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俊山
老母親的“撥浪錘”
文/王俊山
假日里翻箱倒柜,猛然間一塊尺把長油光锃亮的牛骨映入眼簾,它中間穿過一枚大釘子,上頭還打了一個彎,這是一個古老的手工紡麻繩的物品,老母親的“撥浪錘”,距今約有200來年了。
母親的娘家很窮,一個包袱皮里包了幾件衣服,上面放上這個“撥浪錘”,就算是姥姥給她的陪嫁了。嫁過來后,由于父親死得早,母親領(lǐng)著我和幼小的妹妹過苦日子,這個“撥浪錘”陪伴老人家度過了苦難的一生。那時,有錢人家都是給孩子買雙皮鞋、膠鞋穿,而我和妹妹穿鞋要靠母親自己做。打麻繩納鞋底是做鞋的第一道工序。白天母親在街頭賣完貨,晚上回家就在燈下打起了麻繩。她把買來的麻用篦子梳理好,“撥浪錘”篤篤一轉(zhuǎn),幾瓣麻坯就上了麻花勁打成了麻繩。這麻繩在燈光下閃著青亮青亮的光,既抗拉又耐磨。她不時用嘴扯掉麻坯上的秸稈毛邊,麻繩打得擰勁有力,一會兒功夫“撥浪錘”上麻繩纏得老粗,她又把麻繩倒下來纏成線球。有人和她說話,可紡繩絕不耽誤,手一份,嘴一份,忙得瘋快。麻繩攢夠了,她把用邊角廢布打成的袼褙,按我和妹妹腳的大小放樣,裁成鞋底狀樣,再用大錐子、馬蹄針穿針引繩納成鞋底。納鞋底可是既費事又費力的活兒。鞋底有半寸多厚,先用小錐子扎透頭一遍,再用大錐子扎第二遍,用馬蹄針把麻繩帶過來,再用錐子把纏繞使勁煞一煞,然后用錘子把針眼敲牢、敲實。那鞋底針腳就像整齊排列的戰(zhàn)士,密密麻麻,十分好看,又像一幅藝術(shù)畫。有時,我們一覺醒來,看見娘還在微弱的燈光下錐著鞋底,她不時把錐子往稀疏的頭發(fā)里蹭一蹭,為的是加些油、省點力。有時,老娘“啊”的一聲把我們從夢中驚醒,我與妹妹看見錐子把她的手指扎得鮮血淋漓,她按上點牙粉,繼續(xù)她的營生。母親那雙手累得指甲蓋、手指縫不時有血絲滲出,可她從來沒有停下過。我們穿的每一雙鞋都浸透著她的心血和鮮血啊。鞋底納好了,又用藍條絨做鞋面,里邊絮上棉花。寒冬臘月,北風(fēng)呼號,大雪紛飛,穿著閃光锃亮皮鞋的人,還凍得直跺腳,可我老娘家做的棉鞋雖然樣子憨一些,但在-20℃的嚴(yán)寒里能站得住,站得穩(wěn),讓人們投來羨慕的眼光。
時光如水,日月如梭。老娘離開我們25年了,可每每看到她留下的“撥浪錘”,內(nèi)心里就有一股熱浪洶涌而起。那艱苦奮斗、勤儉持家的美德像指路的明燈一樣照亮我們前進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