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塵
2016年12月14日上午,從北京到南通的列車徐徐停在了站臺,沈亞秋從車廂走了出來,在站臺上歡迎的人群中,她一眼看到了捧著鮮花滿臉笑容的“老爸”莫永鑒,便疾步迎了上去。莫永鑒給沈亞秋獻(xiàn)上鮮花,開心地說:“習(xí)主席接見你們的鏡頭我在電視上看到了,爸真高興!”
看到父女倆如此親昵,周圍的人們頗為感動。這位被沈亞秋喊作“爸”的老人,并不是她的生父或公爹,而是她丈夫前女友的父親——
善良姑娘遇上有情漢,
她承諾照顧好丈夫前女友父母
1997年春節(jié)后的一天,在江蘇如東縣童店鄉(xiāng)文化站工作的23歲姑娘沈亞秋經(jīng)人介紹,和如東縣交巡警大隊民警張恒俊見了面。交往中,細(xì)心的沈亞秋發(fā)現(xiàn),張恒俊眉宇間經(jīng)常透出一種讓她心疼的憂郁。一次兩人約會時,沈亞秋試探著問:“恒俊,你以前是不是有過感情經(jīng)歷呀?總覺得你身上有種憂郁的氣質(zhì)!”
面對女友的疑問,張恒俊講出了一個傷感而又動人的故事——
1990年秋天,張恒俊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后進(jìn)入一家化肥廠當(dāng)工人,第二年和廠里的女工莫小惠建立了戀愛關(guān)系,兩人愛得情真意切,帥氣而又勤快的張恒俊很受女友父親莫永鑒、母親馬桂蘭的喜愛,老兩口盼著一對年輕人盡快完婚,讓他們早點抱上外孫。
就在張恒俊和女友憧憬著未來的美好生活時,未婚妻卻經(jīng)常莫名地發(fā)燒,而且還時而出現(xiàn)流鼻血的情況,張恒俊陪女友到醫(yī)院檢查,莫小惠竟被診斷患上了白血病。面對突然而至的惡疾,張恒俊堅定地和女友站在了一起,和她共同面對不幸。此后的九個多月里,張恒俊陪著女友一路求醫(yī),但無情的病魔還是奪去了莫小惠年輕的生命。
老來喪女,而且是獨生女,莫家父母陷入巨大悲痛中。女友離世后,張恒俊情緒十分低落??吹酱约喝缬H生兒子的女友父母一直無法擺脫喪女的痛苦,張恒俊壓抑住內(nèi)心的傷感,一下班就到老人家里,幫他們買菜做飯,做這做那,極力安慰他們。
盡管張恒俊跑前跑后,莫永鑒和老伴卻擺不脫老來無所依的悲傷。為了讓兩位老人吃下定心丸,張恒俊堅定地說:“爸,媽,今后就讓我做你們的兒子吧,我不會丟下你們不管。這是我和小惠的約定,也是我對她的承諾,我一定會代小惠照顧好二老后半生!”
此后,張恒俊履行著自己的承諾,一下班就往莫家跑。1994年,他考入公安系統(tǒng),成了一名警察。雖然工作比以前更忙了,但他從未忘記自己的承諾,有空就給老兩口送去溫暖。失去女兒,卻多了個兒子,在張恒俊的安慰下,莫永鑒和老伴臉上漸漸又有了笑容。不過,老兩口還有著一層隱憂,他們怕張恒俊結(jié)婚成家后,將來的妻子不愿意,張恒俊就是想盡義務(wù)也有心無力。張恒俊了解到兩位老人的心思后,鄭重向他們表態(tài):“爸,媽,您們放心,我既便成家,所找的對象一定要善良有愛心,必須接受我要照顧二老的條件!”
聽了張恒俊與前女友及其父母的故事后,沈亞秋被眼前這個有情有義的男人深深感動了。她動情地表明心跡:“恒俊,這件事情更讓我認(rèn)清了你的為人,我愿意和你一起去照顧兩位老人!”
讓張恒俊感動的是,沈亞秋在他們下一次約會時,主動提出去看望莫家老夫婦。莫永鑒和老伴看到張恒俊為他們領(lǐng)來一個溫婉俏麗的姑娘,欣喜之余,又想起了去世的女兒,不由傷感起來。沈亞秋拉著馬桂蘭的手說:“阿姨,你們放心,我會和恒俊一起照顧好你們的!”
此后,張恒俊工作忙無法脫身的時候,沈亞秋就會提著禮物去看望莫永鑒夫婦。她不但陪兩位老人聊天,還幫著買菜做飯整理家務(wù)。日久見人心,沈亞秋的表現(xiàn)讓莫永鑒夫婦認(rèn)定,張恒俊給他們找了一個貼心的閨女。
1998年5月,張恒俊與沈亞秋攜手走上婚姻的紅地毯。結(jié)婚典禮上,張恒俊特意把前女友父母請上臺,當(dāng)著全場來賓的面,他和新娘對兩位老人深鞠一躬,鄭重地承諾:“爸,媽,小惠不在了,我和亞秋會把你們當(dāng)成自己的父母一樣孝敬!”
照料重病“老媽”直至離世,
把喪偶“老爸”接回家一起生活
婚后第二年,張恒俊與沈亞秋的女兒出生了,在給女兒取名字時,沈亞秋與丈夫商量,她想把“莫”字放到女兒的名字當(dāng)中,張恒俊欣然同意。當(dāng)他們把這個決定告訴莫家老兩口時,莫永鑒夫婦感動得紅了眼圈,經(jīng)過一家人商量,張恒俊給女兒取名“張莫凝雨”。
沈亞秋坐月子期間,張恒俊工作繁忙。沈亞秋想讓父母來幫忙,沒想到莫永鑒和老伴把伺候月子的事情全包了,兩位老人忙前忙后,照顧得很是盡心。
一晃,沈亞秋產(chǎn)假結(jié)束了,正當(dāng)她和丈夫發(fā)愁孩子沒人帶時,莫永鑒老兩口把照顧孩子的事情主動攬了下來:“你倆放心上班去吧,我們莫家的孫女,當(dāng)然由我們來帶!”
打那以后,小凝雨一直由莫永鑒夫婦照看著,沒了后顧之憂,張恒俊和妻子得以安心工作。每到雙休、節(jié)假日,沈亞秋和丈夫都會拎著雞鴨魚肉到“爸媽”家團(tuán)聚,這個時候也是莫家最熱鬧的時候。沈亞秋和丈夫把所有家務(wù)都攬了下來,讓辛勞一周的老兩口歇一歇,他們做上一桌子菜,一家人親親熱熱地吃頓團(tuán)圓飯。莫永鑒的鄰居和親友看到張恒俊夫婦如此有孝心,都替老兩口感到高興。
然而,就在馬桂蘭和老伴盡享天倫之樂的時候,病魔卻向她露出猙獰的面孔。2006年春節(jié)后,馬桂蘭的身體出現(xiàn)異樣,細(xì)心的沈亞秋也注意到了,她帶著老人到縣人民醫(yī)院做檢查,被診斷為骨髓增生異常綜合癥。此后一段時間,馬桂蘭的身體經(jīng)過治療一直沒有好轉(zhuǎn)。沈亞秋和丈夫商量后,決定帶老人到上海求診,盡快查明病情。
2006年6月初,沈亞秋請假帶著馬桂蘭登上了前往上海的列車。在上海瑞金醫(yī)院,馬桂蘭被確診為白血病。得知自己和女兒患的是一樣的病癥,馬桂蘭清楚這種病治療的復(fù)雜與花費的高昂,死活不愿再治了。
沈亞秋察覺出老人的絕望心理,勸慰道:“老媽別怕,一切有我和恒俊,現(xiàn)在醫(yī)學(xué)發(fā)達(dá),這種病并非不治之癥,治好了咱們還有很長的好日子要過呢!”經(jīng)過沈亞秋耐心做思想工作,馬桂蘭才同意配合治療。
從上?;貋砗?,馬桂蘭一邊接受保守治療,一邊在家里靜養(yǎng),牽掛著老人的病情,沈亞秋幾乎每天都要打個電話,問一問老人的病情,提醒她按時服藥,一有空便做些好吃的給老人送去。
馬桂蘭每年要到縣人民醫(yī)院做兩次康復(fù)性治療,一年中有大半年住在醫(yī)院。此時,張恒俊在離家很遠(yuǎn)的河口交巡警中隊任中隊長,工作特別忙,幾乎騰不出時間來看護(hù)。沈亞秋利用早中晚時間到醫(yī)院陪護(hù)老人,并給老人送去一日三餐。連年的治療,馬桂蘭夫婦的積蓄花光了,沈亞秋把家里的存款取出來幫老人繳納醫(yī)療費用。
看到自己連累了“兒媳”,又耗光了積蓄,馬桂蘭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鬧著要出院。不讓出院就絕食,任由沈亞秋苦勸,老人就是不肯開口吃飯。
馬桂蘭不吃,沈亞秋就端著飯盒在旁邊笑盈盈地等著,半個小時過去了,沈亞秋仍端著飯盒等著“老媽”張嘴,看著滿臉笑意的兒媳,馬桂蘭心有不忍,哭著說:“亞秋,你就讓我出院吧,我會把你們都連累壞的!”沈亞秋動情地說:“媽,錢花完了咱可以再掙,你老多活一天,凝雨就有奶奶疼呀!”聽著兒媳暖心的話,馬桂蘭乖乖地讓沈亞秋喂起飯來。
沈亞秋的真情付出卻未能留住老人。2011年,馬桂蘭到了彌留之際,望著病床前的一家4口,她眼中含淚,欲語還休,沈亞秋理解“老媽”的心思,她俯在老人耳邊,哽咽著說:“媽,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們,放心不下爸,你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爸爸,為他養(yǎng)老送終!”聽了兒媳的話,馬桂蘭這才安詳?shù)睾仙涎劬Α?/p>
沈亞秋與丈夫操持完“老媽”的后事??粗ダ习闊o比失落的莫永鑒,沈亞秋柔聲說:“爸,跟我們一起去縣城住吧,大家在一起方便些。什么時候你想家了,我和恒俊就送你回來看看!”兒媳的真誠邀請讓莫永鑒心里暖暖的,他猶豫了一下,答應(yīng)了。
與沒有血緣的“老爸”親如父女,
獲殊榮受到總書記親切接見
莫永鑒與沈亞秋一家共同生活。讓他感動而又不安的是,兒媳在照料他的同時,還照顧著另外與她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兩對老人:一對是張恒俊的母親和繼父,另一對則是張恒俊的大伯、伯母。
看到兒媳整天忙得腳不沾地,莫永鑒很是心疼,主動幫著沈亞秋買菜做飯,擦桌子掃地。沈亞秋讓老人多歇歇。莫永鑒心疼地說:“孩子,你太累了,我能幫你多少是多少,另外,爸還想提醒你,這個家你最重要,千萬別把身體累垮了!”聽著老人暖心的話語,沈亞秋笑著說:“爸,謝謝你的提醒,我沒有事兒!”
2012年11月,張恒俊的繼父不幸診斷出肺癌晚期,沈亞秋和丈夫帶著老人四處治療,而在此時,女兒張莫凝雨正上初中,功課忙,需要人陪護(hù)照料,沈亞秋想聘個保姆,莫永鑒自告奮勇攬下了照料孫女的任務(wù)。
盡管沈亞秋傾盡全部心力,丈夫的繼父和母親還是相繼離開了人世。料理完兩位老人的后事,由于過度勞累,沈亞秋的身體變得很差,讓莫永鑒擔(dān)心的事情終于發(fā)生了。
2013年元旦過后,在莫永鑒的催促下,沈亞秋到醫(yī)院做了全身檢查,卻被查出乳腺癌。面對這個結(jié)果,沈亞秋很快調(diào)整了心情:為了這個家,我一定要戰(zhàn)勝病魔,盡快好起來!
從醫(yī)院回來,在莫永鑒探詢的目光中,沈亞秋只是輕描淡寫地對老人說,她的身體沒多大事兒,讓他不要擔(dān)心。直到沈亞秋和丈夫商定赴上海治療后,莫永鑒才得知兒媳患的竟是絕癥,怕給沈亞秋帶來精神壓力,莫永鑒強忍住內(nèi)心的悲傷,堅定地說:“孩子,別怕,再大的事情老爸和你們一起扛!”
此后一年間,沈亞秋多次赴上海治病,前后經(jīng)歷了6次化療,每次21天。身在異地,沈亞秋最擔(dān)心的是家中讀書的女兒。女兒在馬塘中學(xué)讀書,那里離家遠(yuǎn),飲食起居無人照料不行。
想不到的是,沈亞秋住院后的第3天,女兒便打來電話,除了安慰媽媽不要牽掛她,安心治病外,凝雨還告訴母親,爺爺為便于照顧她,在學(xué)校附近租了套房子,給她做飯,接她放學(xué),晚上她作業(yè)寫完后,爺爺才放心地去睡覺。
與女兒通完電話,沈亞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覺得自己雖然與“老爸”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老人待她比親生女兒還要親,自己生活上給了老人一些照料,老爸卻用他的擔(dān)當(dāng)真誠地“回報”著這個家。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有這么好的老人是她的福氣??!
在上海治病的日子里,為了不讓丈夫的大伯、伯母擔(dān)心,沈亞秋隱瞞了自己的病情,只是說自己出差了。一回到家,她便到大伯、伯母床前問候,一如既往地照料著他們。
怕沈亞秋太累,只要在家,莫永鑒總是搶著替兒媳做事。有一次,沈亞秋做了份香茹燉雞面,盛到飯盒里想給大伯、伯母送去。這時,莫永鑒從外邊回來了,搶過飯盒要替她送飯,沈亞秋不肯,沒想到莫永鑒發(fā)火了,他吼著說:“你得愛惜自己的身體,我不想再經(jīng)歷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痛苦了,你和恒俊可是我最大的依靠?。 闭f完,莫永鑒竟老淚縱橫,這是沈亞秋第一次看到老爸這么傷心,她也止不住地流了淚。
多年的相處,莫永鑒和沈亞秋早已親如父女,他痛失愛女留下的創(chuàng)傷早已被沈亞秋的孝心撫平。讓莫永鑒暖心的是,因為家里病人不斷,沈亞秋經(jīng)常帶他到醫(yī)院全身體檢,大小節(jié)日都給他備有禮物。和人聊天時,莫永鑒經(jīng)常樂呵呵地說:“我現(xiàn)在過得很幸福,是在真正地安享晚年?!?/p>
沈亞秋的善良和大愛得到了社會的肯定,她的家庭被授予2016全國“最美家庭”和“全國文明家庭”榮譽稱號,在北京人民大會堂受到了習(xí)主席的接見。此外,沈亞秋還入選“中國好人榜”并獲得首屆“江蘇最美警嫂”榮譽稱號。
讓沈亞秋感動的是,她從北京領(lǐng)獎歸來,老爸莫永鑒不但去車站迎接,還給她獻(xiàn)上了鮮花,這對異姓父女的親情故事也在當(dāng)?shù)爻蔀榧言?,人們對沈亞秋所付出的人間大愛紛紛致以深深的敬意。
責(zé)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