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方曉
河絡(luò)街雖然只是一條長約百米的小街,可在整個隴西郡卻鼎鼎有名。因為這條街的兩端,各有一位知名郎中,他們的醫(yī)術(shù)出神入化,名動大江南北。被稱為“河絡(luò)雙神”。不論是富賈貴胄,亦或平頭百姓,大凡遇上什么疑難病癥,別處瞧不好的,只要來到這兩位郎中這,一號脈、一開藥,包管藥到病除。
街南的這位,姓齊,是中醫(yī)世家,祖上以“一勺蜜”的故事名揚天下。說是有一天,一位唇焦口燥、高熱不退、精神萎蘼的病人前來瞧病。齊祖一眼便知這位體有邪熱,需用瀉藥助其解出干結(jié)的大便。但病人體質(zhì)極虛,用強烈的瀉藥恐身體受不了。他沉思半晌,取來一勺蜜,微火煎熬成粘稠團塊,待其稍冷,捏成一頭稍尖的細條形狀,然后將尖頭朝前輕輕地塞進病人的肛門。一會兒,病人就拉出一大堆腥臭的糞便,病情頓時好了一大半。
街北的這位,姓黃,亦中醫(yī)世家,祖上以“一根蔥”的故事廣為人知。說是有一次,一位得了尿閉癥的病人找他瞧病。黃祖上見他腹部像鼓一樣高高隆起,痛苦不堪,便想先助其將尿排出來,可到哪兒去找那種又細又軟、能插進尿道的管子呢?他眼光一掃,突然看到廚房里有一根剩下的細蔥,便將其取來,切下尖頭,小心翼翼地插入病人的尿道,病人的尿液從蔥管里緩緩流了出來,身體也好受多了。
兩位郎中雖醫(yī)術(shù)了得,可每人還是各有側(cè)重。齊郎中尤善婦孺之術(shù),婦科雜癥、小兒疑難,俱皆手到擒來;黃郎中主攻蟲咬之術(shù),毒蛇咬刺、蚊蟻叮傷,自有獨家秘方。
一天,齊郎中山中采藥,不小心讓當?shù)匾环N名叫“蘿卜頭”的小蛇咬傷了腳。他并不以為意,自己雖說不是特別擅長治蛇傷,可好歹也懂得一些。當即擠去蛇毒,在傷口上涂抹好藥膏,休息了一下,看沒什么反應(yīng),就回家了。沒想到的是,當天晚上,腳就腫了起來,身體也發(fā)起了燒。妻子擔心地說:“要不要請街北的的黃郎中來看看?!饼R郎中擺了擺手,輕聲說道:“沒事,這點小毛病難不住我。”就自個兒開起了藥方,煎藥、服藥,忙碌了一晚。第二天,齊郎中病情不見好轉(zhuǎn),反而滿身烏黑,命若游絲。
齊妻慌了,顧不得臉面,悄悄來到黃郎中這求救。黃郎中打開齊郎中開的藥方,丁是丁、卯是卯,完全沒有毛病。他又仔細向齊妻子詢問了齊郎中出事的詳情,略一沉思,提筆在藥方里加了一味劇毒的木須子,并再三叮囑齊妻不得將實情告訴齊郎中。齊妻按這新方子抓藥、煎藥,并服侍齊郎中喝下,幾天后就康復(fù)如初。
黃郎中是位大孝子。多年的操勞使母親身患婦熱之病,輾轉(zhuǎn)于蓆褥之間,痛苦不堪。黃郎中雖窮盡一切手段,只勉強使母親可以起身行走,病根始終未能除盡,時不時發(fā)作一陣。母親知黃郎中自尊心強,忍著痛苦始終不提去街南的齊郎中那里瞧瞧。
黃郎中為此事煩惱,經(jīng)常去街頭的“二馬酒館”喝悶酒。有一次,正醉意朦朧之際,突然聽到隔壁有人在高聲說著一事。說是他們那盛產(chǎn)一種叫小胡籠的藤本植物,性陰而不寒,街南的齊郎中常去采摘,用以醫(yī)治婦熱之病。黃郎中一激靈,拍案而起:自己替母親治病,多以陰寒之物攻其濕熱之氣,可母親年老體衰,受不了大寒,因此自己用藥不敢太猛,所以絕不了病根。這小胡籠陰而不寒,不正是治母親之病的良藥嗎?黃郎中便在自己的藥方里加了這種小胡籠,幾劑藥湯下去,母親徹底康復(fù)。
多年后的一天。黃昏時分,暖暖的夕陽照在河絡(luò)街上,房屋、槐柳以及行人都消融在了淡淡的金黃里。齊郎中自南向北踱著步,黃郎中由北而南隨性走,不多時就碰上面了。在擦肩而過的一剎那,齊郎中開口道:“那年我被蛇咬傷,是你幫著治好的吧。我查看了藥渣,多了一味木須子,只有你才會如此用藥,以毒攻毒?!秉S郎中也開口道:“是你故意讓人在我耳邊提起小胡籠吧,多虧了這東西,治好了我母親的病?!?/p>
可兩人說歸說,始終沒正眼瞧對方一下,一個朝南,一個向北,微笑著遠去。
選自《小小說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