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蘇荷
劉曉玫曾是四川省一家藝術(shù)團的歌唱演員。結(jié)婚前,她拿出全部積蓄購買了一套新房。男友情變,將她起訴到法院,讓她歸還37萬元借款,還讓她歸還名下的房子。
劉曉玫懵了,房子是她的,她也沒有借過男友的錢,怎么反被倒打一耙呢?原來,這一切都是她隨身攜帶的一只裝滿巨款的行李箱惹的禍。
音樂少女暗黑
劉曉玫1987年出生在成都,父親劉正、母親梅愛云都是普通工人。在父母的全力培養(yǎng)下,劉曉玫能歌善舞,藝術(shù)天賦盡現(xiàn)。
2005年,劉曉玫被一家藝術(shù)團聘為獨唱演員,此后幾年,她在全國賽事中屢屢獲獎。雖然有了些名氣,但劉曉玫的收入并不高。劉正夫婦所在的單位效益不好,他們主動選擇下崗,做起了生意。由于沒經(jīng)驗,一年下來,他們欠了20多萬元債務(wù)。
2006年年底,劉正突發(fā)腦溢血,住了一個多月醫(yī)院才撿回一條命,但右邊身體卻癱瘓了。債主們頻頻登門,支撐不下去的梅愛云只好給女兒打電話。劉曉玫心急如焚,原本還要在法國巡演一年的她選擇了回國。整個春節(jié),望著唉聲嘆氣的父母,劉曉玫幾度掉淚。
一個周末,一個早幾年去西安發(fā)展、回家過年的舊同事高姿,把劉曉玫約了出來。高姿一身名牌,問劉曉玫:“你想不想賺大錢?想就跟我去西安?!备咦寺暦Q,西安是個旅游城市,藝術(shù)商演非常發(fā)達,月入幾萬沒問題。
出于對高姿的信任,劉曉玫辦理了停薪留職手續(xù)。然而抵達西安后,她才發(fā)現(xiàn),高姿之所以賺錢多并不是僅靠唱歌,而是出臺做小姐。高姿之所以鼓動劉曉玫來西安,是因為她所在的夜總會急缺人手。劉曉玫非常憤怒,當即返回了成都。然而,父親康復(fù)需要錢,家里還有十幾萬元的外債,她該怎么辦?
后來,劉曉玫白天在一家演出公司演出,晚上則化名許可兒到一些高檔會所跳鋼管舞。為避免被人認出,她戴著假發(fā)、美瞳、假睫毛,化著濃妝,和白天的她判若兩人。然而有一次,她做一個高難度動作時把腿部肌肉拉傷,至少三個月跳不了舞。會所老板趁機安排劉曉玫去陪酒,劉曉玫猶豫了一下,還是順從了。一開始,她非常謹慎,可時間一長,也就放開了。幾個月后的一天,劉曉玫被一個客人灌醉,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赤身裸體躺在酒店里,身邊是一摞鈔票。她躲在被子里大哭一場,然后把錢裝進包里,回了家。
從此,劉曉玫不再拒絕出臺,但她依然很小心,每隔一段時間就換名字、換會所。
2008年下半年,劉曉玫不僅還清了家里的債務(wù),還為父母買了一套70平米的房子。劉曉玫離開成都,前往北京“發(fā)展”。她計劃用兩年時間狠狠賺上一筆,然后收手,回歸正常生活。
另類藏錢法留隱患
在北京,劉曉玫化名高姿,同時在幾個夜總會上班。她平時裝扮成樸素女孩,晚上濃妝艷抹去上班。為安全起見,她并不像別的夜總會女孩一樣群租或成為鄰居,而是單獨租住,因為很多不法分子專門盯搶從夜總會下班的女孩。
2008年10月的一天,劉曉玫回到住處時已是凌晨三點,剛走出電梯就被兩個男人劫持了。對方顯然已盯她很久了,逼她交出了銀行卡。這次,她損失了5萬多元。此后,只要一賺到錢,她就馬上把錢轉(zhuǎn)到母親的銀行卡。但是,時間長了,母親會不會發(fā)現(xiàn)端倪?她有些擔心。
2008年年底,劉曉玫又遭遇了兩個男人的搶劫。由于剛給父母購買了五萬多元的保險,她的銀行卡里只有不到三千元。她流淚說父親病了,她賺的錢都花在醫(yī)院里了,其實她的羽絨服里裝著當天賺的近一萬元。一個劫匪說:“把她衣服扒了,檢查一下有沒有現(xiàn)金?!绷硪粋€劫匪說:“算了,現(xiàn)在到處是自動存款機,誰還傻到把現(xiàn)金放在身上。”兩個人揚長而去。
從那以后,劉曉玫隨身攜帶的3個銀行卡里都存有一兩千元,其余的她都以現(xiàn)金方式藏在一個舊拉桿箱里。她將箱子進行了偽裝和修飾,乍一打開,就是一個放廢舊物品的收藏箱。此后一年,劉曉玫先后在紹興、東莞等地的夜總會坐臺,無論是搬家還是在城市間轉(zhuǎn)移,她都隨身攜帶兩個大行李箱,其中就有那個破舊的藏錢箱。也許是隱藏得當,也許是運氣不錯,她沒有再遭遇過搶劫。
2009年年底,劉曉玫手里已經(jīng)有了近百萬元,她徹底收手不干。這筆巨款,被她用拉桿箱拖回了成都。2010年年初,劉曉玫返回團里上班,那筆錢她依然沒有存入銀行,因為擔心自己名下有巨額存款的事被人知道。
一個月后,她在一次演出中認識了溫州商人張少黎。張少黎比劉曉玫大7歲,5年前來成都做板材生意。張少黎對劉曉玫一見鐘情,只要有她的演出,他一定當眾獻上一束粉紅色玫瑰,演出結(jié)束后再開車送劉曉玫回家。沒多久,兩人就確定了戀愛關(guān)系。
案發(fā)后,劉曉玫向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的法官和她的代理律師講述了自己那筆錢的去向。
2010年5月的一天晚上,劉曉玫陪張少黎參加溫州老鄉(xiāng)會。由于喝了紅酒和啤酒,劉曉玫醉了,張少黎將她安頓在臥室床上,可她掙扎著起來:“親愛的,你剛才跟你的老鄉(xiāng)說,你最近缺錢,為什么不跟我說呢?我有錢!”張少黎認為劉曉玫在說酒話,又把她抱回了床上。劉曉玫踉蹌著走過去,打開了那個破行李箱:“看,這都是我的錢,你盡管拿去用?!睆埳倮杩粗晦拟n票,驚呆了,忙問錢是從哪里來的。劉曉玫醉得一塌糊涂,跟男友交代了這筆錢的來歷。
第二天,得知自己酒后吐真言,劉曉玫追悔莫及。張少黎的態(tài)度打消了她的顧慮:“如果你昨晚說的是真的,就讓我們一起來面對,再隱瞞下去已沒有意義。”劉曉玫又感動又羞愧,流著淚懺悔,表示以后自己會全心全意對待張少黎。
幾天后,張少黎鄭重地告訴劉曉玫:“生意上的事,我自己來想辦法。你以自己的名義買套房子吧,以后就當作我們的婚房?!眲悦翟缇拖胗媚枪P錢買房,一聽男友處處為她考慮,還讓她在婚前單獨作戶主,她更感動了。
2010年10月,兩人在錦江區(qū)一個高檔樓盤看中了一套住房。10月14日晚上,劉曉玫和張少黎參加應(yīng)酬,喝多了,留宿在他的住處。第二天早上,她洗漱時發(fā)現(xiàn)自己右手食指上有輕微紅印,她以為是口紅,沒在意,就用水洗去了。
第二天,因打算留下部分資金和朋友開聲樂工作室,劉曉玫以首付37萬元、總價110萬元的價格簽下了購房合同。之后,張少黎以暫時借用為由,將劉曉玫的百萬巨款存入了自己的銀行卡。10月18日和19日,張少黎分別將35萬元和2萬元轉(zhuǎn)入劉曉玫的房貸卡(張少黎提出,由他還信貸兩年,零還整取、借用15萬元,剩余款項轉(zhuǎn)入劉曉玫的其他銀行卡),劉曉玫完成了首付款支付。
房子到手后,劉曉玫出錢進行了裝修,結(jié)婚的事也提上了日程。然而,張少黎總是推說等自己生意好轉(zhuǎn)能給劉曉玫一個體面的婚禮時再結(jié)婚,于是婚期一天天拖了下來。兩年過去了,劉曉玫的工作室辦得還不錯,張少黎也按月將錢還入房貸卡。
2012年年底,當張少黎所還的房貸約等于他借用的15萬元時,他突然提出了分手。劉曉玫懵了,然而,張少黎就是不肯回心轉(zhuǎn)意。劉曉玫追問之下,他露出了本來面目:“你真的不明白嗎?我一想到你過去的事,就惡心。要不是我當時生意上遇到了困難,我一天都不想再看見你!”劉曉玫驚呆了。
2013年,張少黎一紙訴狀將劉曉玫告到了成都市錦江區(qū)法院,主張劉曉玫名下的房產(chǎn)判歸他所有,他訴求說:房子原本就是他出資購買,當時由于他沒有成都戶口,不符合貸款購房要求,才將房產(chǎn)登記在女友劉曉玫名下,現(xiàn)在兩人已非戀人關(guān)系,她理應(yīng)將房屋歸還。張少黎提供了自己兩次打首付款、兩年還房貸給劉曉玫賬戶的明細,還拿出一份證據(jù):劉曉玫于2010年10月14日曾向他打下37萬元的欠條,款項也與首付款吻合。
劉曉玫如同五雷轟頂,辯稱自己根本不知道欠條的存在,并提出對欠條上的“劉曉玫”手寫簽名和指紋進行鑒定。法院委托專門鑒定機構(gòu)對上述兩項進行了鑒定,結(jié)果“劉曉玫”三個字非她本人所寫,但是,手印確系她右手食指指紋。
更令劉曉玫抓狂的是,張少黎跟法官一再重申:劉曉玫就是一個清貧的歌唱演員,她的“微薄”收入都用在了父母身上,自己連件像樣的衣服都不舍得買,根本不可能拿出買房的款項。他的講述,和平時劉曉玫給別人的印象完全吻合,法庭進行了走訪,予以采納。劉曉玫根本無力反駁,這正是多年來她自己處心積慮造就的結(jié)果,恰恰成了她的死穴。
這場官司,劉曉玫不敢對父母提及,唯恐暴露自己的秘密,她只有祈禱法庭能從張少黎偽造借條入手,還自己一個公道。
2013年11月,成都區(qū)法院做出一審判決,判決劉曉玫名下的房產(chǎn)歸張少黎所有,勒令她盡快搬出,并支付從2013年年初至今的房租,每月3000元。
自證污點秘密戳穿
判決結(jié)果出來后,劉曉玫近乎崩潰。2014年5月,劉曉玫向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法官在進行證據(jù)核查時,明確告訴劉曉玫的律師,如果不提供新的證據(jù),這場官司她必敗無疑。
劉曉玫陷入了痛苦的糾結(jié):提供新證據(jù),那就意味著必須自揭過去的不堪經(jīng)歷……權(quán)衡之下,劉曉玫選擇了冒險。她向法庭提供了那幾年自己在夜總會上班的情況,并提供了一些領(lǐng)班等證人的聯(lián)系方式。法官進行了核查,證實她所言屬實。2014年9月,中級法院對案件進行了重新審理,撤銷了一審法院的判決,將房產(chǎn)判歸劉曉玫所有,此判決為終審判決。
2014年年底,張少黎另起訴訟,以向劉曉玫追討37萬元借款為由,訴訟到了成都區(qū)法院。這次,他毫無顧忌地宣揚劉曉玫的過往。梅愛云得知后,急火攻心,一下病倒。
就在劉曉玫在輿論和親情的漩渦里苦苦掙扎時,2015年6月,錦江區(qū)法院做出一審判決;雖然借錢上的“劉曉玫”三個字非本人所寫,也無法證實是否為張少黎所寫,但即便是他所寫,劉曉玫作為獨立行為能力人,也應(yīng)該懂得摁下手印所產(chǎn)生的法律后果,故借條為劉曉玫本人真實意思表示,判決她歸還張少黎37萬元。
劉曉玫不服,向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然而,不管能否打贏這場官司,劉曉玫都輸了。她被父母嫌棄,被眾人非議,這樣的局面何時是個頭?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均為化名,其中人物身份也做了相應(yīng)技術(shù)處理)
(摘自《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