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大鵬
又至清明。
路旁,零落的杏花沉沉睡去,殘存的杏花瑟縮哭泣,于風(fēng)中飄搖。春風(fēng)吹過,激起心底的層層漣漪,撩撥心中的迷蒙情思。
爺爺,你還好嗎?
小時(shí)候,您常帶我去田里玩,田間小路是最有趣的地方。清晨,薄霧消散,太陽被水汽遮擋,圓圓的,紅紅的,像樹上垂下來的蘋果。路旁,剛剛睡醒的高粱稍稍抬起頭,露出淺淺的笑意,成千上萬的小麥仰著臉,吮著露水,吻著陽光。小路前頭,蝶兒紛飛,好鳥相鳴。
我跑著跳著,跟隨著爺爺悠揚(yáng)的歌聲,來到自家田園。
園子中央搭建起一個(gè)過夜的棚子,一張床,一個(gè)手電筒,就再無其他了。棚外有兩個(gè)木制躺椅,夏天,倚在躺椅上,木頭的涼意浸入血液,頭頂?shù)慕z瓜沿著架子向上爬,絲瓜秧擠成一團(tuán),在頭頂密密麻麻地躺著。近處的菜畦種著自家吃的蔬菜,大多青綠色,有的已冒出花來,視線遠(yuǎn)處,彩蝶振翅飛舞,白云緩緩游過;近處,腳邊伏著玩累的小狗小貓,鼻息微動(dòng),似已沉沉睡去。
每到這時(shí),爺爺總是走過來舀一瓢井水,喝罷,就走到我身旁,摟著我,講起往昔的故事,講起曾經(jīng)的綠軍裝,黃土地,難得的白饅頭和頭頂永恒不熄的紅星。爺爺身上汗味混著泥土的氣息,夾雜著淡淡酒香,讓人的心神回到那一段光輝歲月。
秧苗篩過的陽光,薄薄細(xì)細(xì),灑在臉龐上,暈染著時(shí)光的靜好。爺爺累了,就遞給我一把小鐮刀,讓我去割草。我赤腳走在田壟上,清清涼涼。我捏著小鐮刀,嘀咕著野草長什么樣呢?回想著爺爺割下野草的模樣:長莖,頭上頂著長長圓圓的穗子。于是,我就蹦跳著去割草,手里拿著一把青色的野草向爺爺跑去,輕輕搖醒爺爺,在他面前揮舞著“戰(zhàn)利品”。
爺爺眨了眨眼睛,看看我手里的東西,笑容似花朵一樣瞬間綻放?!盃敔敚憧次腋傻煤貌缓??”“好啥呀!”爺爺笑著看我?!霸趺床缓昧??你看這不就是你天天割的雜草嗎?”我急得想要跳起來。爺爺從我手中抽出兩根野草,一手拿一個(gè),說:“這個(gè)是麥子,有芒針的?!闭f完還搖了搖,“這個(gè)呢,毛嘟嘟的,就像狗尾巴,這才是野草?!?/p>
我低頭看了看腳旁狗的尾巴,捏住搖了搖,說:“這也不像啊?!比缓笪揖蛷臓敔攲捄竦氖终浦袙觊_,追著一只白蝴蝶,直到它輕飄飄地飛到陽光里。
……
窗外,綿綿細(xì)雨連成線,勾出一點(diǎn)惆悵。生命的長河中,我仍乘舟疾行,你已坐看岸上芬芳。一滴淚,隨著雨,流過心尖。
小時(shí)聽說人最終會(huì)化作一顆流星劃過天際,曾經(jīng)的我總是仰望天穹,尋覓流星蹤跡,卻只能暗自嘆息。此刻回首往昔,驚覺或有星光悄悄劃過。是淚光?還是你在云際淺笑?
清明里,思緒飄過迷蒙煙雨,只想向你道一聲:我很好。再問一句:你還好嗎?
‖江蘇省徐州市第三十四中學(xué)‖指導(dǎo)教師:李春梅
又是一年清明時(shí),睹物思人、追懷逝者都是自然而然的情懷,但此文給人一種“哀而不傷”的美感。作者回憶的對象不是局限于一個(gè)人,而是一段童稚無邪、相依相伴的生活。在那段記憶中,生活充滿了豐富的色彩和故事,有紅太陽、青綠蔬菜、彩蝶和白云,還有爺爺講不完的崢嶸歲月……作者采用詳略結(jié)合的手法,將一段平凡的生活梳理得錯(cuò)落有致,趣味盎然。尤其是作者錯(cuò)割了野草,繼而和小狗尾巴比對的一幕,令人不禁莞爾。縱使時(shí)光荏苒,但回憶始終溫暖,這或許就是此文觸動(dòng)心靈的所在吧。
【適用文題】又是一年清明時(shí);溫暖的記憶;清明·憶……(小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