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七月
父親為什么最后會喊那個女人的名字?且雙目圓瞪,每個字充滿了恨意。是金葉子害死了父親嗎?他發(fā)誓不管花多長時間,都要找出幕后真相!
當(dāng)年,陸雨桐正好去過醫(yī)院,他才留意這個跟金葉子極為相似的少女。于是他調(diào)查她,接近她,掌控她。他找到金葉子時,那女人已經(jīng)時而癡傻時而瘋癲,以至于這么久,車禍的真相毫無進(jìn)展。
周棣是唯一清楚他計劃的人,不止一次勸說:“不管伯父的死是不是金葉子造成的,你這樣對她的女兒,不公平!”
“就算她們不是母女,我這樣栽培她,她為我效力,互取所需,有什么不公平?”宋子遷重重地放下酒杯,站起身來,“現(xiàn)在對我而言,陸雨桐就是一只被圈養(yǎng)的寵物!給她吃喝,她會聽話。給點施舍,她會感恩戴德。呵呵,但是不要以為這樣就能讓寵物忠誠,當(dāng)別人給予更好更多施舍時,它可能隨時背叛你!”
“陸雨桐要是聽到你這番話,一定會立刻離開?!?/p>
“離開?對于寵物,我會精心打造一條鏈子鎖住,給她適當(dāng)?shù)淖杂?,也會?jīng)常抽一抽,讓她感覺痛,才不敢輕易背叛。即使背叛了,也會永遠(yuǎn)記得誰才是真正的主人!”
“宋子遷,你太可怕了!”
“能說出來的都不算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什么都不說,卻在背后突然給你致命的一刀!父親的教訓(xùn),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他不再多說,推開房門往外走,“總之下次有消息要及時告訴我!”
周棣追著大聲問:“喂!你還沒說,決定訂婚是為了商業(yè)聯(lián)姻,還是為了報答夏國賓,又或者因為真愛夏雪彤?不過我看第三種可能性不用考慮了?!?/p>
宋子遷回頭:“為什么?”
“因為我實在看不出來,你哪里愛她。”
“你錯了!雪彤從來都是我心目中最佳的妻子人選!如果我愛上一個女人,對象只會是她。”
沙發(fā)上,雨桐抱著雙膝發(fā)呆。一覺醒來,身邊人不見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隱約聽到開門聲,她抬起眼,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喉嚨不由自主地哽住,她迅速起身,像一只靈敏的貓奔了過去。宋子遷訝異地愣在門口,望著撲進(jìn)自己懷中的女人。他外套上帶著寒夜的濕氣,她緊緊抱著,卻感覺說不出的溫暖。
“去哪里了?”濃濃的鼻音自胸口傳來,他真懷疑她是不是哭過?這是他認(rèn)識的陸雨桐嗎?一定是太疲憊產(chǎn)生的錯覺。
雨桐放開他,重復(fù)問了一遍:“你去哪里了?”這一次,他聽得清楚,卻沒有回答。
雨桐放棄了追問,沉默地為他更衣。
“睡吧?!彼巫舆w說出回來后第一句話。兩人再次躺回床上時,雨桐一只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角。
“子遷……”
“你叫我什么?”許是夜晚的緣故,他的嗓音格外沙啞。
“子遷?!彼ь^,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你說過,會帶我和青桐去江邊吃飯,看夜景?!?/p>
“嗯。”
“明晚……可以嗎?”
“這么急?”
“突然想去了。青桐不在,帶我一個人去,可以嗎?”
宋子遷沉默,在她以為等不到回答時,他應(yīng)了一個字:“好?!?/p>
雨桐將臉蛋窩進(jìn)他的頸窩,悄悄環(huán)抱他的腰。
這,可能是最后的溫暖,她會永遠(yuǎn)記住。
冰雪融化,凌江水波瀾壯闊,在冬日的夜晚無聲流淌。
宋子遷親自訂了江邊最有名的餐廳。
露天餐臺僅有兩人位,侍者早已擺好如裝飾般美麗的燈塔,燈塔會自動散發(fā)淡淡熱氣,讓空氣溫暖。宋子遷獨坐餐桌旁,氣定神閑,精神飽滿??纯词直?,她說下班后直接過來,時間差不多了。
她是他的寵物。圈養(yǎng)寵物需要耐心,甜頭絕不能少。從大學(xué)到為他工作,七年,他早已深諳,關(guān)鍵不在對她有多好,而是每次的好,都要讓她難忘。難得她主動開口,他怎么會吝嗇?特地為她準(zhǔn)備了花束,甚至更大的驚喜……
宋子遷微笑著端過一杯紅酒,眺望著凌江夜景。
餐廳大門前,一輛豪車停下,侍者迎過去。夏雪彤走出來,這樣的季節(jié),她里頭只穿了一件復(fù)古領(lǐng)口的雪白真絲上衣,緊身短裙,外套一件過膝紅色大衣,卻顯得格外搶眼。
雨桐站在對面巨大的廣告牌后,遠(yuǎn)遠(yuǎn)看著她,掏出了手機(jī)。
夏雪彤接起電話:“我到了?!?/p>
雨桐吸了口氣,抬起下巴:“他在三樓露天餐臺。”
夏雪彤站在門口,四下看了看:“你呢?在哪里?”
“我在哪里不重要。少總聽說夏小姐很想念他,立刻從臺灣趕回,特意為你訂了這里的位子,希望你喜歡。祝你們晚餐愉快!”
“喂,陸雨桐……”
雨桐將手機(jī)放進(jìn)包里,目送夏雪彤進(jìn)入餐廳,才從廣告牌后走出。
還有一個月就過年,街道旁都掛滿了喜慶的大紅燈籠,酒店門前裝點得富貴華麗,來往人們莫不喜慶洋洋。但路燈映照下,雨桐面無血色,眼眸流露出一絲不為人知的痛苦。
三樓。
“夏小姐,這邊請?!笔陶邔⑾难┩I(lǐng)到露天餐臺旁,退開。
宋子遷回眸,看見她,眼瞳驟然縮緊,手指用力地握住了酒杯。他確定自己沒有眼花,來的女人不是要等的那位。
“遷。”雪彤笑著投入他的懷抱,“我可算知道什么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p>
“早三年你就該知道?!?宋子遷擁住她。銳利的黑眸卻不動聲色察看四周,泛過寒意。該死的陸雨桐,人呢?竟敢連他也算計!
雪彤嬌嗔:“討厭,跟人家翻舊賬。我也要跟你算,明明說好回來第一個見我,可你先告訴雨桐。”
“酸味這么濃?陸雨桐怎能跟你相提并論?她只是一個聽從命令的秘書罷了。先告訴她,只因為需要她幫忙準(zhǔn)備今晚的驚喜!”宋子遷解釋詳盡,笑指浪漫的燭光晚餐,“看看,喜歡嗎?”
聽他說起雨桐時,口氣冷淡,雪彤開心地?fù)ё∷牟弊?,“喜歡極了,這是給你的回報?!?/p>
宋子遷抱住她的腰,燈光下,兩道身影親密地化為一體。只是,他的眼眸被陰霾籠罩。endprint
江邊,冷風(fēng)陣陣。煙花絢麗,如一朵朵巨大的雛菊,在夜空中盡情綻放。
雨桐仰望天空,看著煙花騰空升起,綻放,再隕落,嘴角露出清淡苦笑。
宋子遷會生氣吧?他習(xí)慣掌控一切,卻被她擺了一道。不過,他興許也會高興,每天與夏雪彤電話傾訴衷腸,今晚終于可以一解相思之苦……
孫秘書冷得直搓手,從江邊臺階跑上來,看到她,意外極了。
“小桐?你怎么也在這里?”
“孫秘書?”雨桐同樣驚訝,閃過慌張,“我隨便走走。正準(zhǔn)備回去。”
“呵呵,別緊張。我知道,一定是少總也給你安排了秘密任務(wù)!”孫秘書笑瞇瞇湊過來,“剛才的煙花漂亮吧?”
雨桐愕然,煙花?她望著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的漆黑夜空,訥訥點頭:“是啊,好美……”
“嘿,那可是我頂著嚴(yán)寒,特地跑到下面江邊觀景臺放的。”孫秘書笑得神秘,“少總說他今晚有重要約會,原來是想討夏小姐歡心?!?/p>
雨桐更驚愕,隱隱激動:“少總交代的?”
他并不知夏雪彤會前來,那么,今晚的煙花豈不是為了……為了自己?可能嗎?他會特意為自己準(zhǔn)備煙花?
孫秘書點頭,伴隨嘆息:“除了工作,我還沒見少總對誰這樣用心。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認(rèn)少總對夏小姐是真心的。”他已有所指地觀察雨桐。
雨桐的視線久久落在夜幕上,剛才絢爛多姿的煙花仿佛還在,美不勝收。她不禁微笑,眼角的濕潤一點點蔓延。
原來他的心不論如何冷漠殘酷,終究留著一份美麗,愿意為她獨放……
為什么沒早一點知道呢?
早一點知道,她興許可以貪婪自私一點,去參加這場晚餐,與他一起欣賞夜空美景。然而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與他相攜并立的是夏雪彤……
“小桐,你怎么一副想哭的樣子?”
孫秘書的疑問迅速將她拉回現(xiàn)實,她吸吸鼻子:“煙花跟流星一樣,稍瞬即逝,但它畢竟曾經(jīng)燦爛美麗過,擁有剎那光華也很好,對吧……”
“想不到你也有多愁善感的時候。不過,這樣子才像個正常的小女孩呢!”
雨桐馬上恢復(fù)了清冷:“我平時不正常么?”
孫秘書尷尬地笑笑:“小桐啊,你比我女兒大不了幾歲,我是關(guān)心你。年輕的女孩子該笑時就大聲笑,想哭時就痛快地哭,沒必要委屈自己。平時沒事,約好朋友喝喝茶,聊聊天……”
他逐漸停下話,印象里,她似乎沒有朋友。
“咳!小桐,要不要幫你介紹男朋友?”
“謝謝,我不需要?!?/p>
“夏少爺還在追你?”
“這幾天,辦公室應(yīng)該沒再出現(xiàn)讓人可惜的垃圾了。”
孫秘書不由得笑起來。
這晚,宋子遷沒有回來,也沒有電話。
雨桐獨自躺在柔軟的被褥中,房間暖氣十足,她依然感覺手腳冰涼。以前一個人睡,能做到作息規(guī)律,心無雜念,可現(xiàn)在不過短短幾夜,竟貪戀上了他的溫暖。
沒有他在的地方,世界如此冰冷,空寂……
摸著枕頭,臉頰貼在他昨夜靠過的地方,似乎還能聞到他的氣息。
她睜大眼睛,思緒紛亂。
他看到出現(xiàn)的人是夏雪彤,什么心情呢?他們共進(jìn)晚餐,共賞煙花時,有沒有一個瞬間想到自己呢?他是生氣還是高興?
“不,陸雨桐!你不該!”她驚坐起來,一把掀開被子,赤著腳奔到客廳的窗前。推開玻璃窗,冷風(fēng)迎面吹來,吹得人瑟瑟抖索。
“就算他會想起你又如何?就算他為你準(zhǔn)備煙花又如何?他根本不愛你,更不可能與你相守一生!他只是有需要的時候,才會想起你而已……”
感情會讓人脆弱,她害怕為情所困的自己,索性打開電腦,將所有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唯有工作,能讓雜亂的思緒清醒,讓她找到更多自我存在的意義。
不知不覺,曙光透進(jìn)窗戶,鬧鐘響了。
天亮了。
洗漱過后,坐在梳妝臺前望著自己的憔悴面容,怔怔失神。
他整晚都跟夏雪彤在一起吧?理所當(dāng)然,他們相愛,即將訂婚,發(fā)生親密關(guān)系再正常不過??墒牵瑸槭裁粗灰氲剿麑掗煹男靥耪碇难┩?,結(jié)實的手臂抱著夏雪彤,以及他熱情的身軀占有著夏雪彤……
她就痛得無法呼吸?
捂住心口,深深地喘氣,她不停地?fù)u頭。
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
陸雨桐,你發(fā)過毒誓,你不可以為他心動,不可以愛上他!
她迅速打開抽屜,拿出極少使用的粉撲、腮紅,細(xì)細(xì)化妝,精心掩住憔悴與疲憊,最后抹上蜜色唇膏。昨日已成過去,不管今日再見是何局面,至少,她不想自己看起來太糟糕。
公司。
孫秘書贊賞的目光投向雨桐。春夏秋冬,她每天素面朝天,一成不變的工作套裝,今日難得化了妝,顯得氣色飽滿,清淡雅致。
“呵呵,今天我們陸秘書很漂亮,看來心情不錯!”
雨桐笑了笑,不著痕跡瞟向總裁室的玻璃門。里面空無一人,他的傷口怎么樣了?夏雪彤有發(fā)現(xiàn)嗎?他今天會來公司嗎?
她立刻掐緊手指,將不該有的思緒狠狠壓下。
孫秘書沒察覺她的視線,泡咖啡時順便幫她沖了杯奶茶,笑道:“少總今天會回來上班,看到我們這么精神抖擻地迎接他,一定很開心?!?/p>
事實是,孫秘書想多了。
宋子遷很快踏入辦公室,冷淡地掃過兩人,言簡意賅地命令:“孫秘書,裕東收購企劃案馬上交來,我要過目。準(zhǔn)備十點鐘的會議,所有部門經(jīng)理級以上全部參加?!?/p>
“是?!睂O秘書忙放下咖啡,立刻整理資料。
宋子遷轉(zhuǎn)頭對上雨桐,注意到她不同以往的美麗妝容,微微皺眉,但俊美面龐看不出喜怒哀樂,語氣也極其平淡。
“陸秘書,十點鐘的會議你不必參加?!?/p>
不只雨桐,連孫秘書都驚訝地抬起頭。三年里,所有高層會議她都列位出席,突然不讓參加,頓覺一種失寵的意味。endprint
雨桐身子僵硬,低頭,掩飾失落:“好?!?/p>
宋子遷盯著她:“你,進(jìn)來?!?/p>
單獨進(jìn)入他的辦公室,雨桐感覺局促不安。他的表情太過高深莫測,以至于完全摸不透他的想法。可是,指名將她排除在重要會議之外,已讓人如履薄冰。
“少總……”
“看來你有話要說?!彼叩浇锹浒膳_,狀似悠閑地倒了杯紅酒。
“昨晚……對不起。”
“呵呵,你哪里對不起我了?”宋子遷輕聲反問,每個字都讓她強(qiáng)烈不安,“昨晚精心為我安排了一場驚喜,說起來,這么貼心懂事的好秘書,我應(yīng)該好好感謝才對?!?/p>
雨桐將視線落在他微揚的嘴角上,不敢回應(yīng)。
他的笑容比直接發(fā)怒更讓人心驚,他怎么會知道,整整一個晚上,她無數(shù)次回想那場煙花,也無數(shù)次后悔為什么沒有與他共度浪漫晚餐……那樣,至少又多了一樣有他存在的美好回憶。
冰冷與沉默在辦公室里蔓延,他的笑不達(dá)眼底。她被看得頭皮發(fā)麻,鼓起勇氣道:“昨晚的安排,很抱歉沒有事先告訴你。但是我想,你見到夏小姐,一定很開心……”
“呵呵,陸雨桐,今天才發(fā)現(xiàn),原來你這么在乎我的感受?!彼巫舆w踱步,俯身與她的眼睛平視。
她瑟縮了一下,挺直腰桿,“是,少總開心,身為秘書的我也很開心?!?/p>
“夠了!”宋子遷突然變臉,黑眸風(fēng)起云涌,笑容化作徹骨寒意。再說下去,難保不在這辦公室里做出什么驚人之舉。他無暇顧及孫秘書在外隔岸觀火,從抽屜取出一包東西,啪地甩過去。
正好被砸到雨桐的胸口,她痛得退了一步,眼睜睜看著那東西震落在地。是個牛皮紙袋,撿起一看,裝著皮特先生的護(hù)照和一些證件。
她抬頭,霍然明白了什么。
他的聲音極冷:“十點半,幫你約了皮特先生。再失敗,不要回來見我!”
原來自己不能參加高層會議,是為了這個。雨桐松了口氣,今天這樣的情形,不指望他還會跟自己同行,于是微微頷首,似對自己立誓:“我會成功!”
皮特是個身形高大,五十來歲,看上去很威嚴(yán),會說一點不大流利的中文。見面時,帶了一名秘書翻譯過來。聽說雨桐帶來自己的失物,十分高興。
“是我們少總的功勞。他聽聞皮特先生需要幫助,特地請人費心找到的?!庇晖┲苯佑糜⒄Z與他對話,將牛皮紙袋的東西一一拿出,“皮特先生,請看看這些是不是您要找的?”
皮特驚喜地連說YES,GOOD!
“那就好,這些算是我們對皮特先生致歉的禮物,很感謝您愿意再給世興一次機(jī)會?!庇晖┤〕鑫募A,將公司提案和合同遞上。多了“拾金不昧”這個籌碼,她很有把握簽約會順利。
皮特接過后仔細(xì)翻閱,不住點頭,笑著與秘書指點商議,看樣子很滿意。
雨桐不禁也跟著微笑起來。
突然皮特的電話響起?!氨?,失陪一下?!彼麑①Y料轉(zhuǎn)給秘書,走出門。
雨桐安心地等待,開始盤算年底早點結(jié)束手里的活兒,休假半個月,與青桐找個溫暖的地方過春節(jié),遠(yuǎn)離這座城市的喧囂與繁雜。
門外,皮特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疑惑地問:“你是誰?”
那人英文流利,笑聲卻有些狂妄:“呵呵,聽說皮特先生前幾日遇到點麻煩,丟失了貴重東西,現(xiàn)在找到了吧?”
“是的。”
“還聽說您打算跟世興集團(tuán)品牌合作,在下正好送您一句話——做生意最講誠信,倘若有人賊喊捉賊,幕后使計來獲取您的信任,不知您還愿意合作嗎?”
皮特立刻生出戒備:“你是說世興……”
“噓,皮特先生是聰明人,在下言盡于此,請您三思。呵呵?!?/p>
皮特臉色凝重地回來。
雨桐觸及他的表情,突生不詳?shù)念A(yù)感。果然,皮特接下來的話語變得委婉卻冷硬:“抱歉,陸小姐。貴公司的實力和開出的條件確實都不錯,但我們還需要好好考慮一下?!?/p>
“為什么,發(fā)生什么事了嗎?”雨桐飛快站起身,準(zhǔn)備拿出預(yù)備方案。
“就這樣吧!”皮特擺手,帶著秘書頭也不回地走人。
第四章
雨桐反復(fù)思索,皮特先生明明隨時會點頭拍案,接完電話才改變主意,誰找了他?前后兩次洽談,都阻礙重重,難道跟CHENL合作注定要失敗嗎?她一路跟著皮特,追到他們下榻的酒店,再追到距離市區(qū)一個小時車程的山海邊。
兩輛汽車一前一后,在盤山公里路上行駛。皮特從沒見過這樣執(zhí)著的女人,催促司機(jī)加快速度。雨桐雙手握緊方向盤,目光堅定。她知道,皮特訂了晚上九點的機(jī)票離開本市,現(xiàn)在只剩這最后的半天,若不能成功,如何回去見宋子遷?
金誠所至,金石為開。無論最終結(jié)果如何,不到最后一刻,她絕不放棄!
突然,車子狠狠顛簸了幾下,后尾嗤地冒出白煙,陡然卡住不動?!安粫桑俊庇晖┌到性愀?,經(jīng)驗告訴她,好像遇到拋錨了。
此處山路盤旋,人跡罕見,鮮少有車經(jīng)過,她打了援助電話,卻不知要等到何時。
仰望天空,呼吸著山林間的新鮮空氣,心頭卻一片沮喪?;秀敝?,聽到一聲震耳的喇叭聲。
“嗨,美女,需要幫忙嗎?”夏允風(fēng)一身帥氣的皮裝,駕在越野摩托上朝她招手。
看清來人,雨桐的驚喜瞬間收回,可是只能咬咬牙,一把奪過后座的安全帽。
夏允風(fēng)愉悅地吹了聲口哨,發(fā)動引擎,摩托車嘯鳴,疾馳朝前。
“喂!我的衣服快被你扯破了!你就不能抱緊點嗎?”他不滿她保持的距離感,趁著拐彎時,故意甩尾。
雨桐懊惱,不得不改為環(huán)住他的腰,“喂!你開慢一點!”
“放心,不會讓你葬身山谷的?!毕脑曙L(fēng)得意大笑。
終于來到山頂,雨桐跳下車,立刻沿山道快速攀步,前面一塊狹小的空地,已有數(shù)十人聚在一起。跳臺自懸崖邊緣伸出,遠(yuǎn)看似是架在兩岸絕壁之間,幾個全身武裝的蹦極愛好者,正在扣安全帶,伸展腿腳躍躍欲試。endprint
雨桐只在電視和雜志上了解過這種蹦極,親見還是第一次。前方峽谷深幽,她生來有些恐高,若非必要,絕對不會來這樣的地方。
人群里,很快發(fā)現(xiàn)了皮特的身影,震驚的是他旁邊另外兩個熟悉的人。怎么可能?他們先一步來此……
山頂風(fēng)大,夏雪彤米白色圍巾被吹得襟擺飛揚,宋子遷環(huán)著她的腰,儼然避風(fēng)港的姿態(tài)。他低頭正對她說著什么,臉色甚是溫柔。
夏雪彤捂住快要掀起的帽子,余光突然瞥到雨桐,驚訝道:“遷,是雨桐呢!”
宋子遷回頭,正好對上雨桐的眼睛,臉色頓時復(fù)雜。
雪彤瞄見坡下剛停好車的夏允風(fēng),更是驚訝:“我哥也來了,竟然跟雨桐一起來,他們不會是上次宴會之后看對眼了吧?”
宋子遷嘴角一抿,眸光變得陰鷙。
雨桐很熟悉這種目光,凜冽刺骨,隱含讓人心驚的怒氣。她鼓起勇氣走近,“少總怎么會在這里?”
宋子遷譏誚地反問:“你說呢?”
朝皮特看了一眼,雨桐心中有數(shù),慚愧道:“對不起,給少總添麻煩了?!?/p>
他語氣更加譏諷:“說對不起有用?”
雨桐無言反駁。
雪彤在旁柔聲安撫:“遷,你不是一直很相信雨桐的嗎?你身體不舒服,別生氣,雨桐那么聰明能干,一定可以說服皮特先生的!”
皮特正興致勃勃地與蹦極運動員交流,聽到自己的名字,轉(zhuǎn)頭,看到雨桐,很是不悅:“又是你?我已經(jīng)跟你們少總說得很清楚,缺乏誠信與道德的公司,我們絕對不會合作的!”
“誠信?道德?”雨桐明白了什么,看向宋子遷。他黑眸深幽卻灼亮,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雪彤靠在宋子遷臂彎,等待看好戲。她此番特意陪過來,本想以自己凌夏集團(tuán)千金的身份與皮特商談,沒想到這個法國人極有個性,壓根不給面子,她心中正暗惱得很。
皮特不再理會他們,往更高的觀望臺方向走。
深淵近在眼前,雨桐克制著身不由己的膽顫,追上前:“皮特先生,我知道現(xiàn)在談公事不合時宜,也知道您有原則是守信之人。但是其中可能有些誤會……”
“陸小姐,你煩不煩!”皮特板起臉孔時很駭人。
“皮特先生,拜托您再考慮……”
“不可能!不要再纏著我!”皮特厭惡地警告。
陽光躲進(jìn)云層,天色灰蒙,雨桐的身影在一群男人之中,顯得格外嬌小。
宋子遷陰沉的視線緊緊跟隨她。
雪彤道:“遷,你對雨桐有信心嗎?”
他當(dāng)作沒聽見,摸摸她的臉頰:“看你,臉都凍紅了,先回車?yán)锇桑 ?/p>
“不,要么我們一起回去,醫(yī)生特別交代,你得好好休養(yǎng)?!?/p>
“聽話,車?yán)锏戎瑒e讓我擔(dān)心,嗯?”
雨桐聽得心口擰痛,突然大聲喊:“皮特先生,您要怎樣才會考慮我們的合作?只要您說,我就能做到!”
皮特褐色的眼眸閃出了怒焰,他耐心已盡,不客氣道:“沒見過麻煩的秘書!比你們老板還難纏!”
“秘書理應(yīng)為老板分憂解難。可是,我很慚愧,對您這樣的尊貴客戶失約,還背后使計妄想打動您……”她眼中有種甘愿承擔(dān)一切的勇氣,“是我個人的誠信和道德問題,連累了老板和公司,懇請您給我一個恕罪彌補(bǔ)的機(jī)會!”
“STOP!”看向一名剛縱身跳下的冒險者,皮特計上心頭:“當(dāng)真什么都能做到?”
“是!”她毫不猶豫。
皮特指向跳臺,故意刁難:“如果你敢跳下去,我二話不說,立刻跟宋少總簽約!”
這邊,宋子遷深沉的面龐瞧不出看法,夏雪彤卻驚呼:“遷,你說皮特先生不是開玩笑吧?”
雨桐的手指一絲絲握緊,僵直地垂在身側(cè)。恐高者總有本能的生理反應(yīng),哪怕站在這空地,距離懸崖還有十幾米距離,她都不敢往下看……
“做不到嗎?”皮特得意地冷笑,“宋少總也在這里,以后別說我沒給你們機(jī)會!”
“皮特先生這是有意為難了!”宋子遷終于開口,后半句卻話鋒陡轉(zhuǎn),“不過,閣下恐怕要失望了,呵呵,因為我們陸秘書一定會讓您刮目相看!”
雨桐身子輕顫了一下,抬眸對上宋子遷的眼睛。
他嘴角噙著笑意:“雨桐,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不對?”
雨桐?他溫柔含笑地喊她的名字。
你不會讓我失望的——他的話語,化作一個個帶著回音的字眼,敲入她的耳膜。可是,字字句句如山風(fēng)冰冷無情,讓她喉嚨發(fā)緊,寒意自指尖蔓延到腳底。
皮特轉(zhuǎn)向雨桐,見她呼吸急促,臉色慘白,忍不住大笑:“宋少總,開玩笑的是你吧!陸小姐這么柔弱,怎么可能……”
“不!”雨桐艱澀地開口,嗓音微弱卻清晰,“我可以做到!”
皮特的笑硬生生停住,眼角抽搐:“陸小姐,你確定?”
“是,我確定!”
跳臺旁的冒險者紛紛停下,扭頭看她,有人朝她豎了個大拇指。
宋子遷深幽瞳孔迅速緊縮,英挺的濃眉微擰了一下,很快又舒展,露出復(fù)雜難解的神色。
雪彤難以置信:“遷……你們都在說笑吧?”跳崖這種極限運動,一般男人都不敢輕易嘗試,更別說弱女子。誰知陸雨桐真的答應(yīng)了,而宋子遷竟然沒有反對。
風(fēng),吹開雨桐一頭烏黑的長發(fā),她抬起微微發(fā)顫的手指,將散亂的發(fā)絲綁住。緩緩轉(zhuǎn)身,對宋子遷露出一抹凄然絕美的笑,“少總,因為這是你想要的,所以我不會讓你失望?!?/p>
世界突然安靜下來,他眼中只有她的笑容。
她說,因為他想要,才甘愿縱身一跳……
這些年,她因為欠他,才甘愿承受一切,才會毫無異議執(zhí)行一切。她親口說過不愛他,那么剛才這句話、這個笑容算什么?為何他感受到了一絲說不出的怪異情緒?
宋子遷死死盯著她,喉頭灼熱,身上的每一塊肌肉悄然緊繃。他也清楚感覺到自己的笑容在擴(kuò)大,說話的聲音卻極其沙?。骸瓣懹晖?,如果你改變主意,還來得及。”endprint
雨桐笑著搖頭,從包里掏出合同文件,遞給皮特:“我想皮特先生是個言而有信的人?!?/p>
皮特之前的憤怒與嘲弄已然消失,接過合同,怔怔道:“當(dāng)然,你們中國人有句話叫做君子一言,駟馬難追?!?/p>
“謝謝。”雨桐掃過宋子遷和雪彤,沖他們點頭。
有人勸道:“小姐,這個不適合你,很危險。”
“會死嗎?”
“那倒不會,我們凌江這座橋梁跳臺設(shè)計精心,目前為止還從未出過任何事故?!?/p>
“那就行了!”她可不打算就這樣死掉。心里鎮(zhèn)定了一些,她學(xué)他們整理衣服。
宋子遷雙腳定住似的,站在原地。他一直知道,這個女人頑強(qiáng)而倔強(qiáng),精心栽培她,要的不就是她這樣奮不顧身效命,可此時此刻,沉沉壓在胸口的疼痛為何而來?
“遷,你擔(dān)心嗎?”雪彤輕聲問。她雖怨恨雨桐,但很不愿承認(rèn)自己生出了一種佩服,拿性命冒險做籌碼,她自問沒有這種勇氣。
過了一會,才聽到宋子遷低沉回答:“擔(dān)心?是,我擔(dān)心她會臨陣退縮,功虧一簣!”
“她說因為你才去跳的,她對你……”
“別胡思亂想!”他嚴(yán)肅地打斷她。
雪彤細(xì)看他的神色:“雨桐喜歡你,你知道嗎?”
宋子遷眸底有道不明的暗光一閃而逝,他忽然手臂收緊,俯首吻住她。雪彤一怔,順勢勾住住他的脖子,驚喜地接受這突如其來的甜蜜。
“遷……為什么?”她不是遲鈍的女子,感覺到他一吻之中隱含著異樣。
宋子遷揚唇,眸光閃爍:“別多想!其他女人對我如何,都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感情!”承諾的話語,說給懷中的雪彤聽,也似說給自己聽。
雨桐瞥過這親密的兩人,眼中驀然沖上濕潤的熱氣。她倉惶地背過身去,卻忘記前方就是深不見底的懸崖,不經(jīng)意看上一眼,心臟就難以控制地驚悸顫抖。
“陸小姐,你還可以改變主意?!惫ぷ魅藛T在了解完她的身體狀況后,再次提醒。
“謝謝。幫我扣安全帶吧!”雨桐強(qiáng)忍酸澀,連做深呼吸,穩(wěn)定心神。
皮特萬萬沒想到一句刁難會意外成真,不禁重新審視這位纖細(xì)的女孩??吹贸鰜?,她在極力克制恐懼,可是,她勇往直前的意志那樣堅定,義無反顧。
再觀世興集團(tuán)的少總,跟夏家千金你儂我儂,一副提前慶功的樣子……
皮特惋惜地皺眉:“宋少總,我想說一句,像陸秘書這種人才,是貴公司最大的財富!”
“我知道?!彼巫舆w輕笑,看向一步步走近跳臺的雨桐。公司里,她是不可再創(chuàng)的寶貴財富,私底下,也是他不可復(fù)制的寵物。
她的價值,他怎么會不清楚?
安全檢查完畢,雨桐站在跳臺邊緣,山谷中白霧隱隱升騰,寒風(fēng)颼颼。她再強(qiáng)的意志,也無法阻止本能的反應(yīng),手腳發(fā)軟,冷汗涔涔,只能屛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亦步亦趨地往前。
頃刻間,她成了主角,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
宋子遷的目光,落在她寸寸挪動卻堅定的雙腳上,臉色也隨之越來越沉。
突然,夏允風(fēng)不知從哪里竄出來,疾步走過去,猛地握住雨桐的手腕。
她嚇得驚喘:“夏允風(fēng)……你做什么?”
他雙臂如鐵,沒有遲疑地抱住她。剛才一直在人群背后等待好戲,將前因后果盡收眼底。宋子遷有多無情?而這個女人又有多愚蠢?他本打定主意袖手旁觀,可看她當(dāng)真顫著雙腿走上跳臺,他竟覺被一只無形的手揪住心臟,按捺不住沖出來。
“陸雨桐,是誰讓你如此賣命?世興集團(tuán),還是宋子遷?”
她有瞬間的僵硬,“不懂你在說什么……”
“要我提醒嗎?你曾經(jīng)發(fā)過誓,絕對不會愛上他!”
“不用你提醒!”她厭恨地推開他,“我就算眾叛親離,孤獨終老也與你無關(guān)!”
被夏允風(fēng)如此一鬧,雨桐反而將怒氣化為勇氣,步子大膽了許多。
宋子遷盯著兩人,也踩著沉重的步子往前走,卻被雪彤拉住。
“遷,你不要過去!那邊光是看看都感覺危險,我會擔(dān)心的?!闭f著,她忽然睜大眼,“我哥不會也是想……天?。「纭?!”
夏允風(fēng)熟練利落地綁好安全帶,咧嘴笑:“妹夫要不要一起來試試?”
宋子遷瞇眸,冷哼:“你最好不要影響我秘書工作!”
夏允風(fēng)看看雨桐,半真半假道:“工作么?呵呵,陸秘書在我眼里只是個柔弱的美人兒,我甘愿成為陪伴美人的騎士?!?/p>
雪彤知道多勸無益,擔(dān)心地提醒:“哥,你一定要小心點!”她抱著宋子遷的手臂往回拉。
夏允風(fēng)瀟灑地比了個手勢,快步追上雨桐。雨桐背對大家,身子筆直,發(fā)絲飛揚。她已站到中央起跳位,短短數(shù)步走來,耗費了她生平最大的意志力。
她望向遠(yuǎn)處起伏的山巒,這是人們尋求刺激和挑戰(zhàn)的地方,自己卻為賭注而來。夏允風(fēng)問,她如此賣命究竟為世興集團(tuán),還是宋子遷?
答案,可以欺騙任何人,唯獨無法欺騙自己……
她吸氣,回頭,深深地看一眼那個男人,他攬著心愛的女子,也注視著她。她的視線一點點模糊,苦澀地吐出幾個字:“我不會讓你失望……”
按照工作人員的指示,她閉上眼睛,調(diào)整呼吸,忽然縱身一躍。
“陸雨桐,說了讓你等我!”最后一秒,夏允風(fēng)氣急敗壞地抓住她的手,兩道身影幾乎同時落下。
“哥……”雪彤捂著嘴,將臉埋在宋子遷胸前,不忍直視。
跳臺上空蕩蕩的,宋子遷雙手緊握,薄唇緊抿成一條線,生硬地將目光拉回。他轉(zhuǎn)向皮特:“現(xiàn)在,閣下可以履行承諾了?”
皮特盯著他冷峻的面孔,糾正道:“宋少總確實是位做大事的商人!不過,今日是我跟陸秘書履行承諾,宋少總有如此下屬,請務(wù)必珍惜!”
“謝謝,我會?!彼巫舆w從胸前摸出一支鋼筆遞給他。
皮特刷刷地在合同尾頁簽上大名。
宋子遷揚起了笑,雪彤開心地親吻他的臉頰:“遷,恭喜你,終于得償所愿了!”
而山谷中,雨桐牙根發(fā)顫,極速墜落感讓她無法呼吸,無法思考,心跳接近停止,整個人仿佛直落地獄,風(fēng)聲如閻王殿里傳出的哀嚎。
突然,腰上的一條安全繩松動……
“陸——雨——桐!”夏允風(fēng)焦急的呼聲回蕩在山谷。
【下期預(yù)告】陸雨桐在醫(yī)院里持續(xù)昏迷,剛醒來便聽到宋子遷對夏雪彤甜言蜜語說即使陸雨桐為他賣命也絕對不會愛上她,心碎之時陸雨桐提出離開世興,宋子遷將會如何應(yīng)答……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