當年,自己的棋藝跟他不相上下,但經(jīng)過這么多年,情況就難說了。
車寶瑞察言觀色,似乎已揣摩到馬老漢心中所想,說:“其實,因忙于生意,我已經(jīng)很多年沒摸棋了,肯定不是你的對手。不過,我有個想法,咱們現(xiàn)在都老了,玉棋遲早要傳到小一輩的手里,我的女兒琪琪多少也會走幾步棋,如果你同意,我想讓她代表車家出賽。”
馬老漢一聽,馬上想到了自己的兒子馬超。一想到兒子,老漢心里又是甜蜜又是苦澀。馬老漢因為自己癡迷下棋,這輩子日子過得一直很苦,所以,他并不想讓兒子走自己的老路。然而馬超畢竟生活在象棋之鄉(xiāng),街頭巷尾,到處都有下棋的,馬超從小就喜歡蹲在棋攤旁邊看,在他八歲時,馬老漢一次跟人下棋,逼得對方苦苦思索,馬超在旁邊支了一招,局面卻頓時改觀,馬老漢這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兒子的棋藝竟然不一般了。馬超性格文靜,最大的愛好,就是看棋譜,他盯著一本棋譜,一坐就是一天。他上高中時,馬老漢想試試兒子的棋藝,有一個星期天,爺倆在家里擺上了棋,第一盤和,第二盤又和,第三盤老漢使盡全力,頻頻長考,最終卻仍是和棋。馬老漢心中就有數(shù)了,兒子的棋藝在自己之上,他下和棋,只怕是顧及當?shù)拿孀印?/p>
俗話說,一心不能兩用,馬超因為癡迷于研究棋譜,自然影響了學(xué)習(xí),第一年高考,名落孫山,灰溜溜地背著鋪蓋回了車馬店。馬明德見兒子因為下棋耽誤了前途,這才猛然驚醒,一把火燒了兒子苦心收集的棋譜,不許兒子再下棋。后來,他借錢讓兒子復(fù)讀了一年,才考上了一所師專。馬超畢業(yè)后,報名去了貧困山區(qū)支教,在一個叫桃花坳的山村小學(xué)任教。
此時,馬明德見車寶瑞想讓女兒出戰(zhàn),他猛然想起,這些日子,他也聽說了車寶瑞的女兒四處找人比棋的事情,聽人說,她的棋藝不低,但也算不上高手,自己跟她比,未必輸給她,但如果讓兒子出戰(zhàn),贏的把握會更大一些。
于是,他裝作為難的樣子,說:“既然這樣,我也不能以大欺小,我也有個不成材的兒子,就讓他跟你女兒下吧。”
車寶瑞大喜。其實,他已經(jīng)讓人調(diào)查過馬超的情況。在縣城象棋高手中,沒有人聽說過馬超這號人物。他還問過車馬店姓車的本家,大家也都說很少見到馬超下棋。他想,如此看來,馬超的水平再高,也高不過馬明德本人。他想,既然馬明德自恃身份,讓兒子代替自己出戰(zhàn),那車家的贏面就會更大了。
車寶瑞按捺住激動的心情,竭力平靜地說:“那好,咱們就一言為定?!?/p>
兩天后,馬明德老漢來到了位于群山之中的桃花坳小學(xué)。盡管有心理準備,可是這里的條件艱苦還是出乎他的意料。在幾間破舊的校舍中,孩子們屁股下坐的是石塊,面前的課桌也是各式各樣,有破爛不堪的八仙桌,也有石條、木板??吹竭@些,老漢不禁有些心酸,冬天馬上就要到了,難道孩子們要坐在石塊上過冬?
馬超見父親突然來到學(xué)校,很是意外,趕忙把父親領(lǐng)到自己簡陋的宿舍里,問:“爹,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老漢心疼地看著兒子黑黢黢的瘦臉,說:“超兒,你瘦多了,這里太苦了,我看,你還是跟我回老家吧?!?/p>
馬超笑道:“爹,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現(xiàn)象,其實,這里生活雖說是苦了點,可苦中也有樂,我在這里過得很充實,不想離開這些可愛的孩子?!闭f罷,他猶豫了一下,從床底下木箱里摸出一百塊錢,遞給父親,難為情地說:“爹,就剩這些了,有幾個孩子的書費沒有交,我剛給他們墊上了?!?/p>
馬老漢嘆口氣,把錢還給兒子,說:“你留著自己花吧,我來是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彼D了頓,問,“超兒,你現(xiàn)在還下棋嗎?”
馬超搖搖頭,說:“在這種地方,下棋也沒有對手啊?!?/p>
馬老漢一眼看到,兒子枕頭旁有一本棋譜,就拿過來,翻了翻。馬超解釋說:“那是晚上解悶的。”
看到棋譜,馬老漢知道兒子并沒有丟下棋藝。但他還想試試兒子目前的棋藝,就提出要和兒子殺一盤。結(jié)果雖說仍是和棋,但老漢心里有底了,兒子棋藝不減當年。于是就說:“超兒,我想讓你回去跟別人下一次棋。”接下來,他就從家中那副玉棋的來歷說起,一直說到自己跟車寶瑞約定比賽,并把馬家跟車家的恩恩怨怨詳詳細細跟兒子說了一遍。
有關(guān)玉棋的傳說,馬超早已聽說過,只是他沒想到,那副玉棋竟然是保存在自己家里。聽父親說完后,他又驚又喜,說:“爹,你是說,那副棋值五十多萬?我看,你把它轉(zhuǎn)讓給車家算了。”
老漢霍地站起來,不滿地看看兒子,教訓(xùn)道:“你怎么也掉進了錢眼里?你爹我當年那么窮,都沒有生過賣棋的念頭,這是祖宗傳下的東西,咱們就是窮死,也不能讓它在咱們手里失傳呀?!?/p>
馬超臉一紅,忙說:“爹,我錯了,好,我答應(yīng)你,回去盡量幫你把寶貝贏回來。不過,如果對方贏的話……”
馬老漢黯然說:“從當年那六顆棋子從我手里流失出去,我做夢都想讓它們回來,現(xiàn)在好不容易盼到了這個機會,我不想錯過啊。如果老天不肯幫我們,讓車家贏,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闭f著,老漢的眼圈紅了。
馬超看著衰老的父親,心中突然感到一陣難過。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輸了,不知父親會有多傷心呀。
半個月后,比賽應(yīng)約舉行。
比賽之前,兩家從村里邀請了一位村民做公證員,然后將馬家的二十六枚棋子和車家的六枚棋子以及一張五十萬的現(xiàn)金支票,都交到了公證員手里。只等結(jié)果揭曉,就將各歸其主。
比賽定為三局兩勝,如果是和棋,將加賽,直到分出勝負為止。
比賽在賓館一個封閉的房間里進行。
馬明德跟車寶瑞等呆在隔壁的房間里,兩人各懷心事,忐忑不安。
僅僅過了一個小時,第一局的結(jié)果就經(jīng)公證員傳遞過來:和棋。一聽和棋,馬明德跟車寶瑞都感到有些意外:難道,對方的棋藝這么高?
又過了一個小時,第二局結(jié)果出來:還是和棋。
對局室里的氣氛緊張,隔壁房間的氣氛更是緊張。車寶瑞的額上見了汗珠,他不顧風度,急得在房間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馬明德也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得氣都喘不過來了,從不念佛的他此刻口中念念有詞,不住地乞求菩薩保佑。到最后,兩人都在房間里呆不住了,他們一左一右等在對局室的門口,像兩尊老門神。
對局室的門終于開了,車琪琪先走了出來,她臉色凝重,邁步沉重。車寶瑞見狀,雙腿一軟,差點摔倒,他哆嗦地問:“琪琪……你是不是……輸了?”
沒等琪琪回答,馬超走了出來,他走到父親面前,難過地說:“爹,對不起?!?/p>
馬明德一聽,眼前一黑,身子往后就倒。馬超慌忙扶住父親,連聲叫道:“爹,爹……”馬老漢睜開眼睛,老淚縱橫,一瞬間,他仿佛老了十幾歲。馬超不敢看父親的眼睛,扶著父親,一步一步,頭也不回地出了賓館。
公證員將一個盒子遞給車寶瑞,說:“恭喜你,車先生,這副棋是你的了?!?/p>
車寶瑞如愿以償,欣喜若狂,他忘形地擁抱住女兒,語無倫次地說:“琪琪,乖女兒,好女兒,太好了,爸爸要好好獎賞你……”可是說了半天,琪琪卻毫無反應(yīng)。車寶瑞仔細一看,見女兒臉上滿是疑惑,正瞅著那遠去的馬家父子的背影發(fā)呆。
“琪琪,你怎么了?贏了棋應(yīng)該高興呀?!辩麋鬟@才回過神來,緩緩搖搖頭:“爸爸,我這棋贏得有點莫名其妙?!?/p>
車寶瑞一怔:“為什么?”
琪琪細眉微蹙,不解地說:“這三局棋都很奇怪,前兩局能夠下成平局我就感到萬分僥幸了,第三局他更是在占優(yōu)的情況下走了一步昏招,我敢肯定,他的棋藝在我之上,他是故意輸給我的!”
這次,輪到車寶瑞發(fā)呆了:馬家這小子,會將玉棋拱手相讓?不會是吃錯藥了吧?但一轉(zhuǎn)念,他鄙夷地笑道:“我明白了,八成是這小子見錢眼開,看上那五十萬了?,F(xiàn)在他拿了錢,一定回去又蓋房子又娶媳婦了?!?/p>
“我不信?!辩麋鲹u搖頭,說,“這個人好奇怪,我一定要弄個明白?!?/p>
玉棋終于歸于車家,車寶瑞心想事成,天天喜氣洋洋,加上投資建廠的事情也非常順利,真是一順百順啊。然而,就在這時候,卻添了一件煩心事,這一天,女兒給他留了一張紙條,就不知去向。
女兒的紙條上寫著:爸爸,我出去幾天,散散心,不要找我。
車寶瑞哪能放心,慌忙打女兒的手機,電話一通,琪琪說了一句:“爸爸,我沒事,我去看一位朋友,你別為我擔心。有事我會和你聯(lián)系的。”說罷就關(guān)了手機……
琪琪這是到哪里去了呢?
琪琪找馬超去了。
琪琪先去車馬店找馬明德。馬家有了五十萬,卻并沒有大興土木,依然住在那四間舊屋里。當琪琪看到馬老漢時,不由大吃一驚。才十幾天未見,只見老人頭發(fā)全白,步履蹣跚,虛弱蒼老。家傳玉棋的失去,似乎讓老人的魂魄也跟著失去了。琪琪看到他這個樣子,心中一酸,差點掉下淚來。她也不敢告訴馬老漢,馬超是故意輸給自己的,只是跟他打聽了一下馬超的地址,就匆匆離開了。
三天后,琪琪風塵仆仆地來到了桃花坳,當她打聽著來到小學(xué)的時候,呈現(xiàn)在她眼前的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學(xué)校已經(jīng)變成了工地,數(shù)不清的男女老少在忙碌著,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在他們的手下,兩排新的教室正在拔地而起。
馬超正在給一位瓦匠打下手,他一抬頭,愣住了:“是你?你怎么來了?”琪琪伸出手:“正式認識一下,我姓車,叫車琪琪?!?/p>
馬超看看她那白嫩的小手,猶豫著。
琪琪調(diào)皮地看著他:“我來看看你,怎么,不歡迎嗎?”
馬超把手往衣服上擦擦,然后才握住她的手,說:“歡迎?!?/p>
琪琪眨眨眼睛,說:“我終于明白你為什么要輸棋給我了?!?/p>
“為什么?”
車琪琪說:“為了那五十萬,為了這個新學(xué)校唄。你呀,有點傻!”
……
一個月后,車寶瑞終于接到女兒的一個電話,女兒的聲音很興奮:“爸爸,我找到工作了。我不回去了。”
車寶瑞大驚,急忙說:“你找什么工作呀,別胡鬧,快回來。”
“我沒有胡鬧,爸爸,你猜,我現(xiàn)在跟誰在一起?”
“誰?”
“馬超,現(xiàn)在我和他是同事了。”
車寶瑞還在驚訝,只聽女兒又說:“爸爸,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有點愛上他了?!?/p>
一聽這話,話筒從車寶瑞的手里落下來,“啪”,掉在了桌面上……
一年后,在車馬店,一場熱鬧的婚禮正在舉行。新房,就是那已有了百年歷史的車家老屋。
晚上,等客人散盡,一家人圍坐在八仙桌旁。馬明德老漢喜氣洋洋,他看看春風得意的兒子,又看看伶俐漂亮的兒媳婦,總感覺如同在夢中一樣。
兒媳對他說:“爸爸,我嫁過來,也沒有帶什么嫁妝。”
老漢笑得嘴都合不攏,說:“琪琪,你肯嫁給我這不成材的兒子,我們馬家已經(jīng)萬分知足了,哪還圖你什么嫁妝呀?!?/p>
兒媳一笑,她看了馬超一眼,起身回房拿出來一個禮品盒,遞給公爹:“不過,我爸托我?guī)Ыo你一樣禮物?!?/p>
提到親家,馬老漢不免想起往事,就有些不痛快。他很不情愿地接過禮物,覺得很沉很沉。他遲疑了一下:“是什么呀?這么沉!”似乎有心靈感應(yīng),老漢的心突突狂跳起來。
兒媳說:“我爸說了,現(xiàn)在既然我們兩家合成了一家,那么這件東西,在誰家放著都是一樣了。”
剎那間,馬老漢熱淚長流。
盒子里盛的,正是那副自己魂牽夢縈的玉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