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 名/文 杜少君/圖

藍小東的藍小西

○佚 名/文 杜少君/圖

1

那棵白玉蘭就要開花的時候，藍小西還是離開了藍小東。其實藍小東一開始就知道，藍小西會離開，這不單單因為自己是藍小西撿來的孩子，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藍小東是個不會說話的小孩兒。

這點藍小西一開始不知道，藍小東自己也不知道。

“小東叫媽媽！叫一聲就好！”藍小西伸展手臂等著藍小東向自己撲過去。

藍小東張了張嘴，卻覺得有什么東西卡住了喉嚨，他又張了張嘴，那聲音就在喉嚨深處扎了根，怎么也拔不出來。

藍小東看著一臉驚愕的藍小西，又抬頭看了看天，他覺得連天空都開始流淚了。

之后一段時間，藍小西帶著藍小東像遷徙的鳥，從北方的醫(yī)院到南方的醫(yī)院，從大的醫(yī)院到小的醫(yī)院，醫(yī)生們都認識一個不會說話的小孩兒叫藍小東。

藍小東還是沒能說話，看著疲憊的藍小西，他其實很想說：“只要我們能在一起，不說話也沒什么大不了。”

藍小西卻發(fā)了瘋一樣上網(wǎng)查醫(yī)院信息，突然有一天藍小西說：“小東，我們再也不去醫(yī)院了，媽媽找到了一個魔法師，他能讓你說話！”

藍小東笑笑，他抬頭看看玉蘭樹，藍小西曾說玉蘭花能聽懂小孩兒的笑聲，你笑一次，玉蘭花就會打開一個花瓣，砰的一聲，就像心跳。

藍小西開始給藍小東喝些奇奇怪怪的藥水，有苦的，有甜的，有辣的，甚至還有臭的，藍小東都一口氣喝了下去。

可藍小東還是沒能說話，他覺得那個魔法師肯定是個騙子。

2

再后來，藍小西不讓藍小東喝任何東西了，她開始讓藍小東學做家務(wù)。藍小東知道藍小西已經(jīng)開始計劃離開了。

“小東，你一定要記住，把雞蛋放進水里，看完一集哆啦A夢，雞蛋就熟了！”藍小西正在教藍小東煮雞蛋。

藍小東走到廚房，關(guān)火，用小笊籬把雞蛋撈出來。

“小東，洗衣服的時候記得一定先泡一會兒！然后再洗！”藍小西在示范怎么洗衣服。

“小東，記得一定要到歡笑超市買菜買米，那里的售貨員阿姨認識你！”

“小東，媽媽把冬天的衣服放在最底下的柜子里！”

藍小西似乎恨不得要把每一件事都交代得像遺囑一樣清楚，直到有一天，藍小西消失了。

藍小西失蹤的第五天，白玉蘭花就開了，風里裹著淡淡的花香，吹遍整個小鎮(zhèn)。更神奇的是小鎮(zhèn)突然飄來一朵云，那朵云久久地停在白玉蘭樹上面的天空，一動不動，人們都說這是朵奇怪的云。

后來一個小女孩兒突發(fā)其想，對著那朵云唱了一首歌，云上竟然飄下了一個芭比娃娃。

小鎮(zhèn)上的所有人這才明白，原來這是朵愿望云。

于是整個小鎮(zhèn)都沸騰了，每個人都跑到云朵下唱歌，可是奇怪的事又發(fā)生了，那朵云根本就不喜歡聽大人的歌，也就是說那朵云只會實現(xiàn)孩子們的愿望。

于是孩子們高興了，天天都可以見到玉蘭樹下唱歌的小孩兒，可藍小東站在樹下看著那朵鑲嵌在天空中像紐扣一樣的云想，它肯定是在等什么。

3

藍小東也想唱歌，他也有愿望，可是藍小東沒有歌聲和云朵交換，于是他跑回家拿來厚厚的彩紙，坐在玉蘭樹下折紙鶴，折完后藍小東想了想，認真地在紙鶴翅膀上寫了三個字——藍小西。

撲愣一下，紙鶴竟然飛了起來。眼看著紙鶴越飛越高，一直飛到了云彩上，藍小東用手遮住陽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云的動靜，天上沒有落下藍小西，卻飄下了一撮云彩，云彩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字，藍小東看完笑著離開了。

后來，好幾天人們都沒再看到那個不會說話的小孩子來玉蘭樹下，一個叫小美的小女孩兒說：“我看到藍小東了，我看到藍小東了！”

大人們跟著小美來到藍小東家，發(fā)現(xiàn)藍小東不停地揮動著雙臂，那樣子真的像在織網(wǎng)。

“這孩子，怕是想媽媽想瘋了，手里根本沒線，織什么網(wǎng)！”大人們傷心地搖著頭走掉了，小美站在門外卻看得出神，藍小東手里揮動的明明是一條條透明發(fā)亮的水線啊。

沒有人知道那朵云上的秘密：如果想找到藍小西，就要用清水湖的水線織成網(wǎng)，在月圓夜捉一瓶月光。

藍小東終于趕在月圓夜，把網(wǎng)織好了，他找到了鎮(zhèn)上最高的玉蘭樹，然后悄悄地躲了起來。

藍小東知道月亮就要爬上樹梢了，他緊緊地抓著涼絲絲的水網(wǎng)，一陣咯咯的笑聲從樹頂響了起來，只見一群銀光閃閃的小人正從月亮上爬下來，然后順著樹梢向下滑，原來這就是月光。

藍小東瞅準了時機，一下子甩出了水網(wǎng)，罩住了剛剛爬下來的月光小人們，“叮咚”一聲，小人化成了水。

藍小東捉到了月光。

第二天晌午，小鎮(zhèn)上的人都呼呼睡午覺的時候，藍小東拿著月光來到了那片云下。藍小東按云朵上寫的要求把瓶塞拿掉，里面的月光就活了。先是叮咚一陣響，緊接著月光變成一粒粒小水滴，水滴慢慢地飄出瓶子。風一吹，呼一下子長出了翅膀，它們相互碰撞著飛上了天空，飛進了云彩里。過了一會兒，那朵云輕輕一抖，竟然動了，又一陣風吹來，那朵云竟跟著風飄走了。

天上沒有落下藍小西。

午覺醒來的人們都發(fā)現(xiàn)，那朵愿望云不見了，但是不會說話的小孩兒又開始天天去玉蘭樹下了。

4

一年后玉蘭樹又要開花了，藍小東想，藍小西離開一年多了，那朵云也飄走一年了，今年它還會來嗎？這樣想的時候身后突然有人喊道：“小東！”

藍小東瘦瘦的脊背一挺，多么熟悉的聲音，回過頭藍小西正笑呵呵地望著自己：“我們回家去！”

藍小東走過去，把手放進藍小西的手心，暖暖的。

藍小西喋喋不休地講著故事。

一年前，那個魔法師說，如果想讓藍小東說話，就必須收集其他孩子的歌聲，然后再用這些歌聲制成藥水，再經(jīng)過49天的熬制，才能成功。于是藍小西坐著魔法云到處收集歌聲，可玉蘭花開的時候云被花香包住了，雨打不透，風也吹不動，魔法師告訴她，只有月光才能軟化魔法云。藍小西坐在云上等啊等，后來就等來了藍小東的紙鶴，又等來了藍小東的月光，但是藍小西不能說話，她一說話所有的魔法就會消失，她還急著去收集更多小孩兒的歌聲……

藍小西終于收集了足夠多的歌聲，魔法師動用了最厲害的魔法，藍小東喝下了世界上最神奇的藥水，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媽媽！”