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斌
1953年,我國開始對布匹購銷實行統(tǒng)一管理,由各省、自治區(qū)、直轄市商業(yè)部門印發(fā)布票。
打著補丁的新衣服
我從記事起,就知道了布票的重要性,沒有布票,就買不了布,做不成衣服。我小的時候,和大多數(shù)同齡人一樣,沒穿過幾件新衣裳,都是穿哥哥姐姐剩下的衣服,而且補了又補,身上的補丁錯綜復雜。只有過春節(jié)的時候,偶爾換上一件或一身新的。每次母親做成新衣服,讓我們穿之前,都在屁股和膝蓋處補上補丁,因為這兩處最容易磨損。
家家都是如此,誰也不笑話誰。
而那些年長的父母們,艱苦樸素一輩子,節(jié)衣縮食,生活儉樸,過年從來不做新衣服,信奉“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那個年代,家家戶戶都不富裕,況且布票和棉花票有限,人人都穿補丁摞補丁的衣服,那是極其正常的事情。衡量一件衣服的好壞,不是看穿的什么布料、什么款式,而是主要看針線活的粗細和手工的靈巧,就是補丁,也是看誰補得更合理、更有美感。
禮尚往來送布票
布票和棉花票一年一發(fā),用完了就得等下一年,每年發(fā)的數(shù)量都不一樣。上世紀八十年代發(fā)的布票較前些年多一些,每口人二十三尺半,之前最少的一年,是每人二尺半布票和二兩棉花票,就這點布票,別說做大人的衣服了,即使小孩子做一身也不夠?。】蓱z兮兮的幾尺布票,只能全家合起來做一兩件衣服,給急需衣服的大人穿用。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情急之下,那些心靈手巧的家庭主婦們,到供銷社或者鎮(zhèn)子的商店買幾塊不要布票的大手絹,一針一線地縫在一起,其中兩塊手絹做前后身,給孩子們做成半袖或坎袖。有的買商店里賣的書兜,有的到商店買大枕巾,還有的買腿繃(綁腿帶),凡是不用布票的都可以買回來,自己裁剪并縫制成孩子或大人的上下衣,以解燃眉之急。
人們的服飾需要布票,晚上睡眠的被褥也需要布票!可我們小的時候,不是每個人都擁有一床被子的,特別是小孩子們,兩三個孩子蓋一床被子。冬天冷,睡到半夜三更,你拽過來,她抻過去,因為蓋多蓋少經常打架,父母親要經常為孩子蓋被子多少而勸說,我的母親經常說的一句話是:爭著不足,讓著有余??晌夷菚r候常覺得已經讓著了,還是沒有余,我總認為哥哥蓋得多,哥哥總認為我蓋得多,很多個夜晚,我和哥哥都是因爭取多蓋一點被子而爭吵。
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如果能鋪上一床褥子簡直是件奢侈的事。大部分農家子女只有結婚時才有資格擁有一套新被褥。有的人家不是買不起布做褥子,而是布票和棉花票奇缺,沒有布票,有錢到商店也買不來布!
的的確確,一家?guī)讞l破被子得年年拆冼,因為沒有被罩,大多數(shù)人又沒有內衣內褲,時間久了,被里子臟得就像鐵板一樣,既臟又不暖和。
更為困難的是兒子多的人家,等兒子十五六歲以后,做父母的就開始積攢布票,給未來的兒媳每年攢一身衣服或一條被面和被里。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女方訂婚一般向男方要八身衣服和兩套行李,也有少要的。而一身衣服的統(tǒng)一標準是七尺褲子八尺襖,不管個大個小。有的人家一時拿不出那么多的布票,就四處張羅,甚至挨家挨戶地討要。好在鄉(xiāng)親們仁慈善良,遇事相互照應,只要人家張口,大多都施舍個三尺五尺的。后來,漸漸地形成一種風氣,凡是給兒子娶媳婦的,沒有幾家不釆取這種方式的。就像現(xiàn)在隨禮一樣,禮尚往來。
最好的一件衣服
由于布票奇缺,老百姓買布料專揀結實耐磨的買。條絨既結實又好看,但它除了布票外,還要憑證供應,每人只發(fā)八寸的鞋面布。不少人家說媳婦,給一身條絨的話,就得多家親朋好友幫忙,把鞋面布湊成衣服。
愛美是人的天性,當那些少男少女們長大成人后,都夢寐以求地想擁有一身條絨衣服,我也不例外。在我十五歲時,終于托關系走后門買了一條青色條絨褲面,后來條絨放開了,我又買了一件黑色的條絨面料,不遠十幾里,坐著毛驢車到我所在的阿魯科爾沁旗所在地的天山鎮(zhèn)被服廠做了一身條絨衣服,高興得幾宿睡不著覺。平時舍不得穿,只有出門入戶或逢年過節(jié)時才穿幾天。當時覺得可時髦了,走到哪都神釆飛揚的。想當年,我們村的年輕人,大多都有條絨衣服。
1975年我高中畢業(yè),因為不允許高中畢業(yè)生直接考大學,我回鄉(xiāng)勞動,天天跟著社員上山干活兒,需要穿得體面一些,母親想給我做一身衣服,但沒有布票。出嫁的姐姐知道后,就把姐夫穿剩下的一件上衣給了我。那是一件勞動布做成的衣服,布料厚,結實耐磨,之所以姐夫不穿了,是因為肩部磨出了兩個窟窿,下擺也破損了,母親從舊衣服中找兩塊好一點的布,把肩部補好,下擺彎回去一條,縫合上。我穿著特別高興,那是我從小到大穿的最好的一件衣服。
【原載《文史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